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州没注意到陆岁礼的纠结。

或者说哪怕真的注意到了他也会把对方拉到自己的床上。

陆岁礼浑身僵硬，像是个被强行带走的小媳妇。

“这么紧张？以前没和别人在一张床上睡过吗？”

叶青州感觉到了他的不自然。

当然，他并没有心软，因为不适应而放过别人的善良的圣母。

而叶青州显然不是，他甚至在注意到对方的不自然之后，直接把被子裹在了对方身上。

看着身下因为自己的突然靠近而瞬间缩小的瞳孔，叶青州挑了挑眉毛，然后在对方的下巴上轻轻勾了勾。

“小美人，现在到本大爷的床上了，接下来可就要本大爷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然后他就看见，身下人的脸瞬间红了，微微偏过头，连看都不敢看他。

曾经的叶青州不懂那些恶霸为什么总喜欢欺负弱势的小姑娘。

但是现在他懂了。

微微泛红的脸像是刚刚熟透的苹果，看上去酸甜多汁，分外可口。

得亏身下的主角是个男人，要是个女孩，叶青州直接狼狈的跑了。

太勾人了也。

不过很可惜，陆岁礼不是男人，所以恶霸叶青州先生非但没有跑，反而更加胆大妄为了。

把对方裹在被子里还不够，自己也把脸贴了过去，把腿扔在了被裹成粽子的陆岁礼身上。

像一只八爪鱼一样。

两个人里的极近，隔着被子，叶青州都能听见对方怦怦乱跳地心跳。

“你心跳的好快啊。”

叶青州说，随即在对方对方的额头上摸了一把，发现没发烧，就把手伸了回去。

“我还不困，来玩游戏啊？”

“不困你就先松开我。”

陆岁礼板着张脸开口。

被子温暖的裹在他身上，暖洋洋的，带着和旁边人如出一辙的好闻的橘子香。但是他却没有心情沉浸在这种舒适中。

他想要挣扎，但是又不敢用力，害怕自己不小心伤到他，可是现在两个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浓郁的橘子香不由自主地往他鼻腔里灌，被子里也全都是他的味道。

整个人被橘子彻彻底底地包裹住了。

过于近的距离让他并不习惯，甚至有些恐惧。

不过不是恐惧对方，而是在害怕自己身上会不会有对方讨厌的异味，有对方讨厌的习惯。

距离洗澡好像过去了快两个小时了，刚才自己还出去找他来着，身上不会有很多汗味儿吧？

“NONONO，到了我的床上，你就是我的人了，你得听我的话。”

陆岁礼原本就红的要滴血的脸此时更红了，把自己下半张脸往被子里塞，生怕对方看出自己的羞耻。

地面上，一些若隐若现的触手也探了出来。

不过往常格外强壮的触手此时像是软绵绵的海绵一样，失去了全部的力道，柔柔弱弱地瘫倒在地上，在碰到地面的一刹那，有着微微的形变，又很快恢复原状。

DuangDuangDuang的，有着果冻一样Q弹的触感。

可惜此时的叶青州所有得心神都在陆岁礼的身上，完全没看见，不然只怕他会捡起来咬一口，看看味道是不是也这么Q弹。

屡次挣扎失败，在旁边的人宛如海绵宝宝一般的攻势下，陆岁礼终于认输了。

“说吧，怎么玩？”

“我问，你答，答不上来就算你失败，你就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行。”

“1 1=？”

“2，你在干嘛，问点难的。”

“圆周率的前十位。”

“3.14159265358979……”

“够了够了，继续继续，235*45=？”

“10575”

“厉害啊，不愧是陆学霸，继续继续。”

陆岁礼想着再玩一会儿，他应该就腻了，这种简简单单的数学题目，他小学就能口算出来了。

没想到，叶青州突然给他来了个大的。

“那你说说吧你今天早上因为什么生气？”

“不许骗我哦！”

之前好不容易转过身，以背对得姿势面对的人，此时撑起手，一张精致的小脸突兀地转到他面前，一双眼睛死死地看着他，似乎在观察他有没有撒谎。

被盯了半天，陆岁礼也没能把自己隐秘的小心思和盘托出。

最后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认输。”

