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尼薇坐在学生公寓楼下的长椅上，穿着棉拖鞋，小熊睡衣外裹着一件针织开衫，眉角贴着块创口贴，手边是那个被安娜鄙视的纸袋。
十五分钟前，她和安娜吃完饭，双双心满意足地躺回各自的床上，准备消化消化再来一局洗漱睡觉，森林回了消息：
现在就有时间，你方便么？
这句话的威力不亚于一枚重磅炸弹，在静悄悄的晚上炸得1区307尖叫连连。
“暗示？这是暗示吗！”乔尼薇捧着手机强自镇定。
“这是**裸的明示！少女！明示！你的机会来了！”安娜同样激动，仿佛见证女儿收到意中人表白信的老母亲，“回复他，说你刚洗完澡，得收拾一下！”
乔·不明所以·尼薇按照安娜的指示回复森林。
森林的反应比平时快了许多：
“好。你需要多长时间？”
“半个小时！”安娜一把夺过手机迅速输入、发送，然后丢开手机指着浴室，“你去洗澡！速度！”
按照安娜的指示，乔尼薇用人生最快的速度冲了个澡。战斗民族的姐们儿真够意思！乔尼薇钻出浴室她已经手拎吹风机恭候多时了，那架势颇有拎着把高压水枪要洗车的气势。“约在楼下长椅，吹头需要五分钟！”
乔尼薇不知该如何感谢这位热心姐们儿，只好在心里默默说一句“谢了兄弟！”
安娜本想让乔尼薇化个妆，但乔尼薇拒绝了。
“不正式，这不正式，要是他请你去吃夜宵怎么办？”
“他不会的……”乔尼薇干巴巴地回答。
“万一呢？”
“再见！”乔尼薇大力握了握学姐的手，仿佛将要开赴前线的士兵。
“再见！”安娜大力回握，双目炯炯有神。
不不——现在不是想安娜的时候！
乔尼薇赶快敛起嘴角的笑意，她该想想森林。这主儿是亚洲面孔还是欧洲面孔？他是否有一双如乔尼薇所想的那样清澈的鹿瞳？
乔尼薇无数次想过森林的模样，内向、沉默，话不多，是乔尼薇联想次数最多的词；她想过森林可能是个沉迷学术无法自拔的浑身书卷气的男孩；甚至是戴着玳瑁框眼镜、喜欢在星巴克用电脑查阅论文的大哥哥。无论怎样变化，他都要有一双鹿一般纯净、清澈，楚楚动人的眼睛。
但她从来没想过森林会是这样的森林。
“乔尼薇？”
一双护理得当的德比鞋停在她面前，来人声音沉稳而熟悉。
乔尼薇抬头，眼神直戳进对方黄金色的眼睛里，傻了。
以前乔尼薇没怎么认真看过他，说是经常见，其实样貌在她印象里很模糊。现在这么一细看，确实有些陌生。
有那么一瞬间乔尼薇以为她看到了一个和老哥好基友巨像无比的男人。
然而——这根本就是本尊降临！
来人神色淡然，如同以往在仕兰中学的毕业典礼代表全校学生讲话，垂头看稿，额发遮住了脸。现在他穿着墨绿色的剪裁合身的校服，胸前用银线绣着世界树，垂着头看乔尼薇，额发微微盖眼：
“楚子航，校友。”
乔尼薇张大嘴巴。此刻倘若楚子航往她嘴里塞个松露面包她都不会有感觉。
她的反应楚子航尽收眼底，微微一僵，不由自主地摸了把脸，脸上并没有什么东西。
他只好道：“我是村雨。”
是了！就是他！
森林的网名其实不叫森林。森林是乔尼薇给他取的外号，他实际上的网名叫做“村雨”。那是一把日本的妖刀，据说杀过人后，刀身会沁出春雨洗净鲜血。
乔尼薇知道他和自己同城，甚至知道他的住址：东城区孔雀府邸1区103栋。但她万万没想到，此君居然是叫她对切西瓜留下青春阴影的老哥基友——楚子航。
这是何等的机缘，才能叫这家伙犯到她手里！
乔尼薇内心在狂笑。
其实本该想到的，不是吗？
同城、就读于芝加哥大学的联谊学校……楚子航也就读于芝加哥大学的联谊学校。芝加哥还有几个联谊大学？这学校这么牛，一年才招几个学生？
只要她稍微一动脑子，就能想到这一点。
楚子航啊……她想。
事实上更让她意外的是楚子航居然不是人！她记得之前在仕兰中学她曾经不知道多少次在走廊上撞见此人的目光，那时候他的眼睛还不是这种黄澄澄的颜色。
她看着这双眼睛，不由得出神。
“好看呢……”她喃喃地咕哝了一句。
“什么？”楚子航可能是没有听清，问。
乔尼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捧着脸，对他说：“没什么，我喜欢你的眼睛。”
