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年轻人在公寓楼下的长椅上畅谈的时间比他们各自预计的都要久。在他们毫无营养的对话结束后不久，其中某人的导师退出面前的控制面板上所有的界面，回到桌面，菜单栏散发着蔚蓝的荧光，映亮他光洁的脑袋。
这里是图书馆。风纪委员会主席曼施坦因教授坐在二层的办公室，刚刚为明日将要举行的活动做完最后的部署。他待了一会儿，闭目养神。一想到这项活动他就头大，仿佛隔着时空都能看到那些写着天文数字的发票正朝他逼近。他恨不得把那些修缮费的单子摔到校长脸上。可惜他再怎么不赞同，这项活动也是学生们从校长手上争取到的，作为老师，他们不能食言。
就在他准备为自己倒一杯冰水休息一下然后离开时，有人在办公室门口出声：“你的新学生非常健全。”
风纪委员会主席曼施坦因教授望向门口，在昏暗的光线中看到一个头发蓬松的脑袋。他长出了口气，闭上眼睛，缓缓按摩太阳穴。
“深更半夜你过来干什么？”
“我以为你会关心她，”古德里安教授随口道，“我本来准备睡觉了，睡前看到校园新闻网上张贴了今晚的头条，张贴者是你的学生安娜，‘震惊，狮心会会长深夜幽会S级新生疑陷入新恋情’。”
曼施坦因教授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们没有违反学校规定，这没什么，这是学生的自由。”
“可乔尼薇是你的学生，”古德里安教授说着，晃动了一下手里的手机，“你不想多了解了解你的学生吗……我记得他们是同一座城市来的吧？”
曼施坦因教授脸色与夜色相融。“你的学生路明非也在那座城市，并且和她是同班同学。新闻部这群蠢货！我说过别乱传这种不切实际的绯闻扰乱学生们的注意力，我要给他们挂科！”
“可这条新闻的张贴者安娜以前在你课上很出彩，你还很欣赏她来着。”古德里安教授一脸委屈。他的学生芬格尔是新闻部的负责人，被曼施坦因一同骂了进去。
曼施坦因教授面色有些许的狰狞。
“我看看！”他不耐烦地冷哼，劈手夺过老友手中的手机。
手机屏幕上是一张夜色中的照片。拍摄于学生公寓楼下，从拍摄的角度来看，拍摄者应该在学生公寓三楼左右的高度。照片放大过，有点糊，但不影响效果。深沉的夜色将世界重重包裹，长椅旁亮着一盏暖黄的路灯，两个背影并排坐在长椅上，灯光倾泻而下，落在他们的肩头，但点亮这张照片的不是路灯，而是两双对视的眼睛，他们向对方微微侧着头，年轻的男生背着光，看不清神情，黄金瞳亮如炽灯，暖光落在女孩脸上，勾勒出一条流畅的侧脸曲线。
“我觉得这张照片拍得还挺不错的。”古德里安观察着老友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
“嗯。”曼施坦因教授发出一声冷哼，“很有意思，楚子航是我们迄今为止找到的龙血纯度最高的人，已经表现出龙族的生理特征‘龙瞳’，在他的直视下，一般人都会敬畏。但她并不惧怕这种对视，她的血统纯度可能更高。如果说有谁能够超越她，只能看你还没到校的学生路明非了。”
古德里安教授很为自己的学生有信心。
“明非一定会成为最优秀的学生。”他表示，“可我想给你看的是这篇新闻啊，你的学生很受欢迎。你不为她高兴吗？”
“你不觉得怀疑么？”曼施坦因教授看着自己老朋友这副犹如痴呆的神情，恨不得帮他开窍，“一个在中国境内算不上发达、人口流动性并不大的三线城市，出现三个高阶血统的学生。这是偶然？不！他们血统太高了，我们必须监控这两个人的接触！”
“那里是中国啊。我们所知的数位龙族亲王都与那里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出现这种情况也不奇怪。更何况他们是老乡，中国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古德里安教授说。
“那也不能深更半夜野渡无人地汪汪汪！成何体统！”曼施坦因教授暴躁抓头。
“你看起来就像一个辛苦养的白菜被猪拱了的老父亲，”古德里安教授看了看暴跳如雷的老友，诚恳地说，“你还说不关心学生的内务，明明就很是在意嘛！”
血之哀会使混血种自然而然地聚集到一起，在一个城市发现有一个混血种，不难发现第二个第三个。但当两个S级和一个超A级同时出现在一个地区，这种巧合难免令人在意。
