蟒儿手呈爪状，快速朝着练翡门面而来。
练翡瞪大双眼，下意识的就蹲下身，闭上了眼——
“住手。”
伴着一声低沉的女声轻喝，横出一灵挡下蟒儿的攻势。
事发不过一瞬，大厅中间，练翡身前多了个灵影。原来坐着的四长老架着蟒儿的手，两灵呈对抗之势。而一边的凡见山，笑看不语。
蟒儿收回攻势，诧异地问道：“蝰瑾娘，你要插手？”
四长老蝰瑾娘，一身月白的劲装，马尾高束，打扮的如男子一般。在她说话之前，练翡一直以为她是个男人。
蝰瑾娘见蟒儿收回手，也停下对抗。她瞟了一眼已经转移到角落的练翡，冷声说道：“他有仙长的信物玉珏，你怎敢动手？”
“玉珏有可能是仿造，我只不过是想拿过来确认一二。”
“是么？我看你那攻势，可不像是拿玉，倒像是想拿他的命。”
蟒儿见她说到这份上，掸了掸衣袖，直接道：“仙长千年未收过徒弟，现在冒出来一个这样的玩意儿，你让我怎么认？”
“见山亲自去见的仙长，仙长亲口嘱托照顾好他的弟子。蟒儿，你这是想要做什么？”一直坐着的二长老开口。
“他说见就是见？仙长百年未出清柳居，也从来没有召见过任何灵。为何突然独独召了凡见山，要召见，也应该是召见大长老！”蟒儿瞪了二长老一眼，愤愤回道。
“你也说了仙祖百年未出世。他怎知现如今城里是个什么情况？找灵自然会找能管事的。他又如何知晓城里现在管事的不是城主，而是大长老？”三长老地衡边说，边重新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大长老管事怎么了？大长老修为最高，他管事理所应当。”
“那何必让见山做这个城主。”
“大长老每日修炼，哪有那么多心思去处理城里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见蟒儿说的理直气壮，地衡直接气笑了。
这和幼儿园小朋友吵架有什么区别？练翡蹲在原地，听得一愣一愣的。嗯，现在就算他不想，也大概清楚几大家的关系了。
大长老和五长老一伙，二长老和凡见山还有三长老是一边的。鉴于蟒儿对于蝰瑾娘的出手那么吃惊，这位四长老平时应该是不管事的，也就是说，她自成一派。能自成一派者必是武力值高强，别灵威胁不得。
练翡默默听着。从自己的视角出发，一个个在书中干瘪的、片面的或者查无此灵的纸片人，在他面前活生生的生气、吵架、甩脸子，好不热闹。
全场唯一还未开过口的就是大长老。他拿蟒儿做枪，自己阖目端坐，一副我乃室外之灵，不管你们凡间之事的态度。
二长老凡不欢扫了大长老一眼，表情露出些许鄙夷。他看了看厅上，仙长所谓的徒弟蹲在厅中央，像是一朵任灵践踏不会也不敢反抗的蘑菇。
他也不信仙长就收了这么一个玩意儿做徒弟。但见山和他信誓旦旦的保证，况且他有信物玉珏，这事由不得他不信。
眼下，老三老五还在为身份之事吵吵，见山站在一边看戏，老四挡了那一下之后又退了回去，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他皱起眉头，喝道：“好了。越说越偏。小公子有仙长信物，我们不妨先听听，仙长让小公子来做什么？”
言下之意，先看情况，再议。虽说他对现在的权势分布不满，但已是灵蛇族百年间难得的平和时刻。若不能一举扳倒，费这些口舌争论又有何意义。
练翡看戏正看的起劲，冷不丁被凡不欢点了名。他看向凡见山，他竟然没有和几位说出自己只是要去弥天宗的目的。
难怪要吵翻天，是都以为他要来咬一口灵蛇族的“蛋糕”？
凡见山见练翡看他，连忙笑道：“怪我！怪我！一心想将小公子招待好，到忘了仙长的嘱托。仙长道，想让小公子去弥天宗。一来好好修习，二来见识天地。”
顿时，整个厅里只剩凡见山朗朗笑声。
你最好是忘了。练翡吐槽间，缓缓站起身后，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我央告师傅想去见见世面。师傅便嘱托了凡城主送我去弥天宗修习。明天就和大家伙一起出发。”
“……”
蟒儿只觉得自己胸腔里堵了一口气，上不来又下不去的难受至极，他想也没想，直接喊道：“不行。”
众灵皆看向他，好似再问，这你也反对？
蟒儿愣了愣，他被凡见山气昏了头。只要看见凡见山那张笑吟吟的脸，他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他瞥了练翡一眼，心中有了成算，“去弥天宗的名额已经定好了。灵数就那么多，大家都是努力修炼，实打实拿到的名额。怎么能说给出去就给出去！”
