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六十九章 天真

在听到招亲的消息时,珊珊就知,褚猗定是褚家最易攻破的弱点。但在定计时,她又有些踌躇。

所谓视如己出,不过是她道听途说罢了,试问一个贪污结党的人是否真会将侄女视如己出?若表面的疼爱背后尽是算计与利用,那她从褚猗这处打开缺口,恐怕会让人受到伤害,这绝非她所乐见。因此即便知晓有条捷径,珊珊仍然选择了与褚钦正面交锋。

可不曾想,兜兜转转,最终她还是与褚猗对上了。

珊珊看着还在与侍女发脾气的褚猗,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方才让人把你带下去,是为了救你,难道才华横溢的褚大小姐竟看不出来?”

她当然能看出来!褚猗狠狠抹了把脸,把手中布巾砸到侍女身上,怒道,“但若不是因为你,我又怎会惹怒伯父,受这场无妄之灾!”

到底是大家族里精心培养的女子,珊珊与褚钦的交锋,她还是能看明几分的,于是自然知晓,自己不过是无端被卷入斗争的一颗棋子罢了。

“无妄之灾?难道那些肉麻兮兮的话是我逼着你说的?”珊珊坐到窗边的美人榻上,没好气地白了褚猗一眼,“若我真想害你,方才就该直接应下这桩亲事。以你这不识好歹的性子,只怕被我卖了还在傻乎乎地帮我数钱呢!”

见褚猗因话恼羞成怒,珊珊又睁大了清凌凌的眸子,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回去。明明是这大小姐傻乎乎地一头撞进局里,自己救了她,她非但不感激,还好赖不分,真是笨死了!

褚猗当然知晓,是自己犯了蠢,今日才会闹得如此不堪,这顿罚都是她自找的。

但是,被珊珊隐含嫌弃的目光瞪着,她又觉得委屈极了,菱形小嘴一扁,瞬间落下泪来,“是,是我自作多情,但我不想嫁给那些伪君子又有什么错!你怎么可以这么骂我……呜呜呜……为什么就不能疼疼我呢……”

……

疼疼她是什么鬼……

珊珊只觉头疼,实在看不过褚猗这副哭哭啼啼的模样,手掌一拍小几喝道:“不许哭!”

褚猗被吓得顿了顿,抽噎了一声,红肿的双眼中映出珊珊冷淡的神情,心中更难受了,把头埋进衣袖里哭得越发伤心。

……真是见鬼,她明明是个女子,怎么眼下仿佛一个负心汉?不能再任由这大小姐胡思乱想了,珊珊深吸口气,蓦然起身走到褚猗跟前,将趴在桌上的脑袋抓了起来,捏着褚猗的下颌一字一句地道:“你看清楚了,我是女子,可不会因你的眼泪有半分动摇!”

极近的距离下,两张年轻女子的面孔四目相对,一张清丽坚强,一张娇软怯懦。褚猗被她严肃的神情所慑,怔住了。

珊珊松了手,直起身冷淡道:“追求自己喜欢的人,这本没有错。但是你既早已看穿,丁太医才疏学浅,而我在暗中助他,就该知晓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人。”

“明知来人居心不良,竟还对我生出了好感,这是你第一个错处!”

易地而处,让她遇到这样装神弄鬼的人,不抓起来打一顿都是在积德行善,更别提心生好感了。这个褚大小姐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珊珊抽出帕子擦了擦手,继续道,“即便你瞧上了我,不愿嫁给别人,难道当众与你大伯争执,就是你的解决之法?”

“褚钦是什么样的人,他替你招亲是为了什么,你再清楚不过,既然如此,又何须担心他会轻易将你嫁出去?他尚未露出许婚的意思,你就先闹了起来,如此沉不住气,这是你第二个错处!”