但话题已经被古德里安带歪。曼施坦因教授烦躁地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镜。
原本遇到这种情况他会第一时间撰写报告提交给校长，现在他却很犹豫。第一，校长不应该没有注意到这种巧合；第二，其中一个S级是他的学生。
如果真有什么秘密在那个滨海小城，他这么做会亲手毁了他的学生。向来铁板无私的曼施坦因教授居然心下不忍。他把这归咎于软心肠的老友在耳边不停聒噪的缘故。
“我会注意我的学生的动向，你不是挺中意你的学生么？还准备把他培养成卡塞尔学院最优秀的年轻人，去吧，”他咆哮，“但叫你的学生芬格尔注意一点，乔尼薇还是没有通过3E考试的新生！别从一开始就打她的鬼主意！”
“可这是安娜张贴的，不是芬格尔写的。”古德里安教授委屈地再次强调。
“不要跟我提这一茬，你的学生芬格尔真是个病毒！你看看他把安娜·伊万诺夫娜带成什么样子！”曼施坦因教授提高声音，痛心疾首地把老友手机屏幕上那张放大的照片点得“啪啪”响，“成何体统！”
作为学院学生社团组织的老牌劲旅，狮心会果然名不虚传。
第二天，乔尼薇来到狮心会的场馆、换上黑色作战服、手持一把HK416的时候，满心绝望地想。她的那份医疗保险很快就要派上用场了。
“别紧张，”旁边的人安慰她，“自由一日使用的都是弗里嘉子丹，炼金弹头击中目标时会迅速粉碎汽化，不会伤到人，只会留下血一样的痕迹。里面混有微量麻醉剂，会让人立即昏迷，作为麻醉弹使用。这是‘自由一日’的保留项目，你就当打真人CF，CF玩过吗？”
“好……”乔尼薇痛心疾首。她的头上还贴着一枚创口贴。入学辅导上她领教过学院的魔改枪，那强大的后坐力给她带来的印象非常深刻。连一把手枪威力都如此巨大，她实在不能想象自己拎着一把看起来是突击步抢其实却可能是柄迫击泡的HK416该如何参与这场学生活动的保留项目。
大家都持抢带棒全副武装，个个精神抖擞似乎身经百战，只有她一个人连保险都不会开，哆哆嗦嗦站在这里，听起来就很危险啊！
“没关系，你是我的观察员，跟着我就行了。”苏茜说。
她手里提着一把美国产的□□M82A1狙击步抢，即使乔尼薇这种不太了解抢械领域的人也知道它号称“狙击之王”，零点五英寸的大口径，几乎称得上是反人质第一狙。
反人质这个梗源自俄罗斯，是安娜和她讲的。据说是俄罗斯三级头特种兵在拯救人质时使用过，人质被击杀，恐分束手就缚。搁在平时她肯定想起来就发笑，但现在她可笑不出来。
这么大口径打在人身上，估计能把人炸成两截。就算上麻醉弹……这么点距离，动用这个级别的器材，不过了吗？
“这日子……不过了，过不下去了。”乔尼薇垂头丧气。
可苏茜叫人无法不信任。她是狮心会的副会长，楚子航专门点名把乔尼薇交给她，拍着肩膀暗示可以“好好调教”。
就冲她没有给乔尼薇装上那把另一个副会长极度想给她安排的单兵肩扛式火箭泡，乔尼薇冲了！
“迫击炮后坐力不大的，”那浪漫的法国人反复强调，“你只需要装填弹药，然后捂上耳朵……”
“不行，她是会长要求重点培养的苗子，针对她的能力我们会制定完整的训练计划。在完善计划出台之前，要按部就班，不能拔苗助长。”苏茜严词拒绝。
这里的动静引起了会长大人的注意，沉默森严的目光扫过来。
乔尼薇往苏茜身上又靠近了一点。
苏茜摸了摸她的头，向那边瞥了一眼，好像在说“这是我的小观察员。”
“你把它看作是真人CS也行。CS，很简单的。”
乔尼薇哭丧着脸，摇摇头，没说话。
凄厉的警报横空而过。她们在高处狙击点，能够俯瞰到身穿黑色作战服的手持M4枪族的人群从各种楼梯上涌出来。如同潮水一般，他们从窄道外快速闪过，而教堂里冲出了深红色作战服的人。原先寂静到极点的校园忽然变成了战场，每一栋建筑里都有人往外涌出，他们以红黑制服分队，每一人都带着武器，见面都是毫不留情的扫射。很多人露面的瞬间就被击倒在地。枪声震耳欲聋。倘若不是苏茜对她说“不许丢下枪”，此刻她或许会抱着头躲在掩体后瑟瑟发抖。
“别怕。”苏茜回头瞥了她一眼，淡淡道。
她在嚼口香糖，语气有点调侃，与平时的她不太像。
乔尼薇点点头。
“不怕，阿sir，我们怎么行动！”她抱着枪，贼兮兮地凑过去。
