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地臣的结界，练翡回头看去，通往清柳居的小路已经消失，眼前又变成了成片的绿色竹林。

没想到事情竟然那么顺利。

练翡将这三天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细细想了一遍。

地臣对他抱有很高的信任，这很奇怪，非常奇怪。这位大军师似乎就没怀疑过他。从他出现，地臣只短暂的对他出现过敌意，随后就笑着接纳了他。

对话之后，更是直接给了关门大弟子的身份。这身份在别处或许没什么，但在灵蛇族，那是相当有分量的存在。

练翡皱眉思考，转折点……似乎是团团人形态的出现？

“书灵。”想到这一点，练翡想起来要找书灵询问一番，关于黑团子到底是什么。

脑中没有任何回应。

但练翡知道，书灵一直在，且依旧情绪不佳。

因为脑子时不时的抽疼，从来没有停止过。倒也不是很痛，习惯了与不健康相处的练翡，对这样的疼痛表示不以为意。

反到是书灵这样固执的性格，让练翡觉得相当的难搞。

怎么别人穿书穿越，系统又萌又可爱，自己这个脾气又臭又硬，还死磕牛角尖。

唉……

“呜唧？”团团感知到练翡突然沉下来的心情，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没事。”练翡对它摇了摇头。

书灵不愿出声，练翡也拿它没有办法。

目前而言，团团的存在对他无害。

练翡以脸颊蹭着团团的头顶，心里小声许愿，真心希望团团今后能一直无害。毕竟他是真心的喜欢这个相处不到四日的毛茸茸。

许愿完毕，练翡照着原主的记忆，运起功法，快速朝着柳仙城进发。

原本竹林就在城外不远处，练翡运用蛇形影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到了柳仙城城门之下。

虽然叫做城，但实际上，柳仙城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城池。

在《神明录》的设定中，有人类居住的普通城镇，也有众灵居住的世外之城。世外之城有七座，有些是单一种族，有些则是混种群居。

柳仙，一听名字便知道，这里是单一灵蛇族居住的城。

整座柳仙城依山而建。山高入云顶，一眼望不到头。

而这座山正是地臣家里那副画上的那座山，是地臣初遇龙锦的那座，也是地臣飞升成仙的那座。

说来讽刺，千年前整座山都是地臣的，而现在，地臣却被困于山边，无灵问津。

练翡抱着团团，漫步入城。

城中“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打眼看去，有全乎人，但不多。大多数都是人身蛇尾或者蛇首人身，更多更多的是或粗或细，颜色各异的蛇，或趴在地上，或团在屋顶，或挂在房梁，或盘在柱子上，嘶嘶吐着信子。

这是练翡第一次那么直观且真实地看到这么多种类、这么密集的蛇群。他暗暗感叹，还好自己不怕蛇，不然这会儿得疯。

进城没走出多远，一个穿着深青色粗布短褐的青年走到练翡面前。他面色古怪又带着焦虑，上下打量练翡好几遍，看着练翡抱着黑色的毛团，似乎才确认这是自己要找的灵，“练翡？”

练翡看着来灵，他认识这个灵，或者说，这是原主认识的灵，他叫，“地安。”

嗯，他就是原主那个不常见面，感情一般的邻居发小。

“地”字当头，地安和自家师傅是一脉相承。但地安家同原主家里一样，是分支没落的一脉。原主和地安是邻居，在所谓的“平民窟”从小一起长大。

只是，两灵的经历又不尽相同。原主的父母很支持原主修炼，父母意外早逝后，原主依旧持之以恒。即使资源了了，也阻挡不了他往上爬的信念与决心。而地安家不同，地安的父母劝地安放弃繁重的修炼，早早就托关系把他送进了城主府，在城主府中做了一个小厮。

虽两座房子近在咫尺，但两家灵的道路却已各朝一边。

时至今日，地安家在一家灵的劳作下已经将原来的破草屋换成了青砖小院，在平民窟里是令灵羡慕的独一份，大家都觉地安能干又有出息。

而隔壁仍旧住在破草屋里的原主，无灵知晓他曾经拿到了通往天路的门票，也无灵知道他已身死。活着时身边的灵都道他异想天开，无论如何修炼，没有资源的他怎么比得过城里家世殷实的五大家。