在她不留情面的话语中,褚猗默默垂下了头,泛着莹润水光的双眼逐渐沉寂。

珊珊不再看她,转身望向窗外,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刚才还是晴空万里,转眼间天边就飘来了大朵乌云,隐有风雷汇聚之势。

“明知褚钦的目的,竟还奢望在这场招亲中找到一个真心对你好的如意郎君,这是你最大的错误。”

说到此处,珊珊有些不忍地叹了口气,其实这不是褚猗的错误,而是她的悲哀。

生在褚家这样的家族里,一家人仰仗褚钦而活,就连婚事都被用来当做筹码,如笼中雀一般,毫无尊严与自由。

“是啊,明知他的目的,我竟还生出了不切实际的念头……”褚猗忽然低声自嘲道。

她抱膝缩成一团,靠着椅背喃喃自语,“可是我看到你写的对联时,真的很开心……”

褚钦是有亲女的,比她年长两岁,去年嫁给了太丰郡王氏的新科贡士,如今已随夫上任。

她自小不敢和堂姐攀比什么,也知晓在婚事上,自己没有挑选的余地。只不过她忖着,于才学姿容上,自己与堂姐只在伯仲之间,即便出身不同,她配个寻常人家的有志学子,总是可以的吧?

而且她虽对官场一知半解,却知道褚钦一向十分乐意结交青年才俊,意存拉拢。于是她瞅准时机,向褚钦提议,将近日州府官学大考中表现出色的学子请到家中勉励一番。可万万没想到,褚钦在知晓她的心思后,竟为她办了声势如此浩大的一场招亲。

她一时间有些惶恐,不知褚钦作何打算,然看到雪片般飞来的拜帖,忐忑之中又多了些欣喜,这么多人上门求亲,她总能找到一个合心意的吧?

这个想法在看过一叠又一叠递进来的诗作后,便破灭了。

众多求亲者中,有一大半都是才智平庸,妄想借亲事一步登天,少数有才学的,不是野心勃勃,就是如孙公子一般,圆滑讨好。更有甚者,竟当众作了几首不堪入目的轻佻艳诗!虽立即就被下人赶走,却仍是把褚猗气得砸了杯子。

看了几日,褚猗终于明白,褚钦不过是寻个名头笼络人心,而那些求亲的人一心只想着褚钦的权势,对她这个人是圆是扁,有才无才,根本毫不在意。

在珊珊到来之前,她几乎已经心灰意冷,横竖褚钦看中的人,才学定是不差的,日后得个一官半职,她嫁过去,即便不能琴瑟和鸣,至少也有些官家夫人的体面。

然而见过珊珊的半幅对联后,她的心思又变了。

那半幅对联,当真让她有枯木逢春之感,词藻清新脱俗,文风优美飘逸,不见半点杂念,只是在单纯地赞美一个活泼可爱的姑娘。

写出此作之人,定是品性高洁的君子,与孙公子之流有云泥之别,即便最初以为是丁五味所作,她也愿意让人入府,待看出对联乃珊珊所作,她更是欣喜若狂。

一个文采斐然的年轻公子,恰还眉清目秀、气度从容,如芝兰玉树,面对一州刺史仍面无惧色,不畏权贵,这简直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完美夫婿。

这样一个人突然走到了她面前,就如同天降神兵一般,救她于水火,彼时她如何还顾得上那些弄虚作假的细枝末节?无论如何她也要将人留下,即便要与褚钦反目,要丢掉脸面与自尊,她也必须为自己争取一次,或许这就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我大伯竟向你称臣,想必你是出身宗室的贵女吧?你对我这样轻浮的做派定是十分看不上的……”褚猗仰头望向珊珊的背影,眼中又有水光凝聚,“可是像你这样众星捧月的贵人,根本不知道,若我今日不为自己争取一番,那我这辈子就要被褚钦毁了!”