众灵沉默三息。
“确是如此。”第一个给出回应的是蝰瑾娘。她对练翡道：“三日前柳仙城举办了选举大会，定下了六十六名弟子前去弥天宗。大家都是奋力打拼才拿到的名额，你就这么随意抽去一灵名额，对谁都不公平。任谁都不会服气。”
公正之灵，说公平之语。这倒是没毛病。练翡目光落在蝰瑾娘身上，这位能自成一派是真有实力，也真的是不问俗事。
就他从原主的记忆里的得知，这六十六个名额，五大家几乎包圆。这其中蝰家占了三成。
主要原因是除了五大家，其余族人报名的根本没几个，能获胜的就更少了。
来自平民窟的原主几乎是拼尽自身才杀出来的名额。
虽然这并没什么卵用，他还是被乌峻暗害身死。
夺名额……
练翡不动声色的瞟了乌峻一眼。既然乌峻可以夺名额，那他这个地臣仙长的唯一弟子也可以不是么？
乌峻杀原主夺名额已是三天之前的事情。现在在座的该知道应该都已经知道了。
练翡眼角斜睨凡见山，这厮心眼子可比他的修为高明。夺名额这事自己能想到，凡见山自然也能想到，但，该谁来提？
思考间，练翡听见凡见山笑着开口：“仙长久未出世，自然是不知道选举大会的事情。怪我没有和仙长说清楚。只能劳烦小公子等上一甲子，下一甲子小公子参加了选举大会，自然可前去弥天宗。这期间就住在主城府里，让我好好招待你，如何？”
给出的提议却和练翡所想相差了十万八千里。练翡好似听见了算盘珠子噼里啪啦的响。
“啧！”
众灵还未反应过来，练翡脑中突然想起书灵的声音。
“你终于愿意说话了？”练翡问道。
“你这是在哪？怎么又是一甲子？我不是告诉过你，一甲子的时间，你等不起！”书灵声音带着疑惑和不耐。
练翡瞬间没有了要交流的心情。这书灵怕不是倔驴修炼成精的吧。
“练翡？”没听见练翡的回话，书灵疑惑地喊了一声。
“我现在在柳仙城，这几位是城中五大家，他们在讨论我身份的真实性以及我的去留问题。”练翡淡淡陈述。
“身份？你什么身份？”
这回轮到练翡疑惑，他反问书灵，“你不是一直在我脑子里呆着么？我经历了什么，你不知道？”
“……”书灵又没了声音。
死倔死倔的还爱逃避，若它真是天道，这世界得毁成什么样子。
练翡暗暗吐槽。不再管它，将心思放回到厅内。
蟒儿照例否决了凡见山的提议。他怎么可能放任仙长的弟子在主城府住上六十年，那不是白白将讨好仙长的机会拱手让人。但——
他瞟了瞟练翡，他也实在不想将此灵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日日见着这种血统低下，却被仙长收为弟子的玩意儿，他会忍不住埋怨仙长有眼无珠……
如今最好的办法，反而是把这灵送走。谁也别想从此灵身上得到仙长的好处。只是刚才自己一顿的反驳，现如今反而不好再说什么。
蟒儿狠狠瞪了凡家的灵一眼，都是一群|奸诈之徒！
厅上再次安静下来。
练翡细细打量了各灵的神色。他确确实实没想到，竟然在这一步卡了他的关。
他想了想，抱着团团一步一步走到大长老身边。
原来凡见山坐的右首位，他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扯出标准的假笑，对着厅内众灵道：“原是我师傅的不是。什么仙长，一口一个叫的好听。到头来在诸位灵蛇族长老心里，也不过是关押在山脚下的罪灵。一个罪灵说的话，能有何效力？”
“放肆！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厅里各位瞬间就炸了。就连凡见山也收起了他万年不变的笑脸，面色阴沉的看着练翡。
练翡再次将玉珏展出，接着道：“不是么？你们可以看不起我。是，没错。我无血统，无来历，甚至修为低下。但有一点，我是地臣亲传弟子。就这一点，无论如何，你们敢否？”
“……”
单手把玩着玉珏，练翡说的上纲上线：“师傅就我一个独苗苗。你们打我的脸，难道不是在打我师傅的脸？”
“我师傅护佑灵蛇族千年。连你们脚下踩着的这一亩三分地也是我师傅飞升后福泽灵蛇族的圣地。是，我师傅如今失势。那位被斗倒，生死不知。我师傅也从风光无二的神祇沦为阶下囚。所以你们仙长仙长的，一口一个喊得好听。实际不过是也就是嘴上功夫而已，谁灵是真的把我师傅放在了心里？”
“你闭嘴！！”蟒儿大喝一声。