“好吧，那输了的人可是要答应我一个条件的。”

陆岁礼望着他的眼睛，无奈地点了点头。

几乎是点头的一瞬间，他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原因无它，面前的少年笑得像是偷了腥的猫，眼角眉梢都写满了奸诈，好像有什么奸计得逞了一样。

拒绝的话在喉头滚了又滚，最后还是放弃。

只要不继续这个问题，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然而下一秒。

“那你就去调查一下我室友为什么早上生我的气吧。”

……？

这是欺骗！

自认为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陆岁礼，被无数人惧怕的陆岁礼，被无数人称为嗜血大魔头的陆岁礼，在回到自己十六岁身体的几天后，被一个柔弱的少年给耍了！

如果是别人，他想他一定会把他给杀了的。

不，如果是别人根本不过有这种机会。

但是面对面前的人，以往的那些罪恶的手段他全想要扔掉了。

他沉思良久，久到叶青州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了。

就听见被子那头传来闷闷沉沉的声音。

“你说过会陪我一辈子的，可你告诉我要我忘了。”

一句话像是炸雷一样在叶青州脑子里炸开，失去的记忆纷至沓来，他甚至想起来自己是怎么耍酒疯，逼的身下人无奈的模样。

陆岁礼脸上的红色逐渐褪去，而叶青州的脸上逐渐染上了红云。

我……好像一个渣男啊。

叶青州默默在心里骂自己。

昨天晚上的记忆他真的是不多了，只记得自己要上厕所，要称霸宇宙，后面那么多温情的场景他当时实在是没想起来。

感觉到身后一直没有回应。

陆岁礼咬了咬唇。

他就知道，看起来如此莫名其妙的理由，根本不会得到别人的重视的。

在他濒临绝望打算挣脱开对方的束缚的时候。

他突然感觉胸前一紧。

“对不起哦！我之前没想到我酒量这么差，居然把这么重要的约定给忘了。”

陆岁礼僵硬的想要转身，想要看看身后的人到底有没有骗自己。

然而不等他动作，身后的人就绕到了他的面前。

“现在我是清醒的，上次我是用什么表情告诉你的，我回忆不起来了，对不起，但是我会记住我这次有多么坚定的。”

他听见他继续说。

“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的，叶青州说他会陪伴陆岁礼一辈子。”

“这次我不会忘记咱们的誓言了，要拉勾吗？”

他笑着，橘子香像是阳光一样充盈了整个房间，将他心中的别扭打散，心底最隐秘的角落被轻轻翘起了一个小洞，温热的阳光照射进来，浑身暖洋洋的。

“那只是你喝醉的时候，无意的一个约定罢了，不当真也没事。”

嘴像是不受大脑控制了一样，直接把话说了出来。

嘴里吐出的话让陆岁礼心中刚刚张开的角落再次合上。

我都在说些什么？

不过算了，都已经说了这种话了他一定会生气的。

自己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呢。

“啊？那陆学霸你是不想和我当朋友吗？”

面前的人微微皱着眉，硬生生把他的脸给扭了过来。

“可是我是很认真的想要和你做朋友的哦！”

“而且我很开心，我在醉酒的状态下居然和你达成了一个这么好的约定，因为陆岁礼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真的很好很好。”

眼前透亮的眼睛轻轻的眨了眨。

好像有星光从他的眼角掉落，一直砸在他的心底。

信他一次吧，他一定不会骗人的。

有个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于是，他缓缓伸出手，小手指与面前的人紧紧相扣。

“那你一定不能再忘记了。”

“不会的，忘记一次让你这么难过我就已经很不舍了，绝对不会有下一次的！”

叶青州握着对方的手来回拉了拉，像是在举行什么古老的仪式。

最后把大拇指按在对方的大拇指上。

“这样我们就算是签订好契约了，这次我是醒着的，我会记一辈子的！”