可悲的是,她再怎么争取也是徒劳,因为她的心上人是假的,是她的幻想。

室内寂静了片刻,狂风骤起,从大开的窗口冲进阁楼,将楼中摆设吹得一片凌乱。屏风后竖着耳朵偷听的侍女们急忙四处奔走,收拾屋子。

珊珊立在窗边,长发被风吹起,发带在空中上下翻飞,她不在意地低下头,手指又抚了抚掌中玉佩,轻轻道:“我不是什么众星捧月的贵人,我也有很傻很天真的时候……”

那时候,若不是遇到了玉龙,她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呼号风声中,她的话语有些模糊,褚猗茫然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追着她的发带飞了会儿,回过神来刚想开口,就见珊珊忽然转身走到她跟前,俯身低声道:“褚猗,你的处境我明白,但是我能救你一次,却不能救你一辈子。想要从泥潭中脱身,你须得自救。”

自救?什么意思?褚猗越发茫然,然而此时侍女们已然关好门窗,又静静站回了屏风后。

珊珊若有深意地盯了她一眼,将袍摆一扬,坐回了美人榻上,倚着扶手轻捋垂落的长发,英气之中又多几分女子的柔美。

她玩着手中的发丝,漫不经心地问:“褚钦为你大张旗鼓地招亲,究竟有何目的?”

“他的目的,你不是早就知晓……”褚猗睁着一双空蒙的大眼,在发泄一通后,终于笼回一些理智,她的视线向屏风后头望了望,有些不知所措,万一她们的对话传进褚钦耳中……

珊珊瞥见她的动作,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现在才担心是不是晚了点……

而且她这话,本就是说给褚钦听的,见褚猗踌躇难言,还特意追问:“说呀!难道你们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没有!”褚猗连连摇头,忖着褚钦往日的态度,小心翼翼地道,“伯父办这场招亲,一是为我选个有才学的夫婿,二是想广纳英杰,向朝廷举荐贤能。”

“就这么简单?”珊珊眼眸微眯,看起来倒真有几分盛气凌人的味道。

褚猗乖巧点头,实在不知珊珊为何有此一问。

“你褚大小姐要择个合心意的夫婿,何必这么大费周章?”珊珊冷哼一声,却是一副全然不信的样子,仍在这事上纠缠,“抚宁城里的青年才俊数不胜数,平日与褚家往来的定然不少吧?难道你一个都看不上?”

“这、或许是……伯父想结识更多年轻学子,所以才办了招亲?”褚猗结结巴巴地道,说到底,她也不知褚钦究竟为何要公开招亲呐。

褚猗不明真相,她却是知晓的,不过以此为由与人纠缠罢了,珊珊见褚猗答得艰难,随手换了个话题,“最近一段时日,你可曾出过府门?”

“……出过。”她想选个既有才华又与她两情相悦的夫婿,自然要多出门走动,只是这话题变得也太突然了吧?褚猗呆傻地看着珊珊,这姑娘到底想做什么?

她想挖坑,珊珊迎着褚猗疑惑的眼神,明知她一头雾水,却仍做未觉,眉梢微挑,又道:“都去哪儿了?”

……这是什么问题?褚猗呆若木鸡,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定地望向珊珊,然而珊珊用指尖在扶手上敲了敲,让她赶紧答话。

既然如此,褚猗老老实实地将近日行程都数了一遍:“去书院拜访了几位师长,参加了程家二房小姐的生辰宴,还有申园的斗诗会……”

作为州刺史胞弟的掌上明珠,褚猗在抚宁城中还是很受欢迎的,因此她颇费功夫地数了一会儿,而珊珊也没打断,静静听完后又问:“就这些?你出门时,没遇上什么特别的事情?”

特别的事情?褚猗小嘴张了张,犹豫片刻后道:“斗诗会上有两个姑娘穿了样式相同的裙衫,为此大吵一架……”

按她这种说法,说到明天都说不完,珊珊瞥了眼窗外越发黑沉的天色,“更特别一些的。”

明明是她问得让人摸不着头脑,自己已是知无不言,竟还被嫌弃了!褚猗委屈地扁了扁嘴,大小姐脾气又要冒头,“要说特别,今日最特别了!”