或许原主确实该如地安家一般，认命且勤劳。如此至少不会带来杀身之祸……

但灵生道路，不到最后那一刻，谁也不能说好还是不好，除了当事人谁又有资格来评判别人的一生呢？自己穿越而来，又会给原主的一生带来什么样的变化呢？

练翡千思百转不过一瞬。

“城主大人特地安排我在这里等着地臣仙祖的徒弟，说是带着一个低级妖兽的就是。你……”地安开口打断了练翡的思路。前者复杂的表情毫不掩饰，“你是地臣仙祖的徒弟？你怎么变成了地臣仙祖的徒弟？”

地安是地臣的血脉，叫一声“仙祖”没毛病。

练翡不打算和地安多说，只道，“发生了一些事情，我现在是地臣、仙长座下的弟子。”

地安看出练翡不愿多提，呐呐半晌后只能说：“我带你去城主府吧。”

练翡点头，跟在地安身后，两灵一路无话。

沿着山路，很快走到半山腰处一座气派的府邸前。大门上方的牌匾，五个金漆的大字“柳仙城主府”。

地安悄悄看了身旁一眼，发现练翡并没有类似崇拜或者激动的情绪。遥想到他自己第一次看到城主府气派的大门，他整个灵都激动得不行。

而现在，他身边第一次来到这里的练翡，他只是抬眼看了看牌匾，像是确认了地方，就不再关注。自然而然地跟着自己走进这个灵蛇族灵灵都向往进入的府邸。

地安不知为何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瞥见练翡怀里小声“呜唧”叫唤着的黑团子，问：“你从哪里捡来的低级妖兽？这种低阶的妖兽还是不要往府里带了吧。”

练翡闻言转头看向地安。

在地安以为练翡要说什么的时候，后者又转回视线目视前方，眼中不再有他。

“它很乖，没关系。”练翡说着，空出一手摩挲团团的头顶。

地安皱起眉头看着，他觉得练翡有些怪。但实际上练翡一直是一个奇怪的灵，所以他又说不出到底奇怪在哪里。

地安带着练翡走进大门，没走几步，迎面而来一位俊逸青年。青年一身青衣长衫，看着身份就比地安高出很多。

果然随后就听见地安主动和对方打招呼，“凡管家，您怎么亲自出来了？”

青年斜睨了地安一眼并没有理他，而是扬起嘴角对着练翡弯腰作揖，“想必这就是地臣仙长座下的弟子，练翡公子？”

练翡点了点头，“我是练翡。”

“在下是凡忠，府中的管家，您叫我一声凡管家就好。”凡忠一边做着自我介绍一边走到练翡身边，挤开了地安。

“凡管家，我……”地安被挤得打了个踉跄。

“接练翡公子这事儿做的不错，你下去吧。”凡忠转头语带嫌弃地打断地安的话。转回看向练翡，做了个请的姿势，语气直接一个大反转：“练翡公子，您随我来。听说城主见到了地臣仙长，几位长老都来了。现下各位长老都在大厅里。”

意思是，大家都在等着见你。

练翡颠了颠怀里的团团，只回应了一声，“嗯。”

“练翡……”地安担心地唤了一声。

这灵虽然很奇怪，但毕竟是自己的发小。地安忍不住的担心，也不知道第一次面对那么多大灵物，他会不会害怕。

练翡听出了地安的担心，他回头看向对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放心吧，我没事。”

地安咬了咬下唇，站在了原地，没有再跟上去。

练翡跟随凡忠很快就走到前院。

刚进院门，练翡就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无他，前院里随机站着各位长老的随从，一家两三个，加起来这不算大的前院就站着十几号灵，一个两个不是隐晦地打量就是光明正大地看。

这些连大厅都进不去的随从，却各个修为都在练翡之上。

练翡眉头轻动。顶着众灵的目光洗礼，他不自觉的悄悄收紧了抱着团团的手臂。他倒不是害怕，只是觉得有些许的紧张。

毕竟是人生头一遭。

但也算是因祸得福，在院子里被十几个灵强势围观之后，走进大厅灵数骤减，反而让练翡松了一口气。

“各位长老，城主，练翡公子到了。”凡忠引着练翡踏入大厅。

练翡跟着进入，映入眼帘的是厅中坐着的六位灵和站在左上首身后的老熟灵。

正前方的主座，左为尊，坐着的是一个头发眉毛胡子全白，仙风道骨模样的老者。老者身后站着的是一个少年。少年一脸的倨傲，但在看清练翡模样后，直接当场表演一个变脸。表情从目中无人的高傲，变成大吃一惊，变成怀疑思索，最后变成嫌恶与杀意。