苏茜被她逗笑了，扯开她，“不用这么近。你去左边120方向的建筑找个制高点藏起来，他们的狙击手可能会往那个方向潜伏。”
乔尼薇往下探了探头，那栋建筑和这里隔着两座楼，中间的街道上全是混战的突击小组，中间隔着的两座楼里还不知道隐藏着多少敌军。
她没有把握，回头看着苏茜。
苏茜便问：“会找点吗？”
乔尼薇摇摇头，点点头。
“去吧，那边需要狙击手压制。我听说你玩游戏很厉害，想必狙击不在话下。”苏茜说。
可游戏跟现实能一样么……
“你可是S级，给他们看看你的潜力。”苏茜看着她，说。
也不知怎的，听见这话，没玩过的游戏好像也没那么难了。乔尼薇抱着枪站起来，沿着楼梯溜下去。
苏茜扭头目送她，见她一转钻进楼梯间不见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笑了一下，回头眺望战场。
“13号向C点移动。”无线电频道中响起一道女声。
“你笑什么？”无线电里兰斯洛特问。
苏茜闻言又笑了一声，才道，“本来想叫她坐电梯，跑掉了。”
无线电里几声轻笑此起彼伏。
也不知道是凭借打游戏练出来的敏锐还是运气好，乔尼薇一路爬上那座建筑，都没有被发现，或者说敌方根本没注意到她。
她所走过的地方都是己方占领的区域，前方突击小组打了鸡血般嚎叫着向对方扫射，她抱着一把突击步枪弯腰从他们身后掠过。一路上她穿过的许多节点，在她伸头的时候都还是敌方占区，但当她穿过那里，那里站着的已经是穿着黑衣的人了。
她只伸头扫了一眼，就记住了战线的布局，并且在脑海中计算出了战局演变的趋势。
倘若苏茜或者楚子航，其他任何一个高年级生注意到这一点，都会惊讶——她被分给苏茜带，狙击小组远离战场，即便她是菜鸟也不会拖后腿。狮心会的狙击手是优秀的战士，她会在紧要关头判断该不该放弃这个新生。
他们绝对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只要敌方火力突脸马上就能哭出来的新生居然能记住战局，并分析局势。这一切是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在脑中瞬间完成的。精确到叫人生出她手握钢笔，她怎么写，这场战斗的战局就怎么演变的错觉。
“13号，一点钟方向，清理战场！”耳麦中传来苏茜的声音。
乔尼薇“哎”了一声。她刚找到个能趴着打黑枪的地方，往苏茜那边看了一眼，隐约感觉那人正回过头去。
学姐声线很稳，莫名给了乔尼薇镇定的力量。她将枪口转向一点钟方向。那里是一片草坪，四周平坦很难找到遮蔽物，却也是双方战场最焦灼的区域。因为那里通向停车场，停车场的区域是这片战场的中心点。
乔尼薇的步枪标配四倍镜，苏茜花了一上午教她倍镜归零，她只学会了怎么连发改点射。现在没有办法，只好摘掉倍镜用机瞄……这种距离也用不上倍镜。
五十米左右的距离，常人根本看不清。但乔尼薇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前的视线变得宽广明亮起来，五十米的目标清晰可见。
她从前就知道自己只要集中注意力就可以看到很远的东西，但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当她再度睁开眼时，已经进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
13号扣动扳机，每一次子弹发射都会带动一个深红色作战服的人倒下。任何人，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13号的眼睛深处泛起点点暗金。每一发子弹，都如同被强大的规则规定飞向何方。
“一、”
“二、”
“三……”
当她数到“七”，一颗弗里嘉子弹击中她面前的水泥护栏。
血红色的雾气在她面前炸裂开来，仿佛一个信号。
乔尼薇跳起来，抱起步枪跃上屋顶，踩着碧绿的瓦片疯狂奔逃，一直翻过屋脊，匍匐下来，才松了口气。
她被人发现了。这一系列动作是她的本能反应，本能快过思维，肾上腺素飙升，心脏狂跳。被追击比主动追击更容易体会到狙击手的可怕，敌方狙击手每一枪都打在她上一秒脚跟还在的位置。她能躲过完全是对方放水。乔尼薇松了口气，伸头往屋脊前方看去，想要寻找那个狙击手的位置，为苏茜定标。