“你再好好想想,当真没有更特别的事情?”珊珊忽然正了神色,柔软倚在榻上的纤细身躯缓缓绷直,凝神望向窗外。

褚猗还兀自低头委屈着,猝不及防之下,一道从天边炸响的巨大雷声响起,骇得她尖叫出声。

天色原本黑沉如黄昏,然而伴随雷声的闪电划过,又照亮了片刻。她害怕地瑟缩了一下,想叫侍女进来点灯,珊珊却忽然起身按住她的肩膀,看着窗外的视线移向屋顶,盯着空荡荡的房梁与灰瓦,不知在想什么。

又传来几声沉闷翻滚的雷霆后,豆大的雨点终于密密麻麻地砸了下来,打在窗棂上劈啪作响。

未经传唤,侍女不敢越过屏风,因此只这几步外的窗户还开着,雨水便从此处流到了屋内。

“把这窗子关了吧。”褚猗忍不住低声道。

珊珊收回仰望屋顶的视线,终于没再阻止她,眼中还多了几丝笑意。

雨点打在灰瓦上与落在人身上的声音大不相同,即便武功再高的探子,此时也不敢再留在房顶上偷听。这场大雨,倒是帮了她一个忙,省得她再用别的手段,引起褚钦忌惮。

听得主子传召,侍女鱼贯而入,将窗子关了,开始收拾屋内的水迹。

珊珊拉着褚猗走到屏风外,宽敞的厅堂里还杵着两个空闲的侍女,她随口道:“没瞧见你家小姐的衣衫都皱了?去取身新的来。”

侍女喏喏退下,青鸾自觉去屏风后头盯着,庄从旺等人是绝不可能退的,仍守在阁楼各处,他收到珊珊问询的目光,略一点头,示意可以放心说话。

珊珊便挑了张椅子与褚猗相对而坐,终于进入正题,“在你眼中,褚钦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褚猗怔了怔,目光微闪,有些回过味来,这就是她自救的机会吧……

“大伯他是个很聪明的人,据说自小就被书院大儒看中,倾力培养,入仕后就平步青云,一路走到了如今的刺史之位。”

“或许正是因他太聪明了,有些自负,对着旁人向来是说一不二的,管教我们这些小辈的时候也非常严苛。”

想想自家大伯平日的教导,褚猗神情复杂地叹了口气,“虽说在我的婚事上,他有诸多算计,但他也是为了家族兴盛,即便有些不近人情,我也是能理解的……”

果然是被褚钦亲自教养长大的,这姑娘实在太傻了。珊珊不赞同地摇了摇头,纤细的眉眼间尽是冷意,“若是褚钦有心以婚姻之事壮大家族,那为何他只娶了一位夫人?而且我听说,他的夫人并非出身豪族,而是与他相识于微,多年来感情甚笃,是不是?”

“确实如此……”褚猗闻言又呆了呆,有些牵强地解释道,“那是因为我大伯娘是个极温柔体贴的人,又善于持家,他们夫妻多年,我大伯自然不能做对不起她的事情……”

“一个为家族兴盛不择手段的人,一边与自己的夫人情深义重,另一边却用小辈的婚事来做交易?这些年你爹纳了多少妾室,你可数得过来?”

珊珊无情戳破了这套苍白无力的说辞,盯着茶盘上那套精致的白瓷茶具,冷冷道,“褚猗,别再自欺欺人了,褚钦根本不是为了家族,他只是为了他自己!”

“为了自己的权势富贵,他将你父亲、你哥哥,还有你,牢牢抓在掌心里,用你们的一生来为他的野心献祭!”

窗外的倾盆大雨还在继续,一道极长的闪电划过,山崩一般的剧烈雷声在屋顶炸响,让屋内烛火都晃了晃。

“不、不是这样的!”褚猗被吓得心神俱裂,满目慌张地站起身,如被烫到了一般疯狂摆手,似乎要将这个可怕的真相甩出去,“大伯明明、明明一直在帮我们,他才帮我哥谋了差事……”

“事实如此,你再如何抗拒,它也不会改变。”珊珊喟叹一声,心中也觉十分悲哀,她见褚猗被吓得六神无主,将语气又缓和几分,轻声道,“你可知晓,为何向你求亲的都是些心术不正的人?”

