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无中生有

龙雀刀和克虏刀法传人现身江湖,不仅未掀起江湖的血雨腥风,还破了上党郡羯人被杀一案,揭露清凉山佛教沙门造反一事,又连杀九剑门两位统领。这位传人在江湖上顿时声名鹊起,有关于她的传言甚嚣尘上。

有人说她有三头六臂,有人说她是妖精变的,又有人说她名不副实只是撞了大运。江湖上走南闯北的人见了面,都要对这位传人议论三分,好彰显自己耳目灵通,见识博广。这些议论和传言便如长了翅膀一般,飞到了雁门关外。

不见客栈的掌柜夜娘听闻后,嗤之以鼻,“龙雀刀和克虏刀法?还传人?假的吧!”

堂上有从中原来的客人极力解释,“千真万确,上党郡和清凉山的人亲眼所见,那女侠的刀法和二十年前冷面阎罗所使的一模一样。那把环首刀上有龙雀纹,如何能作假!”

夜娘眉毛一挑,“龙雀刀最后一次在世人面前现身,是随汉人班超镇守西域,班超去世后龙雀刀便失踪,而克虏刀法早就失传了。所谓什么传人,手上的刀和刀法多半是假的,都是些想在江湖上闯出些名堂的毛头竖子给自己找的噱头罢了。”

有的客人戏谑道,“掌柜的话听着咋这么酸呢?”

夜娘铿地一声放下手中的钱罐,眼皮一掀,“这天底下最能鉴别龙雀刀和克虏刀法真伪的,不是汉人,是我们匈奴人!当年龙雀刀和克虏刀法杀伤力极强,同霍去病一样,在我匈奴人中留下赫赫威名。我们匈奴人谈刀色变,曾仔细研究过这把刀和刀法,匈奴部族不仅有羊皮记载二者形貌,且世世代代口口相传。”

“你们帮我把话放出去,那个什么传人手中的刀和刀法是真是假,有胆量就来我不见客栈一会,我们匈奴人在此等候,一见便知真假。”

很快好事者就将不见客栈掌柜的话传遍雁门关内外。紧接着,龙雀刀和克虏刀法传人要往雁门关外验刀的消息也不胫而走。不久后,更有雁门关的将士力证,确实见一女侠带着龙雀刀出了雁门关。

近几日,不见客栈的生意好生兴隆,客房人满为患,大堂座无虚席,想来看刀的,想来讨教刀法的,以及想来看打架的,不少人不辞幸苦地聚到了此处。

堂上,王戬穿戴青衣小帽,扮作账房,坐在尺柜后头算账。阿金放下抹布摇身一变,成了‘新掌柜’。只因计划需要各自同时展开,真掌柜夜娘和风叔带人往矿山上去营救博尔部族长等人了,阿金就临时顶上做了掌柜,而跑堂的换成了阿木。

与此同时,阿嬷也带着红露的诸般罪证偷偷潜回王帐,想暗中联络可靠大臣以作内应。那牵马的差事,便落在了刘婉身上。

刘婉向阿金借了身匈奴长袍穿上,又用泥将脸涂脏。在马厩里喂了两日马,浑身上下顿时灰扑扑如在泥地里滚过一般,倒和阿玉成了一对姊妹。惹得阿玉每日都时不时地指着刘婉问王戬,“你看她又脏又臭都成这样了,你还喜欢她么?”

刘婉自小混迹军营,日常练习骑射总和马打交道。所以接了这份牵马、喂马的差事,不可谓不得心应手,干了堪堪半日,与马儿们相处甚欢,还干出自己的心得来,觉得比跟人打交道容易多了。

这一日太阳尚未升至头顶,门口传来咴溜一声马儿高亢的鸣叫,一华服郎君牵着一匹高头大马站在小院门口。刘婉看过去,一眼便认出,他手中牵得是匹可以做战马的名贵宝马,再看那郎君一身锦衣华服,她慕地想起自己初出江湖时的派头。

