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一还在醉,被紧紧拥抱了不知道多久,久得跪在地上的腿都有些麻了,下巴靠在路棘的肩上,声音弱小:“脚…脚麻了。”
路棘才清醒过来,不知道是在自己的记忆里走了几圈,把人抱起,进了卧室,轻轻将人放床上。
许安一躺床上,还是醉醺醺地,拥着自己的被子。
“啊,新买的床单就是好啊。”
“天成?”
路棘唤他。
许安一不理他,侧身抱着被子背对他准备睡觉。
“安一?”
路棘又唤他。
许安一才懒洋洋地转头:“嗯?”
路棘坐在床边,轻声问:“你还记得你的桌球打得很好吗?”
“桌球?打得不好呀,篮球羽毛球兵乓球都打得非常差。”
“不记得自己是个养鱼专家了?”
“还专家,你看到我客厅那鱼缸了吗?自从我养死了一只金鱼,就再也不敢养了。”
路棘暗自想:这些没留下,只留了自己最想做的事吗?
许安一抱着被子,他把被子当可以随意变形的娃娃在抱,转过来对着他:“你打桌球吗?”
“嗯。”
“打得好吗?”
“还行。”
“我哥哥爱打。”
“我知道,他打不过我,我打不过你。”
“嗯?什么?我怎么又听不懂了。”
路棘上半身趴他面前,脸对着脸,去注视他的醉意朦胧,笑了。
“不过,喝完酒的样子,倒还是一样。”
“呵呵,丑样子。”
“不丑,就是不知道对面谁在跟你说话。”
“诶?谁?什么意思?”
“你认真看看我。”
许安一脑袋朝他挪了挪,眨吧眼,蓝色双眸在夜晚要比路棘黑色眼珠亮上许多,加上喝酒后眼眶周围沁了红,楚楚可怜又撩拨人的心弦。
路棘有股子冲动在身上游走,伸手去触碰他的脸,感知他的鲜活和温度。
两年前,触碰到那张没有血色的脸的那一刹那,他觉得自己的生命齿轮,停止了转动。
如果可以,他很想就在当下拥着他一起去拥抱寒冷。
可身后有人拉扯着他,那种哭声和悲鸣,让他没法儿迈出一步,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从此离开自己的世界。
许安一像是看明白了他的脸,拉他衣角。
“哥,上来啊,你好久没跟我这么聊天了吧?”
路棘侧躺上去,无所谓他把自己当谁,因为以前也有过。
他把自己当成了韩知江,抱怨他当哥哥的苦楚。
什么:“孩子大了就是难教育,故意跟我反着来,还不能动手打,小的那个不忍心,大的那个打不过。”
“还是3岁到5岁的孩子听话,又可爱,嘿嘿,脑子好洗,说什么都对。”
“不说天澈,因为他心里认定他的棘哥哥才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哥哥,跟本不想再多一个哥哥,哎…意思就是说我这个哥哥多余。”
“说那个路棘啊…他真的…让他学习,明明很聪明,很多东西一些就会,可他老说这些东西没有用,说这个世界弱肉强食,这个不喜欢那个不喜欢,居然说要当我的保镖?”
“就算当保镖嘛,也要分学习好和不好,懂得多懂得少嘛…”
这些话当时在他听来,想笑忍不住,还想着下次怎么再去跟他反着来。
还有就是,他会揽着自己的肩,拿脸在肩膀上蹭,他从来没见过他还有撒娇的一面。
脸蹭到了脖子上:“知江,我的好知江,还是你好,有个姐姐爱你,弟弟真的太难搞了。”
他当时假装自己就是韩知江,赌气说了句:“你自己捡回家的,不得受着?要不,抛掉?”
那个时候他打了他一脑袋:“胡说,家人哪能随意抛的。”
之后继续揽着他肩膀,怼他:“我就在你这找找慰藉,居然还敢给我出馊主意,是不是我朋友!”
他不知道韩知江平时听他说这些话会怎么回应,他当时的回应,就是窃喜着去享受他跟平时的不一样。
他更喜欢的模样。
眨了眨眼,带着某种期待,去看眼前的许安一,想看看他会跟自己说些什么话。
结果…
“哥,我们的家白搬了,那天那个神经病啊,又跟踪到家来了。”
路棘嘴角抽了抽。
“要不要再搬回去?这样我每天上班就可以多睡半个小时了。”
“那个神经病…怎么你了吗?”
“说喜欢我,还亲我。”
“喜欢你,不好吗?”
“我又不是个女的,喜欢我?脑子不正常。”
“……”
“还有啊,我都不认识他,他却知道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居然还说要请你吃饭,就是上次跟你说在邗市认识你那个,我有好好拒绝他,什么话都说了呀,居然又找到我们新家来了,变态跟踪狂。”
路棘有些受伤:“你…讨厌他?”