“因、因为我只是州刺史的侄女,我父亲只是个寻常白丁……”褚猗无助地绞紧了袖子。

“家世与人品可没什么关系。”珊珊摇了摇头,伸手将人按下,缓缓道,“如你所言,褚钦要借婚事笼络人心,但使的手段不同,得到的结果便不尽相同。你有没有想过,请学子过府与公开招亲,有什么区别?”

褚猗又被问住了,眼中浮起茫然,她提议请人入府,只因自己温顺惯了,向来不敢做那些出风头的事情,至于背后深意,却从未细想过。

“若请年轻学子过府,清风美景之下,你与某位学子暗生情愫,互许终生,待他高中以后登门求亲,你便下嫁与他,如此便可成就一段佳话。最初你是这么想的吧?”珊珊不咸不淡地瞥了眼褚猗。

褚大小姐果然双眼微亮,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真是个天真的笨蛋,珊珊默默翻了个白眼,耐心地掰开与她细讲:“这等情状下,于那学子而言,即便娶了你,他与褚钦之间也谈不上投靠与结党,顶多是官场前辈对晚辈的欣赏、提携罢了,传出去自然是一段佳话,无可指摘。”

褚猗听得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又追问道:“那公开招亲呢?有何不同?”

自然是大大的不同!珊珊忍无可忍,上手戳了戳面前的榆木脑袋。

公开招亲,如此引人注目,于求亲者而言,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不是结亲,就是被拒。如此一来,那些自持身份的世家公子、年轻官吏怎么可能拉下脸来求亲?

以这种方式招亲,从一开始就将身份高贵之人排除在外了,因此上门求亲的,十有**是门第低于褚家的人户。而这些人家的子弟,对褚钦逢迎拍马也是情理之中。

“那、那贫寒人家的饱学子弟为何也不见上门?”褚猗忍不住出声打断,换来了一记更重的弹指。

“既是饱学子弟,为何还要上门?”珊珊收回手指,冷哼道,“你可知当众求亲意味着什么?一旦褚钦应下这门亲事,那这个学子未入仕途,就已先打上了褚钦的烙印。”

“将来他入朝为官,无论多么努力,都不会再得到旁人的青睐,因为在旁人眼里,他受褚钦恩惠,就已是褚钦的门人。若他得势之后就想改换门庭,攀上更高的枝头,那就犯了官场大忌!”

“一个饱读诗书的有志学子,本就可凭自己的努力出人头地,这样的人又怎会如此短视,为一点可有可无的人情助力而断送真正的青云路?”

只有那些自知才学平庸、科考无望的钻营之辈,才会走褚家这条旁门左道,通过这桩亲事投靠褚钦,以混个一官半职。

说穿了,褚钦大张旗鼓地办这场招亲,既不是为了选贤举能,也不是为了给褚猗选个如意郎君,他只是想找个能为他所用的马前卒罢了,一颗听话又好用的棋子,就如……现在的褚猗一样。

“这就是这场招亲的真相,从一开始,褚钦就没想过为你选个德才兼备的夫婿。”

珊珊几乎是有些怜悯地看着褚猗,她听到消息时,就知道这场招亲并不单纯,只是不确定褚猗在其中是什么角色,如今亲眼确定了,却是令人叹息。

“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为我选个好郎君?”褚猗眼中微弱的光芒终于熄灭了,有些失魂落魄地喃喃道,“甚至,品性越恶劣,他越得意……”

难怪,得知丁太医的身份后,他竟然如此欣喜,连那些粗俗的话都不在意了……

这就是她一直敬若神明的大伯啊,她甚至还无数次幻想,若自己是大伯的女儿该多好……褚猗用力抱紧自己,在椅子上蜷成一团,眼泪如窗外大雨一般,扑簌簌地落。

珊珊深切地叹了口气,上前轻轻抚过褚猗的发顶,一下又一下。

“我、其实我该笑的……因为我太可笑了……实在太可笑了……”褚猗抱着她失声痛哭。

血脉相连的至亲要害她,而救她的,却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怎么会这样?

