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敬?就算不敬那又怎样!她向皇上告状?皇上会站在她这边还是怀仪公主这边?”月娘仰着下巴,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嘲笑。
周安景听了,眉头微拧,程永言则目光发冷。
“拿了她这么多首饰,皇上责罚过怀仪公主吗?责罚过我吗!”月娘神色嚣张地说完后,转身看着墙头上小小的窗口透进来的月娘,肩膀悄然沉了下来。
在她对程永言最上心的时候,有个小姐妹偷偷对她说,程永言貌似对书仪公主有意。
当时她分外不屑,书仪公主怎可和她相比。
书仪公主的母妃早逝,虽有宁国公撑腰,但难免鞭长莫及,皇上对这个女儿也不甚怜爱。
一开始她是不知道的,当怀仪公主撺掇着她去抢书仪公主的书本的时候,她惧于公主身份,不敢下手。
于是怀仪公主自己下手了,当时她心中忐忑,怕会被连累责罚,可事后什么事都没有,她胆子偷偷大了些,下次怀仪公主再撺掇的时候,她就自己动手了。
渐渐地,她胆子越来越大,拿的东西从书本到吃食,再到书仪公主的首饰,同时也对书仪公主越来越看不上眼。
自己的东西被拿,若是她,定要不依不饶讨回来,可书仪公主一没哭二没闹,她们拿走也就拿走了,也不去找皇上告状,也太窝囊了,公主当成这样真无趣。
那时她就想,公主当成这样,还不如不当。
如今事实却告诉她,她最看不上的公主才是程永言的心上人,而对程永言念念不忘的她却被他视如敝屣。
何其可笑,何其可笑!
“哈哈哈。”月娘痴痴笑出声来,鼻头酸涩,有那么一滴泪涌出眼眶,她微微仰头,将涌出的泪珠给咽了回去。
随后她又转身,脊背挺直,神色倨傲,仿若她还是那个瞧不上书仪公主的成安侯贵女,而不是账本、情场两失的阶下囚。
此前与月娘对峙,程永言一直淡淡的,现如今被月娘寥寥几语勾起了怒色,他道:“念在实哥儿年幼,本打算向太子求情,现在看来不用了。”说完便往外走。
“站住,你不能这么对实哥儿,程永言,你站住!”月娘大声喊道,顾不上争口气,双手透过铁栏杆奋力向前,奈何抓了个空。
程永言的脚步并未停留。
月娘慌了:“那些首饰埋在我院中桃花树中。”
程永言脚步一顿,折了回来:“我会尽力为实哥儿求情。”
月娘道:“那些首饰,恐怕没几个好的了。”
程永言未言,脚步不停离开,周安景深深看了月娘一眼,紧随其后。
“呜呜呜。”他们走后,月娘身子顺着栏杆滑落,头抵在栏杆上,哽咽出声。
离开成安侯府时,明知时间紧急,她该尽快出行,可她还是鬼使神差地带走了书仪公主的首饰。
可能那时她隐隐觉得小姐妹说的是真的,只是她不愿意承认罢了。
惶惶躲在青城县的这段日子里,拿章秀才戏弄的这段日子里,每每想到小姐妹所言,她就忍不住拿出首饰来泄愤,毁得差不多了,一气埋在了桃花树下,仿佛这样,她就能胜过书仪公主,掩过程永言利用她得事实。
月娘的哭咽声越来越大,陆景听了连连摇头,又来一个痴儿。
话说回来,锦娘喜欢章秀才,章秀才对月娘上心,月娘对程永言爱而不得,程永言对那书仪公主暗中守护,你们这是搞痴儿连连看吗?
哎。
……
军医技术很好,第二日中午,锦娘就醒了,睁开的第一眼,她就深深望向章秀才的眼中,那目光彷佛在说,你看月娘要害你,我会拼命救你的,知道谁对你好了吧。
自锦娘受伤依赖,章秀才一直陷入自责之中,此刻看见锦娘委屈的眼神,心疼更甚,一把抓住她的手,说道:“锦娘,都是我的错,错把珍珠当成鱼目,伤了你的心,你原谅我好不好?”
章婆子接茬:“是啊,锦娘,从昨儿到今日,年儿一直守着你,都没舍得眨眼,这次他是真改了。” 在锦娘目光投过来时,章婆子面上却是讪讪的。
章秀才忙为章婆子说话:“娘也知道错了,大夫刚开出药方,娘抢着去抓药。”
锦娘泪光盈盈,缓缓伸出手去,章婆子见状,握着她的手道:“锦娘,你要什么?”
