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
赵羽手中刀在黄蛮青跟前停下,他越过黄蛮青见到了匆匆赶来的楚天佑与黄蛮玄。
“公子?”赵羽收刀,背在身后,几步到了楚天佑跟前,“公子,你没事吧?”
“我没事,一切安好。”楚天佑因疾跑而来,发丝微乱,仍笑着宽慰赵羽。
“没想到楚兄手下,竟然有此等骁勇之辈。”黄蛮青将刀挂回马上,转身抖了抖身上的灰尘,看向他们主仆二人。
楚天佑笑道,“谬赞了。”
一旁的黄蛮玄道,“这位少侠是用刀的好手,正面交锋绝讨不得便宜,背后偷袭又防不住少侠闻风而动的警惕性。恐怕,少侠来日与人打架,要慎防美人反用压裙刀。”
黄蛮玄的话,像是认真,又带点戏谑。
“美人反用压裙刀?”楚天佑疑惑。
黄蛮青道,“这是晁禳的一个典故,以前嘉宜主拜将,需要过三关,比武、演兵、实战,即是比武夺魁,演兵得胜,实战获俘,三关过后拜将。有个少年将军连过三关,连破七个匪寨,拿到了六个匪首人头,得以拜将,后至侯爵之尊。”
说到这里,赵羽觉得有些不对劲,“七个匪寨,六个人头?”
黄蛮青笑了笑,“第七人获俘。”
“此人胆色过人,且有些血性与智谋。”楚天佑点评。
黄蛮玄有些欣赏地看向楚天佑,“楚兄何以见得?”
楚天佑不答反问,“获俘的匪首,是否最后一个?”
黄蛮青道,“正是。”
“可见将军胸有成竹,连杀六人以表胆识,获俘是为了达到三关中最后一关的条件,实战获俘。我想最后一个匪首,应是女人?”楚天佑道。
赵羽恍然大悟,“她就是那个反用压裙刀的美人?”
“正是。”黄蛮玄回答,“当年晁禳的上将军沉疴难起,但是战事初见端倪,嘉宜主心中忧虑,便向民间招揽贤才,设置三关选拔。武试的入选需要打赢御前侍卫,之后诸生有两个途径可以夺魁,一是擂台比试夺魁,二是打赢丹凤公主的家将夺魁,第一关有两个魁首,两个魁首同台比试,胜者为最终的魁首。两魁首可以进入第二关演兵,演兵有三个评审,一个是当时的上将军,一个是丹凤公主,另一个则是嘉宜主,嘉宜主的意见为五分,上将军三分,丹凤公主一分。”
楚天佑不解,“看样子,丹凤公主在国家大事上,犹如太子一般。只是,在战事上,似乎并不被倚重?”
“并非如此,”黄蛮玄道,“第一关之所以让丹凤公主的家将来试练诸生,是因为当时丹凤公主的家将,黄露、殷齐与乌蒙哨以武功卓绝闻名国都。而演兵,嘉宜主在继承国主之位前,有过十年的戎马生涯,而丹凤公主,从未上过战场,让她参与是因为她协理财政。”
楚天佑是纸灯笼,一挑而明,“演兵是行兵用阵的策略,但是除此之外,将军还要控制整个战场的局面,粮草拨备,行军远近,都是系于此人。善武不善策,善策不善领,皆非良将。”
“是这个道理。”
赵羽有些好奇,“那第三关有考官吗?”
“当时两个魁首都顺利通过了第二关,进入第三关,他们当时也以为第三关各凭本事,没有主考官。但其实,获俘的两个匪首,就是主考官。”
赵羽追问,“除了杀六人的魁首,另一个魁首也过了第三关?”