练翡观察着乌峻，觉得十分的有意思。他这样的表情和表现，也不知道其他灵看见了会作何感想。

右边则是城主，凡见山。

凡见山一见练翡进来，便笑盈盈的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主动打起招呼：“小公子来了，来来来，我给你介绍。”

“这位是我族的大长老，”练翡顺着凡见山的手看向主座那位仙风道骨的老者，对着老者微微弯了弯腰。

作为地臣仙长的弟子，他的地位在族里瞬间拔高无数倍。算是从基层临时工直接空降董事长秘书部一把手，甭管有没有实力，地位是实打实的高。

这也是地臣特别嘱咐了那一句，“摆好地臣座下唯一弟子的谱”。漏了怯，打的是地臣的脸。

大长老面无表情的对着练翡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凡见山接着介绍，左边两座坐着二长老和四长老，右边则是三长老和五长老。

城主大人一一介绍过去，练翡挨个打招呼。

一轮招呼过后，三长老带着明显的笑意，直接站起来走到了练翡面前，上下打量后，连连夸赞：“不亏是仙祖的弟子，看看这灵韵，看看这气质，真是出类拔萃。”

又是一个叫仙祖的。那就是师傅一脉的灵。

关于柳仙城，书里介绍的不多。除了交代地臣的背景，当年自然是“地家一脉”当头。如今千年已过，“地家”排到了老三，时移世易。

现今的五大家是怎么个权势分布，谁人掌权，谁人话事，谁家和谁家好，谁家和谁家不好……

这些练翡并不在乎。说白了，柳仙城只是他去弥天宗的跳板而已。城中的任何，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是，有些长老并不是这样认为。

三长老手中忽然多出一个约手掌长，三只宽的锦盒。他看着练翡，笑道：“第一次见小公子，这件小礼物，小公子拿去玩。”

身为地臣一脉，三长老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不难猜。只是他这一出招，厅里的气氛瞬间微妙起来。

练翡垂眸看着眼前的盒子，说：“无功不受禄。”

“就是个小玩意儿，小公子拿去就是。”三长老说着，拉出练翡抱着团团的一只手，将锦盒塞进了他手中。

还不待练翡说什么，一边的五长老直接站起来：“地衡，你这也忒的心急了些。这位，他说是仙长的弟子就是仙长的弟子么？”

练翡心想，他进来总共就说了一句话，什么他说，明明是凡见山说。

吐槽完，他转头看向五长老。这位的外貌在二十多岁的样子，剑眉星眸，肤色苍白，唇色很淡，且眉宇间戾气有些重。

见练翡看向他，他对着练翡嗤笑一声：“地臣仙长千百年来何时收过徒弟？你算个什么东西，血统不明，修为低下。姓练？练家现在最高修为者也不过是大长老家里的一个小管事。”随后他斜眼睨向凡城主：“凡见山，你就算想找个灵来冒充，至少也要找五大家里的旁支吧。”

很好。目前来看，五长老和凡城主不和，不是一个阵营的。

凡见山听着五长老的质疑并没有生气，他咧嘴一笑，“蟒儿，仙长千年前飞升之时，你还没出生呢。”

意思是，仙长的意图你还是别猜，猜来猜去你也猜不明白。①

凡见山有恃无恐得很，毕竟练翡的身份在他这里可是仙长亲戳的板上钉钉，别灵如何怀疑，最后如何打脸，他乐得欣赏。

蟒儿见凡见山老神在在，心下生疑，难不成这修为低下的小辈真是地臣仙长的弟子？

不，这怎么可能。地臣仙长怎么可能会绕过五大家而挑一个出生血统样样不足的灵做亲传弟子。

他对着练翡面露鄙夷，一副和你说话都是在抬举你的模样。“你说你是地臣仙长的弟子，可有何信物？”

练翡微微一笑，将手中锦盒往储物戒里一扔，再从储物戒中摸出地臣给的翠色玉珏，“出门时，师傅给我的，说是信物。”

半掌大的圆形玉牌，翠绿温润。练翡将“臣”字一面展示出来。

在场众灵自然认得那张牙舞爪的“臣”。

蟒儿咬了咬牙，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到不忿，最后定格在**裸的嫉妒上，他伸手就要去夺练翡手中的玉珏，“给我！”

练翡更快将玉珏收入掌心。却见蟒儿伸过来的手根本不是朝着玉珏而来，而是冲着他的门面而来——

注释①：歌曲《女孩的心事你别猜》歌词小改。

这歌可有年代了，是不是暴露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柳仙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