“讨厌…倒是不讨厌,但是他很吓人,可当同事的时候,还是挺好的,他对海洋生物也是很有爱,不过他的行为就很吓人了,哪有跟踪人到家里的?今天请我喝酒,不去还要到家里来喝,你说说…”
说着说着反应过来哪里不妥。
“嗯?今天喝的酒?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坐起身打算拿手机,“今天几号?”
“安一?”路棘坐起,“你还记得,你说过想去追海豚吗?”
“记得记得,”许安一点点头,“哥你说过,等你没那么忙了,休假带我去。现在不行,我要独立。”
“独立?”
“等我存够钱,我带哥去。”
“免费的,你去吗?”
“免费?”许安一又躺回去,想了想,“还会有这种好事?”
“有,只是看你愿意不愿意。”
“当然愿意了,免费的诶。”
“那好,”路棘伸手抚他的头发,“快睡吧,明天上班,会有惊喜等着你。”
“哥你还会魔法?”许安一把头埋进他的胸膛,环抱他的腰,调整好姿势,准备睡觉,“我明天就去见证你的魔法有没有用。”
路棘紧紧抱好许安一,稳稳守着他的这份失而复得。
……
“这是我弟弟,周天澈,这也是我弟弟,路棘。这是你们哥哥最最最好的朋友,韩知江,如果你们愿意,也可以叫他哥哥。知江,想不想多两个弟弟。”
“免了吧,你这个弟弟,怎么长这么凶?才18?长得比你都高,再练练肌肉,都够当你保镖了。”
“再高还不是我弟弟,还得听我的话。”
“你这是多大的闲心啊,专门满足你的掌控欲?”
“嘘…小声点,别让人听见,说得我好像是个变态,专门把人关起来养着玩儿呐。”
“变态?哈,变态长你这样的?就算是个变态嘛,也是个自虐狂,你当养人玩儿好养?当心养出问题,反噬…”
飞机落地,强烈震动。
许清江眼皮跳动,察觉到有人在吻他额头,睁开眼。
夏灏那张讨厌的脸在他的视线里,由近到远。
“我们到了,许总。”
许清江全身疲惫,瞧了眼造成这种疲惫的原因,艰难起身,准备拿行李。
“诶?我来帮你。”夏灏拿他行李下来冲他眨眼,“身子要紧。”
许清江径直下了飞机。
夏灏跟在他身后,全程助理,上车给他开门,下车给他开门,到酒店给他推门,办理好入住,进房间了…
又把人压床上咬着脖子,闻着味道。
“怎么出的汗都是香的呢,什么体质啊,好想把你这层皮肤划开看看,血是不是甜的…”
“能不能停下!”许清江拿脚踹他,“你当我是什么万能材质做的,弄不坏吗!”
夏灏才不管,又把他上衣脱了,咬呐吻呐,一个劲地闻,最后拿手放他心房,声音没了戏弄,好似他感知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物。
“知江,你的心跳,好喜欢。”
“别叫我那名。”
许清江头偏在一旁,面目冷得可怕。
“我就喜欢叫,”嘴凑到他耳朵旁,“知江,知江。”
许清江转头咬了他一嘴:“我说了,别叫我那个名字!”
夏灏瞧他神情,像是触碰到他什么底线,不再玩闹,躺他身旁,摸自己被咬的嘴,委屈巴巴地瞧着他。
许清江瞧他眉眼,搞得是自己怎么着他了似的,不耐烦坐起来准备去洗澡。
“那叫你什么?老许总许总的叫,多没情趣啊。”
“我管你什么破情趣!”
进浴室洗澡,看了眼浴缸,蹲下检查有没有头发,打扫干净不干净,犹豫要不要泡个澡,缓解缓解疲倦和疼痛。
夏灏站在门口:“洁癖?这么怕脏。”
许清江把水打开,等着浴缸的水注满。
“再脏都没你脏。”
“?”夏灏讶异,自己在他眼里意思比厕所还脏了?不爽,“我怎么脏了。”
许清江一时嘴快,不想解释,进淋浴间,把玻璃门关上,脱衣服洗澡。
夏灏抱着手臂倚在门框上,愁绪在他脸上游走,抬眼去看正在洗澡的人。
那流畅感极为罕见,总看不够的身体正在被雾气模糊,被那扇玻璃模糊。
直到许清江推门出来,要进浴缸泡澡,他都没能从愁绪里走出来,晃了眼在浴缸里人,也脱了衣服要进去泡。
“去洗干净。”许清江皱了眉。
夏灏去淋浴间,许清江往下躺,让浴缸的水淹没自己,嘴一张一合,弄出些水泡泡,张着眼去看泡泡往上跑,破掉。
他和周天成,从小就爱玩儿这个游戏。
虽然是邻居,也有那么大个院子,可他爸爸妈妈在院子里种满了花和树,根本没有地方给他弄个游泳池。
他就跑周天成家的泳池里游泳。
尤其是夏天,泳池的水在夏天,最凉爽最舒服。
游了泳,累了,就潜在水底下,看谁先憋不住。
气泡从鼻子边跑出来,从眼睛周围跑出来,从嘴巴边跑出来。
周天成故意张嘴,造出个巨大的泡泡,指着那泡泡,得意地冲他笑。
他也想弄个泡泡出来,最好比他的还要大,结果呛水,输了比赛。
周天成冒出头,笑他不完。
最后游泳变成了打水仗。
小时候多爱玩儿啊,还特地去买了水枪,买了水炸弹。
整个夏天,泳池就是他们的欢乐场。
搭个简易的台子跳水,弄个气垫躺上面晒太阳,在水底漫步,比赛谁游得最快。
他们还以为,就光泳池里能玩的这么多游戏,可以一直玩儿到老。
许清江憋不住气,从浴缸坐起来,将头发往后一拢,看了眼自己的双手,泪忽从眼眶里跑了出来,忙捂住脸。
该死,就该在那个时候,掐死他。
那种孩子,当他是家人?