此人浓眉宽眼,鼻梁笔直双唇厚实,肤色黝黑身形结实,站在门口身姿端庄有些拘束,刘婉忙上前帮忙牵马。

那郎君见状,便端端正正地向刘婉行了个谢礼,他那行礼的动作十分端庄儒雅,看起来像个饱读诗书的酸儒,与他一身羌人胡服有着强烈的反差。

刘婉怕露馅,不敢在人前多说话,只是微微副身回礼,示意他进去店内。那人从她身前走过,她眼前一晃,瞥见那郎君腰间悬着的把精致华丽的大刀。

阿金干了两年多跑堂的,早已养成固有习惯,看见客人掀帘进门,就忍不住笑脸相迎,开口一句,“贵客里面请!”好在王戬从旁指点,她才渐渐拿捏住腔调。

即便是她做足了腔调,那些从塞外第一次来这里的人见她是位年纪不大的女娘,也有心欺她。

这些人坐在堂上便不停地七嘴八舌,有人问,“掌柜的,你到底认不认识龙雀刀?你不会是虚张声势吓唬人的吧?”

又有人问,“掌柜的,若是你说人刀和刀法是假的,人家不服气要用刀砍你怎么办?看你瘦骨伶仃,身上也没二两肉,你打得过人家么?”

中间又有人接着道,“估计掌柜的当时就随口那么一说,没想到人家应下了,现在心里指不定在害怕呢。等真人真刀现身了,随口胡诌说是真的,向人家赔个罪把人家打发了就行了呗。”

堂上的人一阵哄笑。

阿金双手叉腰,气势雄浑,“长了张嘴是用来吃饭的,少叭叭的。什么热闹都想凑,我看你们现在闹得欢,若真打起来了,小心殃及池鱼,要你们几个有来无回!”

她看着满堂闹哄哄的客人,头脑发胀心里打鼓,转而偷偷问王戬,“这么多人想掺和进来,我看有些人分明不怀好意,到时候打起来不碍事吗?能捉住红露吗?”

王戬当初让掌柜的放出假消息,实在是低估了这群江湖闲人凑热闹的热情,没想到红露还没现身,这荒无人烟的塞外就来了这么多无关紧要的人。这么多人聚在这里难说别有目的,就怕节外生枝。

王戬眼光扫过堂上众人,正在想对策,这时门帘一掀,走进来一人,眉眼拘谨,一身羌袍衣料华美。阿木引他找了张桌子坐下,他腰间一把贴金镶玉十分华丽的大刀顿时映入眼帘。

王戬在阿金耳边耳语了几句,阿金点头会意。待那人跟阿木点完菜,阿金拿了一坛酒到那人桌前,“少侠也是为那位龙雀刀传人而来?”

羌服郎君脸上升起红晕,有些呆呆地道,“正是!”

阿金,“这坛酒是我们草原上匈奴人最爱的烈酒,郎君第一次出雁门关,一定要尝尝。”

羌服郎君并不推拒,拱手致谢,“多谢掌柜!”

阿金,“我观郎君气度不凡,腰间宝刀精致古朴绝非俗物,一看便知是世代传承的宝物。我从前在羊皮卷上见过龙雀刀,那龙雀刀不过是把光溜溜的环首刀,又杀人如麻煞气极重,实在是普通至极,依我看倒是比不上郎君腰间这把宝刀。郎君若真是见识过龙雀刀,只怕会大失所望。”

阿金的声音不大不小,立时引来周围人投来探寻的目光。

一提到自己腰间的佩刀,郎君似乎有些激动,“掌柜的真这样认为?”

阿金一脸肯定,“当然!本娘子经营客栈,每日所见带刀走南闯北的江湖豪客不计其数,是不是好刀一眼就能分辨,郎君这把刀是本娘子生平所见最好的刀。”

便有人不屑道,“掌柜的言过其实了吧。”

堂中便有人问,“这位郎君,我看你这把刀上又是贴金又是镶玉的,不知你这把刀是何来历?”

那人解下腰间佩刀握在手上,只见此刀刀柄和刀鞘上都镶有七颗白玉,各自呈北斗七星状,而刀鞘上的玉石比之刀柄上的更大,光泽圆润一看皆是上品。此外,刀鞘上还用金箔贴嵌了祥云和山川纹样,仿若一副星空下巍巍山峦的图画。

“这把刀是我族中古物,名叫七星望月刀。”

他话音刚落,堂中便有几人惊呼,“是羌人的七星望月刀!我听过,那郎君佩戴此刀,应当会使昆仑刀法了!”