“13号转移！你已经被发现了，从后方索降撤退！”
耳麦中响起楚子航的声音。同时，一片血雾再次在乔尼薇面前炸开，崩碎了一块瓦片。乔尼薇缩着脖子，匍匐在光滑的绿瓦上，长出了一口气。
“13号撤离！”
乔尼薇心说我也想撤离，这么高，你让我跳下去，这不是你到底跳不跳你不跳就是不爱我这么简单的问题……
“13号不会索降。”频道中苏茜心有灵犀。
立刻有人指导步骤。还好负责后勤的德国人够严谨，即使知道她啥也不会，装备也给备齐了。她把灰色涂装的HK416卡在两个栏杆之间，速降绳绕过枪膛，踩在屋檐边估算了一下距离。
这时她已经听不进、也分不清耳麦中是谁在说话了，她只觉得脑子转得飞快，想了很多又什么都没想……
太刺激了！
三妈要是知道她到游乐园都不敢坐过山车的宝贝来学校第一天就敢跳楼，一定会心碎的。
“对不起，三妈！”乔尼薇在胸口胡乱比了个十字，又拱拱手，口中念念有词：“我的叛逆来迟了！！！”然后深吸一口气，纵身跃下——！
风在她耳边呼啸。所以她没听见狮心会的频道中的一声轻笑。
“我忘了教她关对讲机。”苏茜说。
“你肯定是故意的。”
“定位！定位！对方还剩四十三人！”
呼啸而过的风将对讲机里传来的嘶吼拉长。乔尼薇最后停在二楼的一扇破碎的玻璃窗旁——绳子打结了，她不得不卡在那里。刚才突击小组汇报定位的瞬间，她沿着绳子从七楼滑了下去。一路跌跌撞撞，两只手都被玻璃扎破了，她颤抖着用脚踹碎了剩下的窗玻璃，钻进去。
索降还是略通一点的！就是有点疼……
乔尼薇龇牙咧嘴跳脚，把手在裤子上擦了擦，换来了一阵更加剧烈的疼痛。
出于怕死的心情，她在这个房间里苟了一阵，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声音。
外面的枪声渐渐变得稀稀落落，硝烟略微散去，四面八方传来了沉雄有力的声音，是从扩音系统播放出来的：“恺撒，你还有几个人活着？还要继续么？”
是森林！
乔尼薇精神为之一振。
“楚子航，干得不错，”对方的声音从同一个扩音系统传出来，透着冷冷的笑意，“这边只剩我和一个女生了，想用女生冲锋么？”
“我也只剩一个女生了，不过蛮遗憾的，他就是那个让你们头疼的狙击手。她只要锁定停车场，你们是过不来的。可惜她也不是冲锋的材料。”
只剩一个女生？苏茜呢？乔尼薇一愣。她还不知道在指挥部眼中她已经结束使命，并且在正副会长心中，都默默为她预约了一组担架的医疗服务——在她跳下去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以为她被绳子吊在窗外得等战斗结束之后找校工解救。不过现在她反应过来，自己八成是被算作战损了。
“今年不会是死局吧？那样不是很遗憾？”
“是很遗憾，我还想赢你那辆布加迪威龙呢。”
“现在我只剩下一把猎刀了，你呢？”
“当然是那柄‘村雨’了，这是我的指挥刀。”
“停车场见。”
“很好。”
真中二！乔尼薇捂脸，而后痛吸一口凉气。
钝痛磨人，她沿着房间缓缓向前挪动，既然自己已经被算战损了，她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洗手池清理一下。
门口堆着一堆校工的‘尸体’，乔尼薇踉跄着走过那些小山，沿着楼梯溜下来。
“我这样算逃兵吗……？”她一边走一边还忍不住自顾自地笑，“等会儿我会被抢毙吗？”
前方距离停车场不远，没有遮蔽物。她想了想，求生的本能使她鬼使神差翻身跳进旁边的窄道——
“哎哟！”
“啊！！”
两声惨叫。乔尼薇和一个贼兮兮的男孩大眼瞪小眼地面面相觑。
那个男孩捂着手，乔尼薇翻下来的瞬间踩到了他的手。
“乔尼薇？！”
“路明非？！”
二人异口同声。
“你怎么在这儿？！”
随即同时压低声音：
“我上学……”
“我……逃命！”
那人正是乔尼薇的高中同班同学路明非！身上已经换上卡塞尔学院的制服。乔尼薇认出他旁边躺着的是古德里安教授和福山雅史□□，她的入学辅导也是这两位老师做的。
路明非穿着学校的校服，而不是作战服，但乔尼薇也不敢掉以轻心。不过既然是老乡，趁这机会问候一下也是应该的。
“你刚来学校？”乔尼薇问。
“是啊……这，这这是学生暴动了吗？”路明非抓着她，一阵结巴。
“也没什么，老乡别慌！先让让，容我——”
