“姐…阿姐……你听我解释！不是……哇哇哇哇，好痛！”

明月高悬。

夜深人静之时，本该再寂静不过的祠堂里忽然响起一阵极其不像话的大呼小叫，惊得数只鸟雀霎时展翅高飞。

唐棋欲哭无泪，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快被眼前的少女揪下来了。

“阿姐，真的很痛。”

唐棋委屈巴巴，一双桃花眼含着晶莹的泪花。

月色流转。

照在少年郎俊俏如玉的脸颊上，少女瞧着，忽而轻咳一声，似有些软下心肠。

“说吧，怎么回事？”

虽说放开了唐棋的耳朵，但少女到底还是瞪了唐棋一眼，似乎唐棋接下来给出的解释要是不能叫她满意，她仍会将唐棋痛打一顿。

唐棋摸了摸被提溜得有些发红的耳朵，目光忍不住落在一旁的罪魁祸首身上——

罪魁祸首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怪话。

林千里低着白净的脸颊，腮帮子吃得微鼓，唇边还沾着一些糕点的碎屑。

唐棋冷酷无情地抢走了林千里手里吃了一半的糕点。

林千里茫然地抬头看他，唐棋便用和少女相似的语气，咬着牙问林千里：“说吧，怎么回事？”

唐棋痛心疾首：“我们不是朋友吗？”

林千里眨了眨眼，神色比唐棋还要困惑：“朋友？”

唐棋余光偷偷撇了眼少女，随后连忙大声道：“对，朋友！”

“可是，你不是答应养我了吗？”

林千里无辜极了，他暗自思忖，心想难道在唐棋的观念里，朋友是能养着另一个朋友的？

林千里不大理解。

说到底……朋友是什么来着？

宅了数百年的前仙道第一人久久陷入苦思之中。

林千里话音落下，一道凉凉的目光从唐棋背后投来，唐棋头皮一紧，只差高呼冤枉。

“我什么时候答应养你了？”

唐棋冤啊，比窦娥还冤。

“下午。”

林千里试图帮唐棋回忆起来，他想了想还补充道：“你没有拒绝。”

“……”

唐棋想起来了。

“可我也没有答应。”

他面无表情道。

唐棋将地上的糕点盘端走，迎着林千里那双不可思议瞪得浑圆的眼，唐棋张口，冷酷无情地把最后几块糕点都吃了。

“说到底，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能养得起你？”

唐棋不把自己饿死都谢天谢地了。

闻言，一旁不作声的少女忽而颇为赞同地点了点脑袋。

唐棋一噎，却又听林千里仍不死心说：“我觉得你可以。”

“……我觉得我不可以。”

唐棋拍了拍林千里的肩膀，意味深长地叹气道：“年轻人，还是得多努力啊。”

“靠自己不好吗？”

唐棋痛心疾首教训道。

林千里幽幽瞧着唐棋，半晌，他的眼帘慢慢落下去，似乎有些茫然又有些委屈。

“是我长得不好看吗？”

林千里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想当金丝雀，便以被拒绝而告终。

“呃……”

眼睁睁瞧着林千里蔫巴下去，唐棋一怔，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一阵掌风就从他脑后呼啸而来。

“你惹哭他干嘛？”

少女慌张压低了声音。

“……不是，他这也没哭啊。”

只是……林千里那张脸生得着实好看，他皱着眉，神色一消沉，便叫不少人慌了心神。

少女显然也是其中的一员。

两个从没哄过“小孩”的人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要如何将人哄好。

“好看。”

唐棋到底硬着头皮开口。

“那……”

林千里抬头，眼眸在月色的映衬下好似一汪波光粼粼的清泉。

“不行。”

唐棋和少女不约而同地拒绝了林千里。

“……”

林千里不大高兴地正要低下头去。

一个柔软的怀抱却忽然拥住他。

林千里身体一僵。

却听少女似好笑又似无奈道：“唐棋要是敢答应你，我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阿姐。”

闻言，唐棋可怜兮兮地望来，少女却不理他，她生着硬茧又极其温暖的掌心落在林千里的雪发上。

“你还小。”

“小家伙，是没有地方可以去吗？”

明亮的弯月下，一身黑色劲装的少女难得温柔，她的眸光比月色还要柔软，一双眼轻轻地弯着。

“若是无处可去，便先在这里暂住下。”

说着，少女沉吟：“我瞧你根骨似乎不错，日后说不定能修炼，就算不能修炼，我也可教你一些武艺傍身。”

“这样，你便不用再倚靠他人了。”

“……”

闻言，唐棋似有些欲言又止，他苦恼地挠了挠头，想到了林千里那诡异的身法。

林千里怎么瞧也不像是毫无武力的稚子。

唐棋试图委婉地提醒少女。

“阿姐，他……”

可唐棋的话只开了个头，林千里却抢先道：“我不是小孩子，我十四岁了。”

少女失笑，又揉了揉林千里的头发：“十四岁，不也只是个孩子。”

实际上有两百来岁的林千里：“……”

林千里仰头，迎着少女的目光，半晌，他到底什么也没说。

“那就说定了？”

少女笑吟吟地，她弯腰，手略微扶着膝盖，问林千里。

林千里只觉得这一幕怪眼熟的，他朝少女身后看了看，目光落在唐棋身上。

不愧是姐弟。

林千里心想。

见林千里不说话，少女却又合掌一拍道：“对了，我还没自我介绍。”

“我叫唐雪黛，是唐棋的表姐。”

“小家伙，你叫什么？”

唐雪黛耐心地等待着林千里的回答。

林千里静静地瞧着眼前明媚的笑脸，半晌，他垂着眼，总算开了口：“……林千里。”

唐雪黛，这个名字似有些耳熟。

……似乎曾在宗门内听过。

林千里的眸光淡淡从唐雪黛身上掠过。

对了。

好一会，林千里终于想起到底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林千里所呆的仙宗，曾有一个叛出宗门，堕入魔道的弟子。

据说，那名弟子来自某个修仙氏族。

而某夜，她持剑，用那身曾学来斩妖除魔的武艺，屠杀了自己近半数的族人。

三百一十七人。

当林千里所在的宗门收到传讯，派人匆匆赶到后，看见的，便只有满地死不瞑目的尸骸和……

蜿蜒的、好似要凝聚成河的刺眼血色。

而那名弟子，正好也叫唐雪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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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