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师抬手扶了下镜框，又清了清嗓子，说：“为了以防你们这些人不怎么去关注年级排名，我让这两位零班的同学做个自我介绍，进来吧。”她朝门外招手。
打头进来的是一个瘦小的男生，二中校服衬的那人有些单薄，脸上架着一副圆款眼镜，镜片很厚，他抬起头看着下面的人，弯腰鞠了一躬，用不算洪亮但足以让班上人都听到的声音，说：“大家好，我叫付杭，人寸付，杭州的杭，目前学校排名第十五，很高兴能跟大家成为同学，还请多多关照！”说完又鞠了一躬。
李老师笑道：“很好，付杭，你就坐夏文轩边上吧。”
大胖举起手，招呼着，“付杭，这里。”
教室的窗户依旧没关，热风吹了进来，吹动了桌上的试卷，周叙撑着头侧耳听大胖跟付杭说话。
“我叫夏文轩，你可以叫我大胖，坐我后面的叫周叙，大家都叫他叙哥。”大胖向后指了指周叙。
周叙颔首招呼，微笑道：“你好，周叙。”
没等周叙听到付杭回答，余光就瞥见门口又进来一人。
那人个子很高，头发很长，遮住了大半张脸，双肩包倒是背得规矩，校服穿了一整套，甚至连褶皱都没，除了头发，一看就是好学生样。
“好学生”还没说话，班上就先炸开了锅。
“我天！这不是吴自渡吗？”
“不是吧！未来我要跟他在一个班？杀了我，好不好……”
“我现在换班还来得及吗？”
“开学来的第一大噩耗！妈妈，我想回家！诶呦！”
就连大胖也谈论起“好学生”，“他怎么来了？”
周叙很好奇，怎么大家都认识那个“好学生”。他伸手叫住正在说话的大胖，“诶，吴自渡很出名吗？我怎么好像听过？”
是的，那天送外卖听到的，站在上面的也正是那天拿外卖还送他一抱枕的人。
“哎呦，我的哥啊，那吴自渡可真是出大名了，甚至有的老师都不喜欢那人性格。”大胖说。
李老师在讲台上拍了拍桌子，“诶诶诶！闭嘴，开学第一天就管不住嘴？”
吵闹声戛然而止，四十来双眼睛盯着站在讲台边上的吴自渡。
吴自渡不安地捏着手指，用只能前排听到的声音，说：“我叫吴自渡，口天吴……”
李老师拍了拍他的肩，鼓励道：“没事，不用紧张，声音大点，让大家都听到。”
听后，吴自渡的声音是大了些，后排勉强能听清，“大家好，我叫吴自渡，口天吴，自由的自，渡口的渡，请多多关照。”
“好，你就坐董佳边上，倒数第二排的那个。”
吴自渡坐下，书包刚放进桌肚，余光便看见边上的女孩子往里面挪了点，嘴里还嘟囔着：“什么嘛，为什么要坐这里……”
他捏着书包手收紧了几分，指尖有些泛白。
成绩好又怎么样，我这样的人，没人会喜欢，一直都是。
知了叫的又大声了许多，吵得人又多了几分烦躁，或许大树也嫌吵，可大树赶不走蝉，只能任由它叫，叫到天昏地暗，叫到天泛鱼肚。
“好了，大家心都收一收，新学期新气象，翻开课本，我们先看到古诗词……”
周叙侧头看向那边的吴自渡，明明那么高，声音那么小，不会是个娘炮吧？
头发那么长，真的不会扎眼睛吗？
周围人都在议论吴自渡，没有一句好话。无人在意话题中心人的感受，也不在意他是否听到，一开一合的嘴，四面八方来的声音，形成了一场风暴，淹没处在中心的船帆。
吴自渡低头看着课文，笔偶尔动几下，好似对周围的人和事漠不关心。
短短几分钟，大胖就和付杭熟络起来了，“吴自渡在你们班上也这样吗？”
付杭侧头听大胖说话，回答道：“他一直都是这样，性格阴暗的很，又不怎么说话，甚至连别人跟他说话都只是点头或者摇头。”
“啊，他会不会有什么心理疾病啊？抑郁症什么的……”大胖猜测道。
付杭低头做了几笔笔记，语气淡淡：“是啊，可是没人知道，没人跟他玩，也没人乐意跟他玩，那么低沉。”
周叙不喜欢在背后说人小话，现在甚至现在想打断正在巴拉巴拉的大胖，他伸手戳了戳大胖的后背，说：“要么声音小点，要么闭嘴，吵。”
大胖回头看了一眼，立马寂声，示意付杭下课再说。他记得之前在叙哥面前说别人的时候，虽然叙哥不怎么回，但也没反感过，今天这是怎么了？
“好，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开学第一天，今天晚上不用上晚自习，明天开始，照常，下课！”李老师抱着教案出去。
周叙趴在桌上准备补觉，头还没碰到桌子，班上又吵起来了，依旧是那个话题，依旧是那个人，吴自渡都不阻止一下吗？
算了，不关他事。
周叙将外套盖在头上，勉强盖住一点声音，“大胖，上课叫我。”
一上午的时间过得很快，周叙在书包里掏出饭卡，不经意又瞥见一个人坐着的吴自渡，班上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他还一个人坐那。
“叙哥，付杭也跟我们一起吃，行吗？”大胖指向身边的付杭。
“都行。”周叙无所谓道，他把手机塞进口袋里，招呼着另外两个人，“走了，别一会没饭了。”
离开教室的最后一脚，周叙忍不住回头看向吴自渡，班上都走光了，那人还坐在位置上看书，背影显得有些孤寂。
收回目光，他抬脚离开教室。走了没几步，耳边全是对吴自渡的非议声，而那人除了自我介绍之后就没说过一句话，对这些声音充耳不闻。
眼前闪过刚刚看到的情景，周叙想，他不会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吧？那该多孤独，要不叫上他一起去食堂？
周叙转身跑向楼梯，一步三阶往上跨，大胖见状，冲周叙喊：“你去干嘛，不是吃饭吗？”
“等会，我叫个人。”
风吹动着衣角，露出一小节腰腹，飞跑过去的少年惊起了停留在护栏上的麻雀，路过的同学侧头看向飞走的鸟，瞧它落到了树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