锦娘反握住章婆子的手,说道:”我从未怪过娘。“紧接着,视线又挪到章秀才身上:“我也未怪过相公,无论你们怎么样,我都会在这里等,只要你们能想起锦娘就好。”
章秀才听了更为愧疚,俯身额头轻轻贴着锦娘的伤口,眼角泪珠滑下,轻轻道:“锦娘,对不起。”
章婆子也转过身去抹了一把泪,暗骂自己混账,被那虚无的富贵迷了眼,伤了锦娘的心。
锦娘动情道:“没事的,只要我们一家人一直在一起。”
“对对!”章婆子连连点头:“以后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谁来也不理。”
“锦娘,我们一直在一起,再也不分开。”章秀才直起身子,双手覆上,紧紧包裹住锦娘章婆子交握的手,眼底满是坚定的承诺。
“嗯。”锦娘满足地点头。
陆景来时,恰巧看见章秀才持汤匙喂锦娘汤药,章婆子也殷勤地为锦娘忙前忙后。
陆景欣慰,如今锦娘也算苦尽甘来。
虽然她不是很赞同锦娘用生命换得章秀才的在意和付出,但个人自有个人的缘法,只要结果圆满就成。
汤药喂完,章秀才见陆景过来,贴心地给她挪出位来,陆景顺势在床边坐下来。
锦娘心满意足地看着院中的章秀才母子俩,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窝囊?”
“嗯?”陆景不明白锦娘为什么这么问。
锦娘道:“很久以前,我心中就有个想法,我只想要个家,相公和娘子一起,所以纵然章秀才变过心,但我还是愿意给他一个机会,我可以一直退,一直退,只要他回到我身边,以后不背叛我就行。”
陆景叹了口气,大概这两天见过太多的痴儿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当然,身为撮合他俩的媒婆,她自然是希望锦娘章秀才和和美美,夫妻幸福的。
……
晚上,陆景坐在庭院中,抬头直直看着空中。
小离端来一串葡萄放在她面前,疑惑道:“小姐,看星星呢?晚上星星也不多呀!”
陆景托腮,奇怪道:“你说,锦娘和章秀才都已经和好了,这功德咋迟迟不降落呢?”
凡尘修最要紧的就是功德,若无功德,那修为还是寸步未进。
小离脑海中浮现一个不好的想法:“难不成锦娘章秀才还有变化?”
“不是吧?!”
……
月娘带人大闹章家动静甚大,很快闹得全青城县皆知,不少好事者上门打听详情,章秀才不堪其扰闭门谢客,连书院都不去了,但还是有不少风言风语在章秀才短暂的外出时传入其耳中,不出几日,他就知道了月娘不日被押送上京。
章秀才被这消息搞得心烦意乱,一早上握着本书,根本没看进几行字,索性把书扔到一旁,提笔写字,蘸好墨后,手却不动了,任由墨汁向下低落。
他只是向月娘问个明白,为什么如此戏弄他,当真对他,对他……
若不问清楚,他余生肯定会被这个问题困扰,也和锦娘过不好日子。
可要是去了,锦娘会不会误会?
一时间两种声音在脑海中打架,让章秀才连锦娘的叫喊声都没注意到。
直至一只柔荑在他眼前挥了挥,他才回过神来,待看清锦娘,他缩了缩目光,颇有几分做了坏事被抓包的心虚感。
锦娘恢复地很快,没几日都能下床走动了,用膳时间已到,她见章秀才久不出来,便去书房叫唤,就看到了章秀才心神不宁的模样。
月娘之事她也有耳闻,料想章秀才定还有话要对月娘说,便道:“听说月娘就要被押送回京了,你去见见她吧。”
章秀才眼中迸发出错愕的目光:“你同意?”
锦娘善解人意道:“你与她有旧,肯定有话相对她说,去一趟,与她好好告个别吧。”
章秀才低头,心里挣扎一番,而后道:“锦娘,我确实有问题想问她,此去一番,以后不会再与她见面,守着你好好过日子。”
“嗯。”锦娘笑道,嘱咐章秀才出来吃饭后,自行回了屋内,打开箱笼拿起那封未拆封的信,指尖捏得发白。
……
陆景着实被小离的话吓住了,为了以防万一,她日日去章家,就怕章秀才再出什么幺蛾子。
这日她刚到章家门口,大门紧闭,忽然里面传来一声惨叫。
陆景顿感不好,踢开门进去,只见里面一个蒙面的杀手正追着锦娘,锦娘身上被砍了好几刀,而章婆子倒在地上,脖子上被割了一道血痕,血蔓延了整个脖子。
陆景迎了上去,与杀手对打起来,很快杀手落了下风,夺墙而逃。
陆景扶起浑身上下血迹斑斑的锦娘,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锦娘粗喘了好几口气,待平静下来才摇了摇头道:“我正在和娘说话,这个蒙面人就跳了捡来,一言不发就抹了娘的脖子,我见不对劲,就使劲扔东西,还是被蒙面人砍了好几刀,若不是你及时来到,我怕是和娘一样的下场。”
“章秀才呢?”
“他,他去见月娘了。”
“哈?”
陆景正诧异着,带头捕快带人破门而入:
“陆媒婆,大人请您过去,章秀才死了!”
“什么?”锦娘一听,晕了过去。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