黄蛮青笑着摇了摇头,“他没有,他打下三个寨子,获俘两人,最后险些命丧第三个匪首的压裙刀下。她是主考官,萧城郡主。”
“那另一个主考官?”楚天佑问。
“楚兄对晁禳的故事这么感兴趣,没道理猜不到吧?”黄蛮青笑道。
“我猜,应该是丹鸾公主吧?”楚天佑想起他在青城听说过,丹鸾公主征南的故事,当时听闻丹鸾公主是最有嘉宜之风的人。
黄蛮玄道,“丹鸾公主当时还未随嘉宜主出征过,无人知其行军之风,最容易出奇制胜,由她试练新将,最合适不过。魁首并非贵族,而是民间一个普通的浪子,叫黎关山。此次遴选,他连胜三关,甚至赢了‘美人反用压裙刀’的计策,成为了晁禳的将军,后来数次征南,战功赫赫,拜至侯爵。不过,他虽然在当时赢了压裙刀,却一直被此刀压制,所谓侯爵,也不过是为其妻,丹鸾公主装点门面。”
赵羽笑了笑,道,“原来是压到了一个驸马。”
“不知少侠可有此想?”黄蛮玄绕着赵羽转了一圈,笑问。
“我怕是没有这个际遇,我已成亲,家有贤妻。”赵羽婉拒,其间还看了楚天佑一眼,生怕给捉去秀丽匪寨,当什么寨驸马。
黄蛮玄回了一句可惜,便对楚天佑道,“楚兄,我等回去寨中说话吧。”
“好。”
黄蛮青姐妹与楚天佑主仆回了秀丽匪寨中,黄蛮青姐妹为寨中事忙碌,为主仆准备了休息之所,赵羽才得以与楚天佑单独相处,楚天佑才有机会告诉赵羽所发生的事情。
“公子,你没事吧?”赵羽又再追问。
楚天佑道,“小羽,你今天已经问了很多次了。”
赵羽才将条注楼中所看到的话,描述给他听,楚天佑道,“此画,应是黄蛮玄为我寻找珊珊想的办法,没想到竟误打误撞将你引来。”
“公子,你与珊珊失散了?”赵羽惊诧。
楚天佑叹了口气,“珊珊为了追霄成山,独身赴晁禳,我为寻她而来,一路上却始终没有找到她的踪迹。我实在很担心她的安危。”
“国主,黄蛮青不是秀丽匪寨的寨主?听闻秀丽匪是此处土匪,杀人如麻,为何会对您毕恭毕敬?”赵羽突然想起,转而问他,怕黄蛮青姐妹有何企图。
“因为我在青城,救了晁禳的一个老臣。此人姓敦,名诚,听闻是旧时晁禳朝中的使臣,曾受丹凤公主之托出使,与我父王见过一面,定下和盟之约。回晁禳之后,敦诚在途中为人截杀,和盟之约的凭据遗失,敦诚失了凭据,无法证明和盟之约,丹凤公主下令其流放越山神窟为奴。”楚天佑将敦诚与黄蛮青因缘事讲来。
“后来丹凤公主在佛观寺去世,新国主肃清叛逆,险些将年幼的黄蛮玄姐妹杀了,黄蛮玄带黄蛮青逃出丹凤城,来到越山神窟,也即是黄蛮青之父葬身之地。敦诚心善,替黄蛮玄姐妹遮掩行踪,最终逃过一劫,在秀丽寨安家。只是此后,敦诚去向不明。”
楚天佑道,“我从白渡关出来,过了秀丽山,在青城往蚕关的路上的一个破败的神女庙中寄宿,遇见了奄奄一息的敦诚。”
……
青城去往丹凤城,还要经过蚕关和越山神窟,蚕关为关内匪,越山也神秘许多,此行凶险,楚天佑心里有数。
沿路与淳善之人打听,人皆告诉他,“青城去蚕关,一行漫漫,官人还是少住客栈茶棚,找些山神庙或者神女庙住,还安全些。”
“这是为何?”楚天佑不解相问。
人指着远处,道,“青城到蚕关这段路,漫漫长路,缺衣少食,却多土匪,我们说这段路叫蚕关匪道,官人你一个人孤身前往,还是自求多福比较好。”
楚天佑没有退缩,还是踏上了这段教人闻风丧胆的蚕关匪道。
但他也听了乡民的建议,夜里找了个破落的神女庙,在其中休憩。
楚天佑点火烧起一个火堆,将白天割来的枯草在地上打了个草铺,躺下睡觉。
刚睡没多久,就听见呜呜的呻吟声,起初以为是山间的野兽,没多在意,但声音一直没停,隐约还听见喊疼。
这一声疼吓了楚天佑一个激灵,他从草铺上坐起,听见他的马在外面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
环顾四周,细听之下,他确定这声音就在神女庙中。
楚天佑起身来寻找,庙中可以藏人的,大概就是角落那堆破旧断裂的横梁跟木板。
他握着手中的扇子以策安全,另一手则握住了最大的木板,将它掀开,往里一看,吓了个冷颤,后退两步。
这堆烂木头里果不其然藏了一个模样可怖的人,他面目全非,蜷缩成一团,身上散发着一股皮肤溃烂的异味。
楚天佑心有不忍,出去打了水回来,烧开了以后,撕下自己的衣服,做一块方巾,扶起了因疼痛几近昏迷的流浪汉,擦拭他脸上、皮肤上的污秽,身上的伤口渐渐显露出来。
替他洗去脏污以后,楚天佑将他放在自己的草铺上休息,将自己的外衣给他披上。
之后,楚天佑按着他的脉搏,感觉他脉息混乱,却不知为何。
他没有五味那样精深的医术,也没有赵羽那种临机就宜的草野救急之法,左右无可奈何。
于是,楚天佑也只能对着火堆,手杵在断倒的供桌上,浅眠一夜。
夜里却不安稳,几个宵小夜里赶路,见庙里有火堆,凑近来看,虽然楚天佑的外衫给了流浪汉,身上内衫仍看得出是个富贵之人。
两个宵小言语几番,见楚天佑在睡中,于是绕过神女庙,打算从后面的破窗进去,暗算楚天佑,抢他钱财。
只是,他们翻进神女庙的时候,除了一些草堆枯木,什么也见不到。
两人面面相觑,“人呢?”