褚猗此刻只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依着珊珊的本意,也并不想打断她,但事与愿违。

透过屏风后的窗子,可以看到后院与问心阁相连的回廊,青鸾从屏风旁探出个脑袋,示意她有人来了。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这个褚钦真是难缠,珊珊无奈叹息,拍了拍褚猗的肩膀,低声道:“有人要上来了,你快收拾一下。”

褚猗强忍住了哭声,仍旧红着眼一抽一抽的,眼含希冀地问:“你说过会帮我的,对吧?”

她不想再任由褚钦摆布了,她要逃离这个家。

“我要与褚钦往来的人员名单。”珊珊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沉声道,“并非寻常士绅,我要有价值的人物,你当明白的。”

“你、你在调查褚钦?!你是为了利用我扳倒褚钦,才愿意帮我的?你好无情啊!”褚猗又委屈了,怎么可以趁火打劫!

什么无情,她分明是在给她立功的机会。珊珊被气笑了,头一回觉得与女子沟通如此费力,遂不再多言,只让青鸾将行囊中的女装取出来,头也不回地道:“快想!”

褚猗所谓的帮,只想着有人帮她求得一门好亲事,脱离褚钦的摆布;但珊珊不仅要帮她脱离褚家,还要保她日后在褚钦获罪时不受牵连,因此眼下才逼她告发褚钦。

话出口后,褚猗便察觉了不妥,珊珊方才已然说过,若是存心利用她,直接应下亲事便是了。但即便知晓对方是好意,她仍满面纠结。

褚猗天真单纯地活了十八年,在今日之前,平生最大的烦恼不过是如何嫁个好郎君,如今乍然知晓褚钦一直在利用她,固然心中气愤难过,可让她立即背叛褚钦,又难以狠下心来。

恰在此时,有丫鬟上来禀报,道是刺史夫人与褚猗之母到了。

珊珊命人候着,庄从旺便带人尽数退到了楼梯下,将通道堵得严严实实。

她径自走到屏风后更衣,少顷便穿了一身月牙白广袖长裙出来,行走间裙裾上的银丝睡莲若隐若现,配上一整套玉髓青荷翡翠头面,恍如遗世独立的仙子一般。

褚猗也换了身粉色襦裙,看到她呆了呆,回过神后又噘着嘴道:“我的心上人彻底消失了……”

大敌当前,珊珊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指着青鸾手中的包袱道:“你的心上人在这儿呢,送给你了,若是真喜欢便可日夜带在身边,须臾不离。”

自家主子噎人的功夫越发精进了,青鸾看着褚猗尴尬的神情,捂住嘴偷乐。

“你!”褚猗被刺了一顿,对着珊珊的脸却总也说不出重话来,最后还是委委屈屈地蹭过去撒娇般抱住了她,“不管,我要和我的心上人道别!”

珊珊嘴角微抽,被抱得浑身不自在,刚想将人推开,就听褚猗趁势在她耳边低语两句,而后她的神情便僵住了。

褚猗说完话便放开了手,眨巴着眼看着珊珊凝固的神情,有些迷惑。她心知褚钦为官数十载,总有些经不起追查的事情,但真要将亲人置于死地,她又做不出来,因此只捡了点看起来不甚严重的消息,盼着珊珊能高抬贵手帮帮她。

可是这位贵人听了以后,怎么吓成这个样子?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褚猗对褚钦所为只知冰山一角,又从未关心过政事,因此她并不知晓自己无意间透露的消息,将对未来的局面产生怎样的影响。

龙某:说好的让我出来?

蠢作者:啊?这个、下次一定下次一定……嘿嘿……搓手.jpg

(又A又飒长腿姐姐x身娇体软笨蛋美人,还要男主做什么╮(╯▽╰)╭)

龙某:你说什么?缓缓拔剑.jpg

蠢作者:啊啊啊要的要的马上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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