他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
“你不怕我？”
“我怕你干嘛？”乔尼薇一愣，狐疑问。
他摇摇头，嘴巴微微抿了抿，在夜色中，流露出些微暖意。
以前乔尼薇也算是他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物，只不过没怎么说过话——她得等鲁乔初放学，而鲁乔初经常和楚子航一起打球。即使不打球，她也得在老哥班级门口候着。有时候鲁乔初拖拖拉拉到最后才走，乔尼薇就会看到楚子航从门里走出来，和他的面瘫脸一样古井无波的目光从鲜嫩的小学妹身上扫过，同样落在小学妹身上的其他目光都或多或少带着艳羡和调侃，他的目光却跟扫过一排瓷砖没什么区别。
即使是这样，楚子航都能记住这个班上同学的表妹。而乔尼薇却对他的脸毫无印象。
这不怪乔尼薇，她当时疯狂迷恋韩国的一个偶像组合，里面有个全然无害的草食男偶像令她无法自拔，即使对表情冷硬臭的上届学长有点好感，也不至于格外注意。
她高中就和楚子航是校友，大学也可以接受依然和牛人做校友，可她不能接受的是，她最喜欢的看起来应该是草食系男子的森林，现实生活中居然是个面瘫？
能不能继续做网友……？
乔尼薇捂脸。
感觉往后的展开不会太妙的样子。
“你哥哥跟我打过招呼，让我照顾你。”楚子航说，“有事就说，没关系。”
“嗯……往后学长你多罩我！”乔尼薇点头。
楚子航笑笑。
两个人端正地坐在长椅上，目视前方。
“你头上，怎么回事？”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动了动，问。看得出这个问题他一开始就想问，只不过出于礼貌憋了很久，终究没憋住。
这说来话长……不如不说。乔尼薇再次捂脸。
“是意外，去校医院处理过了。他们说混血种愈合能力很强，即使整个面骨碎了也没关系，都有挽救的余地。”她说，“龙龙龙，混血种混血种混血种，从教授到医生，个个儿说得那么认真，我三观都碎了……”
“来到这里我才知道龙族，他们说我爸妈是混血种，还是这里的教职工……真幻灭。”她补了一句，尽管觉得不合适当着这人的面讲，还是说出来了，“电视剧都拍不出来，我早早就不想他们了。”
“见过他们了么？”楚子航问。
“没见。”
“拿到学生卡了么？”
“拿到了。”
“嗯。学校很多建筑必须刷卡通行，最好随时带在身上。”
“好的。”
沉默数秒。
“你的眼睛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乔尼薇开始发问，“我记得高中那会儿你还挺好的。检测完血统，大家都会变成这样吗？”
“不会都这样。血统浓度高的人会在使用‘言灵’时点亮黄金瞳。”楚子航回答。一般情况下黄金瞳是可控的，但他的黄金瞳无法熄灭。
他今天晚上出门之前本来有十分钟的时间，完全够戴一副美瞳掩饰一二，但不知为何这个念头在他心里只是心思一动，他穿好衣服就关门下楼了，动作行云流水。
乔尼薇看着他习惯性半垂着的眼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总垂着眼睛。他在避开别人的视线。
这样一双眼睛，很难心态平常地袒露在别人面前。
此刻黄金瞳对着乔尼薇完全张开，透着一股妖冶，美得令人心悸。
“其实这样也蛮靓，就是有点非主流。”乔尼薇说，岔开话题，“哦，对，这是我给你带的小礼物。”
说着，她把纸袋勾到楚子航面前。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快打开看看。”她说，“没能一起去游乐园，不好意思，有缘下次还能约的嘛！”
在她唠叨那些话的同时，楚子航接过纸袋，从袋里倒出一个盒子。