“你们找我?”
声音自身后传来,楚天佑手中扇子往二人颈部各一敲,之后,二人白眼一翻就倒在了地上。
楚天佑摇了摇头,两个愣头青,夜里安静,何况他又闭目养神,听力是最好的时候,他们脚踩枯枝烂叶靠近神女庙的声音,早就落入他的耳中。
想偷袭他,却不知道留一个人放哨。
真是白送,楚天佑见他们二人衣衫整齐,便正好扒下来给流浪汉换上。
之后,楚天佑往火堆里添了些柴火与枯草,继续靠着休息了。
两个宵小醒来时候,天刚蒙蒙亮,楚天佑已经不见人影了。
……
“国主,之后,您没有往蚕关去?”赵羽问。
楚天佑摇头,“我没有杀那两个宵小,行踪也就暴露给他们,带上敦诚,恐怕要落人手中,想来还是回青城安全一些。”
……
“官人,有何不适?”
楚天佑顶着草帽出现在了青城的一个郎中摊边,摘下草帽倚靠在他摊边,“郎中,我叔叔日前受伤,昏沉多日,总是梦呓,却从来不醒,想问是何缘故?”
郎中捻须沉思片刻,问道,“官人,可知受的什么伤?”
“有些皮肉伤,有些因浸水而显糜烂,有处大的,在颈背处,呈褐绿色,有溃烂迹象。”楚天佑道。
“可有其他?”郎中复问。
“昨夜还好,今日高烧不退。”
郎中往摊上抓几样东西,跟隔壁算命人招呼一声,便对楚天佑道,“官人,话中辨不分明病症,我还是去看看病人吧。”
楚天佑点头带路,“有劳郎中了。”
到了楚天佑安置流浪汉的一处草棚,郎中看过以后,对楚天佑道,“他是中了虫毒,应该是秀丽山上的飞虫与蛇,这两种毒没有什么大碍,就是让人昏沉乏力,神智不清罢了。他的话,多日未食,身上又伤口密布,炎症一起,以致高热不退。”
说完,他有些担忧地看着他颈部的伤口,“麻烦的是他背后这个伤,我看着有点像秀丽山上的万毒蛛咬伤的。”
“万毒蛛?”楚天佑乍一听,这个蛛听起来挺瘆人。
“是,秀丽山上,除了秀丽匪,最令人生畏的就是这个万毒蛛,短期内不致命,但是终生要受蛛毒的折磨。”郎中道。
“可有救治的办法?”楚天佑追问。
“我只是个游医,在青城行医也就一年有余,还真不知如何解毒,只是见过而已。”
说着,郎中又道,“不过也没有关系,我听说万蛛毒的毒性虽然深至骨肉,但是毒性缓慢,我先替他敷治伤口,熬些汤药,恢复了身体,你再想办法给他找解万蛛毒的办法吧。”
楚天佑想想,也只好如此了。
郎中一番医治,敦诚也渐渐苏醒过来,只是从不言语。
楚天佑与他说话,他也不搭话。
郎中看过以后,道,“他不聋不哑,应该是有些惧人,也许过一阵就好了。”
楚天佑便作罢。
几日之后,敦诚突发急症,瘫倒在地。
楚天佑又请来郎中,郎中看过,愁容难消,“往常见的万蛛毒,毒性没有这么快的,他皮肤褐绿色见日加深,只怕毒已开始往脏腑游移了。”
“可有什么办法?”楚天佑追问。
“我之前也说,我是个游医,实在不知道怎么解毒,只能给他开一些缓解的药。其他的,你要自己想办法了。”郎中道,开药之时,他忽然停下来对楚天佑道,“这个人有些奇怪,好像是越山狱的逃犯,他真是你叔叔?”
楚天佑知道隐瞒不住了,便道,“我与他素昧平生,只是萍水相逢,心有不忍才相救于他。”
郎中叹了口气,“年轻人,江湖险恶,你还是切莫过善,以免祸及自身。”
“说的是。”楚天佑受教。
“这样吧,”郎中道,“你可以将他身上的刺青描摹,往条注楼中打听,看看这个人是什么人,你再决定是否相救。除此以外,或者你可以跟姜玉菁要到万毒蛛的解药。”
“姜玉菁?”
郎中将青城鸽市传闻告知楚天佑,楚天佑当夜便到条注楼中,去找解毒之法。
进了条注楼,少女姜奈儿围了上来,“客官,打尖住店还是打听?”