看着陆岁礼明显写着开心的表情，叶青州没忍住拉了拉他的脸。

“以后我忘记了什么，或者有什么让你不开心了，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和你一起解决的。”

“嗯。”

陆岁礼点了点头。

解决完了这件事，叶青州也大概明白为什么总感觉陆岁礼有些不对了。

他好像在一直拒绝别人的好，或者说不是拒绝而是害怕可能更恰当些。

想到主角那悲惨的童年，叶青州眼里闪过一抹怜惜。

有着那样的家庭，有这样的心理障碍也是正常的吧。

这样想着，他鬼鬼祟祟地钻进了主角的被窝。

陆岁礼感觉身旁突然多了一具温热的躯体，身上一僵。

不等他说话，刚刚的八爪鱼造型再次出洞了。

“很晚啦很晚啦，快睡吧明天还要上课呢，明天你的被子就干啦！”

说着，叶青州搂着陆岁礼，找了个舒服的角落睡着了。

陆岁礼得睡眠一向不安稳。

哪怕是后来已经凶名远扬，他得睡眠也一直是个大问题。

更何况现在两个人挤在一个狭窄的床铺上，自己被像是抱枕一样被人抱着。

怎么想也不会是个好入眠的姿势。

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他几乎也是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睡着了。

橘子味的甜香照亮了他的梦。

曾经那些阴霾都消失殆尽。

他久违地做了个美梦，梦里他是和叶青州一起长大的兄弟。

不过他是弟弟，叶青州是哥哥。

两个人虽然贫穷，但是叶青州从来没有放弃过他，教会了他很多知识，甚至会想办法给他做一些好吃的补充营养。

可惜美梦永远是短暂的。

陆岁礼几乎要沉浸在这个美梦里了。

他原本的童年已经快要忘光了，只记得无休止吵架的父母，和一直唯唯诺诺的妹妹。

如今在梦里，他好像才找回来了一丝真实，找到了更多的幸福。

可是很快，叶青州就因为得罪了人，被别人带走了。

陆岁礼苦苦寻觅了很多年都没有找到他的身影。

痛苦和绝望萦绕在梦的后半段，前面有多美好，后面就有多难过。

这种难过在他苏醒之后都没消散，看着旁边睡的不知天地为何物的叶青州，陆岁礼感觉完了。

不是他意识到了叶青州对自己的重要性，觉得自己完了。

而是他太明白自己的偏执与占有欲，他觉得面前的人完了。

他坐在床上，沉思良久，久到闹钟把叶青州叫醒。

叶青州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就看见自己的室友在一旁像是个木头桩子一样坐着。

“咋了？做噩梦了？”

说着，他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把一只手往陆岁礼得脑袋上够，碰到之后，小幅度地摩挲了两下。

“摸摸毛，吓不着。”

说着，深感睡不醒的叶青州还打了个哈欠。

“叶青州。”

被叫到名字的人迷迷糊糊地看向他。

“咋了？怎么这么生疏，连名带姓的。”

陆岁礼并不回答，而是继续自己的话。

“你听说过一句话吗？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啊这个我知道！尼采说的吗！屠龙少年终成恶龙，嘿嘿哈嘿！”

叶青州说到这才来了性质，天天嘴上说着自己是个成年人的他，此时像个中二少年一样一边配音一边做动作。

“但是你知道吗？深渊不止不能凝视，也不能对里面的人伸出援助之手。”

说着，陆岁礼把自己的手伸到叶青州的面前。

“因为他们会毫不留情地把你也拉进去。”

叶青州挠了挠头，显然没明白对方说这句话的用意，过了一会儿，终于福至心灵。

“我明白了！深渊是想要拔河吧！”

说着，他把自己的手覆盖在陆岁礼的手上，一个用力，陆岁礼就就着他的力道，倒在了他的胸前。

精致漂亮的容颜放大了好几倍，出现在他的眼前。

温热的吐息拍打在他的脸上，细嫩的红唇像是初生的樱桃一般诱人。

陆岁礼的呼吸都跟着停了一瞬。

然而身下的人永远有毁坏气氛的能力。

“嘿！你看，我把深渊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