没想到有人识得七星望月刀和昆仑刀法,华服郎君有几分喜出望外,“本人自幼所习正是昆仑刀法。”

这时,堂上有人嘲讽道,“现在的少年郎行走江湖都喜欢给自己找噱头,前有龙雀刀和克虏刀法,这又来个什么七星望月刀和昆仑刀法,名头倒是响亮,就是不知道本事如何?”

知道七星望月刀的人不甘示弱,极力为自己知晓的刀辩护,“这把七星望月刀出自昆仑,是羌人某个部族中世代传承的宝刀,这一族的儿郎们自幼习昆仑刀法,他们入了中原后,当年这支会昆仑刀法的羌军曾一度横扫中原,也是不好惹的。”

听到这里,那位华服少年郎似乎更加激动。“不瞒各位,江湖上盛传龙雀刀天下无敌,克虏刀法专克胡人,我此次来就是想和刘娘子切磋一二,看看我七星望月刀比之龙雀刀,我昆仑刀法比之克虏刀法究竟如何。”

堂上有人,“好大的口气,听你的话,你是不服龙雀刀了。”

华服郎君,“不敢!”

阿金又道,“依我看,你的刀未必敌不过龙雀刀。什么龙雀刀天下无敌,克虏刀法专克胡人,听着就让人不舒服。若我胡人能这样轻易被克,还能称霸中原?那龙雀刀不过是少时的衣裳老来穿,早过时了。”

刚才跟着捧刀那位也道,“说的也是,二十年前羌人携昆仑刀法征战中原的时候,龙雀刀还不知在哪儿呢。若不是郎君为人低调,甚少在江湖上显露真身,如今合该是七星望月刀和昆仑刀法天下无敌!”

听这几人越说越离谱,刚才嘲讽之人突然起身道,“说得天花乱坠,是骡子是马出来溜溜,你的刀和刀法如何,咱们比划一番便有分晓。”

不待华服郎君应战,那人突然提起身侧一柄雁翅刀一跃而起,一刀挥来。铿锵一声,华服郎君拔刀出鞘,一招‘移山填海’,望月刀一挡一捺,便反被动为主动,压制住了雁翅刀。

华服郎君不过小露一手,便出奇制胜,围观之人纷纷叫好。

雁翅刀不甘示弱,旋即刀锋一让,雁翅横扫,华服郎君见状便以功为守,使出一招‘盘古开天’直接劈下荡开对方的刀锋。这招‘盘古开天’一出,便有山崩地裂之势,任对方横扫千军,也都招架不及,雁翅刀再度被弹开。

那人被激怒,便举刀密集削来,一柄刀上下翻飞仿若雁翅一般眼花缭乱地扑打下来。华服郎君应对从容,起初大气磅礴的昆仑刀法突然沉下来,手中刀或挡或捺或拨或挑击开扑腾的‘雁翅’,双刀相碰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旁边那位识得昆仑刀法的人道,“这位郎君适才所使两招,‘移山填海’和‘盘古开天’尽显昆仑刀法气吞山河之势,而这刀法大气中有细,譬如他现在使得这招叫‘昆山玉碎’那便能显露出高山的灵秀之气。”

最后华服郎君一掠,对方雁翅刀脱手掉落地上。他端正站定,恭敬地拱手道,“承让!”看起来是那样的知书达理,好像是刚跟人清谈完义理一般,而不是打了一架。

纵使他谦谦如君子,对方失了颜面,依然对他怒目相向。这时,那人身后一矮个子女娘站起来,“师兄,让我来试试。”

说着,那身形小巧的女娘轻巧一跃,便跳到了她师兄身前。她双手各举起一把柳叶状小刀,“让我的麻雀刀来会会你!”说着双掌灵活起舞,两片柳叶小刀顿时舞成两道残影,欺向华服郎君。

王戬见状,嘴角一扯,“怎么都是‘鸟人’?”