“谢谢，我很喜欢。”他说，顺手将那只搭配藏蓝色表带的轻薄表盘佩戴在手腕上，目光落在那纤细的时针和表盘上的大量留白。NOMOS腕表，德系百年老牌。追求包豪斯风格，称极简风格，表盘轻薄，简约干练，性价比很高。这个牌子的机芯是自产机芯，市面上用自产机芯的表动辄两三万起价，用作送一个此前没什么交集的网友，显得有些隆重了。之前乔尼薇生日，楚子航送过一个雷曼士的五十音八音盒，送到她心坎里了。
“让你破费了。”楚子航说，看了眼表，“饿吗？学校餐厅24小时营业。”
“吃了！”乔尼薇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咧嘴笑起来，有点小炫耀，“我屋的老学姐带我吃过啦！”
“你参加社团了吗？”楚子航又问。
“没有，今天刚安排好报到就累得不行，”乔尼薇说，“听说小广场有各大社团的招募会，是最后一天，但我太累没有去看。”
“没关系，基本都是兴趣社团，他们一个学期会招两次人，以后还有机会，”楚子航说，“不过狮心会和学生会每学年只招一次……你要加入狮心会吗？”
乔尼薇一愣。
这些社团安娜还没来得及跟她普及，从进寝室到现在除了吃喝拉撒她们基本都在打游戏，完全将萌新玩家和新手村NPC该有的对话抛之脑后。
“狮心会是干什么的？”她小心翼翼问。和中世纪响应教皇号召率领十字军远赴耶路撒冷跟萨拉丁正面刚的狮心王有什么联系吗？
“狮心会是学院最传统的兄弟会。英文拼写Lionheart Society，名字由来为释放狮子心的人，即为释放勇气之人，”楚子航道，“加入狮心会的人都是学院精锐。”
“听起来像是拉拢。”乔尼薇说，“你们社团之间竞争这么激烈是认真的吗？”
楚子航愣了愣，没想到这个胡吹海侃、没心没肺的小学妹其实是个犀利的角色，一眼就看透了他的意思。不过他也没什么可隐瞒的，社团竞争光明正大，提前向一个优秀学生抛出橄榄枝，称不上激烈。
“你是今年第一个入校的‘S’级，两大社团必然都要拉拢你。”楚子航回答，“恺撒也会期待你加入学生会。如果你选择学生会，那样不错。如果你选择我，我也会很开心。”
“那我必然得选你啊！”乔尼薇想也不想，举手回答。她都不认识学生会那大爷，尽管一听就知道是个王者，但那又不是她乔尼薇的盘中菜。
“那你呢？”她问，“狮心会的干部事儿多吗？好相处吗？”
楚子航迟疑了一下，而后坦诚，“还好，我是狮心会会长。”
乔尼薇觉得自己被套路。
也或许是因为龙族给她的冲击太震撼了，她没想到高岭之花走到哪里都是高岭之花，即使有其他的高岭之花来竞争，也无法掩盖他很猛的事实。
“所以阿花你是为了狮心会牺牲色相来拉拢学妹？”乔尼薇问，做了个口型夸张的“wow”，“我这么抢手？”
楚子航语塞。
他楚子航在卡塞尔学院接受精英教育，在这等虎狼之校里都是数一数二的狠角色，做事凭的是实力，牺牲色相这种东西就算有也是被动技能，他自己的概念里拉拢学妹岂需纡尊降贵动用这种低端的技能？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从森林变成了阿花……全是跟他这个人的特征无关的绰号。
乔尼薇只是逗逗他，见他笔直得堪比高速公路的思维已然扭曲得有些吃力，遂不再难为学长。
“你刚说我是今年第一个入学的‘S’，今年有几个‘S’？”她开始打听。这跟检票员和她说的不一样，检票员把“S”说得好像很珍贵的样子，全校不超过十个，凤毛麟角；可怎么到这里，似乎每年都能有那么两三个？
“今年有两个‘S’级学生入学，一个是你，另一个还没有消息。大家都很期待他的到来，”楚子航说，“‘S’级很罕见。今年突然有两个，在你们入学之前，大家就都已经知道了。”
所以这是拭目以待想看看两个“S”级花落谁家是吧？哼！
大家觉得需要阅读小组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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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自由一日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