楚天佑道,“喝酒。”
姜奈儿笑了笑,问道,“一个人?”
楚天佑笑而不答。
姜奈儿带他在楼上一处坐下,给他上了酒菜,之后又往一楼迎客。
楚天佑喝得微醺,一个身穿梅色曲裾,挽着发髻,香木为簪的女人缓缓走到楚天佑身边。
“客官,喝点借酒汤。”
“谁?”楚天佑抬眼看她。
只见一个温婉少妇,将一个竹杯放在他面前,“我是姜玉菁。”
楚天佑伸手拿起她放下的竹杯,摇了摇,笑道,“清热玉竹饮?”
姜玉菁一愣,“你知道?”
“在下有个朋友,身中万蛛毒,皮肤溃烂,痛痒难忍,崔郎中熬了一杯清热玉竹饮,不过一日,痛痒渐消。”楚天佑道。
“真是神医。”姜玉菁有些言不由衷。
楚天佑握着手里的竹杯,半晌才喝了一口,问姜玉菁,“姜姑娘设这个局,邀我而来,是想请楚某帮什么忙?”
“设局?”姜玉菁笑了笑,“楚公子的话,我不太明白。”
“自我来到青城,便一直觉得有人跟踪我,我以为只是因为我是中原人。后来离开青城,跟踪我的人就都消失了,却无缘无故在蚕关匪道上遇见心善的马夫,提醒我勿要住客棚、客栈,而要居住破落的神庙之中。在神庙之内又遇到了,身受重伤的流浪汉。”
楚天佑将自己的猜想道来,他对流浪汉的出现并没有什么疑惑,只觉得是匪患所致。而崔郎中原也没有让他生疑。
让他突然觉得自己落入了他人的圈套,是敦诚苏醒之后的情状。
照理说,他受此大厄,或者对救命恩人会有感激之状,或者因惊惧而逃离,他二者皆无,虽然清醒,却没有任何动作。
如果不是因为楚天佑,那就是因为崔郎中。
他想,敦诚一定与崔止相识。
“都不过萍水相逢罢了。”姜玉菁眼神有些遮掩。
“听闻蚕关一路,被称为匪道,在这条路上行走,只怕匪多于民。一介小民,敢在此道与一个素昧平生的中原人搭讪,岂不可疑?”楚天佑道。
“而那个深受重伤的流浪汉,经此一厄,醒来见到楚某与崔郎中,呆若木鸡,情志不若常人。我想,大概是因为他这一身伤病都是拜崔郎中所赐,若敢反抗,只怕遭遇更沉重的伤害。”楚天佑眼中已然没有刚才醺醉之态,正襟危坐,神色凛然。
“果然,姜玉菁没有看错,楚公子不是一般人。”姜玉菁莞尔一笑。
“何以见得?”楚天佑不知道她究竟为何盯上自己,设了这么个局引他来见。
“因为你是唯一一个,孤身闯过了秀丽寨的人。”姜玉菁道。
楚天佑联想之下,心中忽然有了猜想,未经验证,便见姜玉菁解开衣衫,他哗啦一声打开扇面遮挡。
“姜姑娘是什么意思?”
姜玉菁见他如此,便又束衣回去,道,“我与敦诚,都是身中万蛛毒,不过,敦诚中毒不过月余,我已经整整七年受此毒磋磨,无意于生,直到楚公子出现。”
楚天佑收了扇子,看向姜玉菁,道,“姜姑娘是想让我替你,向秀丽匪寨的大当家,黄蛮青讨要万蛛毒的解药?”
姜玉菁摩挲身前束带,“我已入膏肓,药石无用,我想请楚公子替我谋得秀丽寨中万毒蛛的母蛛。”
“若我不肯呢?”楚天佑问。
“清热玉竹饮中有一味青蚕果,有药性,与万毒蛛相克。楚天佑未中万蛛毒,却食用了青蚕果,自然要为此药所伤。若没有万毒蛛来解药,楚公子不出一月,双目必不能视物,形如废人。”姜玉菁身姿端正,微微前倾,得意地对楚天佑道。
“你跟敦诚都中了万蛛毒,喝过玉竹饮,也只能稍解其痛。看来,万蛛毒并非玉竹饮的解药。”楚天佑道。
姜玉菁回答,“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保证,你从黄蛮青那里得到了万毒蛛的母蛛,会将它带来与我?”
楚天佑摇了摇头,“姜姑娘果然是狠厉之人。”
“楚公子谬赞了。”
最近忙麻了,工作、备考、打零工,停下来只想睡觉。摸鱼的时候凑合写了点,有啥Bug多担待~楚大打架那段我想不出来,放到下一章在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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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清热玉竹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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