那麻雀刀相比刚才的雁翅刀更为灵活多变,两片小小的柳叶像两只小麻雀,围着那郎君灵巧地飞蹿,时不时俯身啄一下人,与华服郎君对上一刀。

华服郎君起初以‘昆山玉碎’接招,两方皆是灵秀的打法,只是七星望月刀比之两片翻飞的柳叶阔大有余,轻盈灵巧不足,频繁被小麻雀捉弄。于是他当即变招,使出一招‘蜿蜒曲折’,那七星望月刀刀路顿时九曲盘绕,蜿蜒起伏,将两片细小的刀片困在其中,逃出不得。

刚才对七星望月刀推崇备至的那人又道,“大雁都飞不过昆仑,小小家雀岂敢张狂。”

这时,那群人中又站起来一个壮硕高大的汉子,“那让我这只鲲鹏试试,能不能越过昆仑。”说着,接过麻雀刀,一刀鲲鹏展翅劈向华服郎君,那刀锋顿时有如掀起惊涛骇浪,连周遭之人都能感受到衣襟浮动。

华服郎君横刀一掠,以一招‘万丈深渊’将狂风巨浪吞噬化解。魁梧汉子目中一凛,当即抽刀自下而上削向华服郎君胁下。那一刀有如扶摇万里势不可挡,华服郎君立马旋身避过,再回身一招‘千里冰封’斩下,将对方的刀凝住,使其动弹不得。

鲲鹏刀怒而奋起,水击三千,振翅横扫,刀锋携狂风暴雨而来。华服郎君旋即挥刀,只见半空中数道刀光闪过,好似群山万仞化作群龙出海,穿过暴风骤雨,迎来一片晴朗的天光。苍龙化雨,鲲鹏再无法乘风而起,华服郎君挥开对方的刀站定,端正地拱手道,“承让!”

旁边那人激动地道,“此乃昆仑刀法中的‘苍龙出海’!昆仑巍巍山峨,不正如苍龙盘踞,腾云雾海!”

一连三人都没讨到好,按江湖规矩,切磋武艺不敌对方,到此就该大大方方地罢手认输,那也是坦坦荡荡的江湖侠客。可这三人眼珠一转,突然吆喝道,“大家一起上!”随即堂上数人欺身上前,人人手中捏着不一样的刀,围在了华服郎君四周。

“是猎刀人!”堂上有人惊呼,堂内的客人纷纷逃离桌子,找地方躲了起来。

一个一身胡服的汉人一边偷摸躲进尺柜后,一边露出半个脑袋朝尺柜外张望。王戬见状,十分识时务,一边也蹲下来学着他用尺柜挡住自己,一边问,“‘猎刀人’是什么人?”

那人道,“江湖上有个帮派,专门受人所托,帮忙猎刀,或买或偷或抢,无所不用其极,拿到刀后再找买主以高价转手。这帮人为了猎刀,毫无顾忌,经常以多欺少,管你是谁,挡路者死。咱们得躲好一点。”

王戬,“看来他们本是奔着龙雀刀而来的。”

那人道,“这龙雀刀声名在外,这次在不见客栈闹出这么大动静,估计江湖上的人都猜到猎刀人可能会现身,不敢携好刀前来,你看这一堆人手上拿的破铜烂铁,还是以看热闹的人居多,也就这小郎君不知江湖深浅,硬要来显摆一下。”

阿金眼看要打起来,大喝一声,“把刀放下,这般不讲江湖规矩!我不见客栈岂能容你们放肆!”

那帮猎刀人根本不把年轻的阿金放在眼里,使鲲鹏刀的魁梧汉子一声令下,众人一涌而上,华服郎君手中七星望月刀顿时翻飞如虹,一时间刀光四起,店内桌凳崩裂,朽木乱飞,尘土飞扬。

阿金握着一根棍子,混战其中,一壁挥棍挡刀,一壁大喊,“阿妹,你还在等什么!”

接着,门帘一动,好似一阵风卷进来,裹着一股马粪的臭味。围攻的猎刀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鼻尖臭味飘过,便感到捉刀的手腕一凉,手上无力,握着的刀顿时稀里哗啦地掉落在地。

一行人捂着手腕惊恐地退后站定,华服郎君和阿金背对背靠着,举着手中‘兵刃’面向猎刀人。

众人探出半颗脑袋来瞧,只见院门口那位浑身脏兮兮乱蓬蓬的牵马人一手叉腰,一手拎着一把锈得不成样的切草料刀,一只脚踏在一张被砍跛脚的桌上,锐利的目光扫过闹事的众人,口中道,“猪都能杀,杀个把鸟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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