在场所有灵的脸色变得难看至极，就连一直端坐的大长老都睁开了眼，转头盯着练翡，眼神阴鸷。
厅里除了练翡本身，其他灵恐怕都有了要杀他的心。
练翡暗暗抱紧了团团，脸上却露出不屑的笑，“闭嘴？是我说到了诸位的痛处？一个小小的名额，诸位推三阻四。难道认为我师傅常年避世就不知道？这六十六个名额里含了多少水分？五大家占了多少名额？灵蛇族现今恐怕已经不能唤作灵蛇族，该改名叫乌凡地蝰蟒。只要不是这个姓氏，死吧！别活！活着也是受罪。永无出头之日。”
“诸位不是想知道怎么偏偏是我成了地臣仙长的徒弟。我可以告诉诸位。我，练翡，家就在城西响儿街。对，没错，就是你们认知里柳仙城的平民窟。但，诸位，此次选举的六十六个名额里，原本可是有我一份的！”
练翡顿了顿，欣赏众灵诧异的脸。
“吃惊么？但是，拿到了名额又怎么样？”练翡忽然转头看向大长老身后站着的少年，笑容灿烂，“乌、峻——我能成为地臣仙长的弟子，真的、真的、真的要感谢你。”
乌峻脸色难看地盯着练翡，抿唇不语。
“你派灵杀我，可知地臣仙长的清柳居就在我倒下之地？”
良久，乌峻哑着嗓音开口，“我明明亲眼看见乌临掏了你的内丹，你如何能活？”
”师、傅、救、的、我。”练翡一字一顿，嘲讽直接拉满。
——至于怎么救的，有胆你问地臣去。
不等乌峻再说什么，练翡看向大长老：“抢名额这事儿，在场的诸位可知晓？”
“技不如人。”大长老眼神中充满了杀气，沉着脸开口。
“是我技不如人？派灵抢名额这事儿，也属于技？什么技？召唤技吗？”
“……”
“我原以为六十六个名额好歹是公平公正，哪怕是事后抢名额也是各凭本事。结、果，确实各有各的本事，打不过就摇人，反正和我一条血脉，四舍五入就是我？那何必开什么选举大会，五大家内部决定就好了啊。扯什么公平的大旗，我都替你们累得慌。”
练翡持续稳定输出：“千百年来，灵蛇族在几大灵族里逐渐势弱，你们就没想过原因？真正有才有天赋的被你们扼杀在族内，反而因着所谓的血脉尽送一些草包去弥天宗。为何在弥天宗的族人陨落的越来越多？你们可曾想过？那些靠着旁人出头的，在弥天宗可能再次依靠旁人作弊？你们还在这儿沾沾自喜。我孙儿多聪明，知道合理利用自家资源，抢到名额。五大家，你们该死啊！”
“放肆！”
伴随着大长老一声怒喝，练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压，他只觉得胸口激痛，抑制不住的呕吐感凶猛袭来。
“呕——”张口就是一大口血喷出。
同时，练翡心念一动，唤出地臣灵识和鞭意。让我吐血，我——
练翡还在腹诽，忽觉怀中一空。
厅中忽然出现一个浑身黑雾雾的人影。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人影突然动作，他瞬移到大长老身前，伸手就卡着大长老的脖颈，将他从座位上直接拉起吊在半空，随后扔摔炮似的，把大长老奋力往地上一掼——
“砰！！”
大长老正面朝地，脑袋底下的地毯炸开，地砖碎裂成好几块。
练翡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他仿佛看到大长老还回弹了一下……
随后“啪”的一声鞭响，大长老背上，法衣被一道光鞭刷出一道裂口，内里皮肉绽开，很快血色就侵染了白色的法衣。
过程不过一瞬间。待众灵反应过来，大长老已经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大长老！！”
“爷爷！！”
“团、咳……”
众灵惊呼，场面霎时乱作一团。
“是何人敢欺负我的徒儿。”
混乱中，一道清冷的男声响起。
全场如被施了定身之术，所有灵看向练翡身边，那个缓缓从光晕中显出的身影。
先观察在输出，我的小翡翠依旧稳定发挥= =v
龙锦：你的？
我：还没到你出场，后头去！
龙锦：……
练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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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骂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