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春秋

寂川的出现,比鸣玉预料得要早。

乘风飞向寂川时,鸣玉满脑子都是方才扶川虚弱的模样。

自扶川将混沌力量全部渡于他,已经过去了小半年。

这段时间里,扶川不是睡觉就是外出,鸣玉常常一连七八天都见不到他。

什么意思?

是在躲着他,还是后悔了?

鸣玉看向身旁的扶川。

算算时候,他们已经两个月没有见过了,再见面,怕是永别。

扶川的身体已经很差,他的灵木力量几乎全给了鸣玉,仅存了一点用来化形,就像是他刚刚诞生于黑龙之手时的那样。

一路上,扶川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

鸣玉不禁开始怀疑。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原本身上充满着迂回扭曲与自我拉扯的扶川变成现在这样子?两眼空空,似是坦荡。

他要做什么?

鸣玉问不出口,他的话语不受他控制。

扶川没有很坦荡。

半个月前,他又去了大寄宗。

屈流明见到了现在的他,很是吃惊。

扶川知道屈流明想问什么,就回答了,“半月后,我将身死道消,从此神魂俱灭。”

当时屈流明沉默了许久,问他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扶川还真有几件未了的事。

其一,他在人间有一处房产,若太久无人打理,恐会被战火波及,或是被窃贼闯入。

屈流明说他可以代为打理。

扶川摇头,他说,如果可以,希望屈流明能将它付之一炬。

其二,流沁留下的连云栈无人照顾,就算有阿鲤在,也很难周转。他想请大寄宗出手,买下连云栈。连云栈客如云烟,不多时便可回本。

这两个请求,屈流明一一答应了。

自此,扶川算是真的了无缺憾了。

他从很久以前就知道,他注定是要死的,无非是死得体不体面的问题。

他的身体撑不了几天了,与其躺在床上等死,不如在风中消散。

至于鸣玉。

扶川已经无暇去想了。

他已赎清嫉妒的罪过,还完点拨之恩,与鸣玉之间,除了个所谓双修的关系以外,再无其他。

该说是死前的自我催眠,还是欺骗自己的卑劣把戏呢。

或许都有吧,骗自己鸣玉并不重要,确实要比爱而不得好受得多。

即将抵达寂川时,扶川有些出神。

他偏头看向鸣玉,笑道:“闭眼。”

鸣玉深深地看他一眼,照做了。

狂风擦着耳朵而过,让所有声音消匿于耳边。

他好像在等。

等什么呢?

鸣玉说不清楚,也或许,他能说清楚,只是错过了最佳时期。

创世神是在什么时候抽去他的情丝的?

他乱想着,左肩好像被人轻轻触了一下。

像是一个不求结果的轻吻。

隔着衣服,落在他的左肩上。

鸣玉睁眼,属于扶川的气息彻底消散,他的眼前空无一人。

而寂川,就在他的脚底下,一切似乎都没有变过。

他回到寂川时,沿路的藤本月季向他绽放,表达喜爱,不知是为他,还是为有着纯粹灵木力量的某位故人。

鸣玉简单扫了一圈,没有某棵不爱搭理人的黑色藤本月季。

一切似乎都没有变过。

————

春秋流转,千年眨眼便过。

创世神站在寂川外,姿势慵懒。

十八姨只好弯腰道:“黑龙大人还在闭关,您还是请回吧。”

“我都在这儿站了一百年了,寂川里有几棵藤本月季我都快数清了,他还闭关做什么?”创世神问道,却无半点责备意思,他挥挥袖子离开,“罢了,等他出来,你就告诉他,是我错了,我欠他句抱歉。”

十八姨愣愣地站在原地,似乎没有明白创世神这是什么意思。

卧房内,一串无声风铃随风而动,叶片不腐不休,底下坠着三枚银色的脊骨,泠泠生辉。

大门訇然而开,鸣玉出关,背后是开满了墙壁的黑色藤本月季。

十八姨向他说了今天的事,鸣玉听过也没入脑,就让十八姨去忙了。

扶川将黑龙传承渡给他时,他的脑子里涌现出了很多记忆片段。

扶川的记忆里,大多都是鸣玉,有些事情,鸣玉自己都快忘了,扶川还记得。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

清晨,大寄宗来了位稀罕客人。

屈流明笑着看向突然出现的鸣玉:“你怎么来了?”

没人知道鸣玉是怎么从屈流明这个爱财如命的大寄宗宗主的手中拿回地契的。

屈流明对外宣称来者是贵人,他要,他便给了。绝口不提鸣玉与扶川几字。

这事儿后来成了没头没尾的小故事,说屈流明作恶多端收敛钱财祸害世间,房子被抢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鸣玉无心在意外人说法。

再回到这间宅子,一切仿佛没有任何变化。

扶川曾经天天侍弄的古董架,不重样的饰品,伏案绘画用的纸笔,和院子里的布景,没有任何变化。

屈流明确实把它打理得很好。

夜晚,鸣玉躺在床上,出神地看向窗边的几案。

那里应该有个人。

————

做梦,梦见扶川变成了一粒种子。

鸣玉每日浇水,种子都没有发芽。

而就在他心灰意冷之时,种子发芽了,样子却与印象中的大相径庭。

名为扶川的种子始终没有发芽,它好像腐烂在了土里。而现在生长着的,只是一粒不知何时飘向此地的陌生种子。

陌生的芽继续生长,直至可以遮天蔽日。

花开了,月季化形,样貌单纯明媚,性格活泼可爱,他从不直呼名讳,他叫鸣玉为大人。

被创世神修改的记忆也慢慢恢复了原样。

透过云雾,他好像看见了因为龙息而被迫在外流离的扶川。

梦醒以后,鸣玉摸向手腕上的红链。

后来他不止一次梦见他们初次双修时的场景,或许那次,他应该回应他的吻,而不应避开。

之后每次,都不应避开。

我从未要你解释,没有名份的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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