乔尼薇起身，话音未落，一颗弗里嘉子弹在她后背炸裂一片血花。她脸上还带着微妙的笑意，转眼间就倒在路明非的面前。
“快……老乡，快跑啊！”说完这句话，她终于咽下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头颅重重地落在地上。似乎是死了。
路明非两眼瞪得灯圆，快吓傻了。
他来不及惊慌，细微的脚步声自窄道后传来，路明非一愣，耳朵微微竖了起来。
那人身穿深红作战服。一脚踩在他背上，轻盈跃起，闪出窄道。那一脚恰好踩在路明非的肺部，一口气被挤了出来。他不由得“哎哟”一声。那人吃了一惊，拔出腰间的柯尔特手枪，旋身下蹲，转为盘膝坐地，直指背后。
那是敌方的狙击手！刚才就是她的狙击压得不想认输又无路可退的乔尼薇选择索降。乔尼薇以为她会选择从其他方向向本部渗透，却没想到对方早已堪破她新生的身份，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
也不需要把乔尼薇放在眼里。对方是射击成绩优秀的三年级生，正如苏茜是楚子航的“影子”，她亦是恺撒的“暗箭”。双方的领袖不约而同选择在战场厮杀拖住对方，让各自的小狗去偷家，战斗场面如同狮虎相搏。
对上这样的对手，乔尼薇表现得已经足够合格。
她不该在听见领袖讲话后急迫地移动，她有很强的天赋和领悟力，但在这场战斗中，经验的悬殊还是将结局转向。
但这些乔尼薇也不知道了。她被弗里嘉子弹麻醉，已经昏睡过去。
她自然也不知道自己身后一个身穿黑色制服的女孩带着枪从侧窗跃下，落进窄道里。而后两道枪声同时响起，站在苏茜和深红狙击手中间的路明非猛地蹲下——红色的血雾在深红狙击手的胸膛炸开，把作战服染成黑色……
夜深人静，学生公寓1区307。
乔尼薇两只手缠满纱布平摊在桌面上，上面压着一只冰袋。
这只冰袋令她的手好受了一些。
桌子对面坐着安娜。她是学生会的成员，也参加了这次自由一日的活动，在晕倒时扭伤了脖子。
“你不是说人龙混血身板硬么？怎么会扭脖子？”乔尼薇问。
“因为身板太硬了，有问题么？”安娜反问。
乔尼薇哪敢有问题。
寝室里第一次两台电脑都没开机。她们坐在一起，姿势怪异，一个在走神，另一个拿着手机在刷论坛。
“自由一日的王冠归属于谁？又是谁轰爆了恺撒之后又轰爆了楚子航？”
下面是路明非的大幅照片，附有他的学号、宿舍号、年龄籍贯和一切信息，最后一条亲切地标明：“单身！”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小子。”安娜说。
乔尼薇疼得皱着眉头。
她的手机放在冰袋旁边，屏幕锁着，一片漆黑。
安娜给她换了一次冰袋，可手指还是很痛。又痛又痒。
“看起来好像征婚启事。”乔尼薇说。
“是通缉令。”安娜说着，点了一下那张照片，屏幕上忽然跳出一个血红色的叉，清晰地标注，“看清楚了，就是这狗娘养的！谁去杀了他？”
乔尼薇不加掩饰地锁紧眉头。
“就是个游戏而已，大家攻击性这么强？”她说。游戏不把输赢看太重，快乐的方式还是很多的。她“死”前最后一刻高呼“老乡快跑啊。”本来还有一句“别管我”，但麻醉剂的药效发挥作用了，没来得及，路明非估计魂都要吓出来了，哈哈。
“快乐？作为今年的赢家，路明非会获得‘诺顿馆’一年的使用权！其次，直接获得明年‘学院之星’的决赛权！最后，他在这个学院里追求的第一个女孩不能拒绝他，并且要和他维持至少三个月的关系！除了他谁会快乐？”
“这么说来，我有很不祥的预感……”
“你说他们为什么不快乐？路明非现在是学院所有男生的公敌。哦，不包括你的森林。”安娜说。
“那你们会长呢？”
安娜凑过来，语速飞快，“他暗恋的女孩是恺撒的女朋友。更糟糕的是他对‘言灵·皇帝’没有共鸣。”
这不祥的预感非常强烈了！
哈哈哈乔妹过于戏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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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反转套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