死在路边都不会有人可怜他,就你可怜他。
那就是个魔鬼!
可怜一个魔鬼,怎么可能有好下场。
夏灏淋浴完出来,站在他面前,俯视着他。
许清江察觉他的视线,手离了脸,抬头看他一眼,垂眼继续泡澡。
夏灏进浴缸,水溢出大半,浴缸不大,塞两个人有点局促,许清江见状要起,被抓住了手肘。
“我想好叫你什么了。”
“……”
“老婆~”
“我是个男人!”
“那叫亲爱的?”
“你叫个玩具叫亲爱的?什么毛病。”
“玩具?”夏灏不解,“什么玩具。”
许清江甩他手甩不开,又坐回浴缸,捧一把往脖子上浇。
“先前调查过你,你最大的乐趣,就是把人当玩具玩儿不是吗?最短的两天,最长的两周。”
搓了搓他在自己脖子上留下的痕迹,嫌弃的意味太明显。夏灏瞧见,心里不是滋味。
“你爸爸骂你不务正业,迟早会出事,就给你找了个老婆在家,想你收收心,结果你玩儿更疯,差点没气死你爸。”
许清江搓了脖子不够,没忍住抓了抓。夏灏嘴角微扯,心里翻腾。
“所以,我作为你新鲜的玩具之一,担不起你亲爱的名号,你既然有老婆在家,就不要随意乱叫。”
“哦~”夏灏恍然,“原来说我脏,是这个意思。”
许清江往后仰头,靠墙垂眸去看他,在夏灏的视角看起来,就是在藐视他,全是瞧不起他。
夏灏也就把头往后,也这么看他,不过不是藐视,有点愤闷。
“好玩儿吗?”许清江问。
“你吗?好玩儿。”
“比其他人都好玩儿?”
“没错。”
许清江还有问题想问,又觉着没意思,起身准备去睡觉,夏灏快速伸手揽他腰,挣脱不开的力气使得他又跌回水里。
“被一个这么脏的人这么玩弄,你心情如何?”
许清江手抓紧浴缸边沿,姿势艰难。
“脏吗?哈哈…那你现在不也一块儿脏了吗?嫌弃谁呢,啊?”
许清江忍着他的故意,咬了嘴。
“知江,”夏灏身体力行地告诉他作为玩具该有的态度,“就算这么叫你,你能怎么样?打我,杀了我?然后坐牢去吗?你辛辛苦苦养的弟弟不要了?既然知道自己是玩具,怎么没点玩具的觉悟?哪有嫌弃主人脏的。”
浴缸里的水掀起了浪,水花溅得到处都是。
许清江没承受住身后的巨大力量,头倒在浴缸里,呛得满口是水。
夏灏见状,收了攻势,慌忙扶他起来。
许清江咳了几声抬手打他:“滚开!”
跨出浴缸,地上滑,没抓到扶手,跌倒在地上。
夏灏上前又扶他:“撞到哪里没有。”
“用不着你管。”
找着力要站起来,脸色发青,他现在气在头上,恶心到想要动手杀人。
夏灏勾了他腿,抱起放他在床边,拿了浴巾给他擦干,使劲擦着他的头发,又拿吹风机给他吹头。
许清江盯着地上发愣,没了灵魂,活像个玩具,最后倒床上,继续出神。
夏灏躺他旁边,伸手摸他脸,咧着嘴笑。
“知江,知江…玩具…我的好玩具。”
许清江开始绝望,脑子里盘旋着这几天能不能找机会把这狗疯子推到车轮底下,或者有没有什么意外事件发生在他身上。
两个人来,一个人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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