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有些难熬,刚从彩南回来没两天,李衔霜就长了口腔溃疡。
对于自己长溃疡这件事,李衔霜接受得很坦然,毕竟这是他身处古代的第一个冬季,身体适应不了只吃萝卜白菜这样的蔬菜,生点无伤大雅的小病也正常,忍忍就过去了。
但没想到没过两天,宋青青和宋明也开始吃饭的时候喊嘴巴疼了。
李衔霜确认他俩也长了溃疡之后,有点疑惑:“你俩怎么也长了?”
“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啊?”宋青青捂着半边脸,“真的好疼。”
李衔霜有点不可置信:“你们之前没长过?”
俩小孩齐齐摇头。
李衔霜想了想,大概明白了,大概是因为今年他们的生活质量大幅度提高,冬天菜不多,他们就经常炖肉,小孩又挑食,吃肉太多吃菜太少,自然就长了溃疡。
李衔霜很同情,但爱莫能助,只能安慰:“多吃点菜,忍忍就好了。”
然而世事难料,又过了没两天,饭桌上又多了个吃饭吃得小心谨慎的宋开。
他几乎不下筷子了。
李衔霜连忙去看,“怎么了?”
宋开摇摇头,“没事,嘴巴里有点疼。”
事已至此,李衔霜已经有了经验,他道:“是不是嘴巴里面破了?”
宋开点点头。
宋开倒是不挑食,但架不住这段时间什么事情都压在他身上,还每天早出晚归不知道去做什么事,肯定是上火了。
李衔霜心疼:“那你怎么不说呢?”
宋开很自然地道:“忍忍就好了。”
李衔霜拍腿:“这么疼,怎么能忍!”
饭桌上宋青青和宋明抬眼无语地看他。
宋开:“没事儿,多吃点萝卜白菜就好了。”
李衔霜陷入思考,现在是他人生的前二十多年,都没在饮食上感觉到冬天有什么限制,可见现代科技还是把人养得太好了。
李衔霜把视线投向空地,忽然想到,如果只是做个简单的蔬菜大棚,好像也不是特别难?
他可不能让宋开长着溃疡,还只能吃萝卜白菜。
其实瑜朝也有冬季蔬菜,为了保证菜苗生长所需的温度,需要在房内种植,还要在昼夜点火盆。
这样的成本自然是老百姓承担不起的,也只有皇家专供的菜庄才能烧着银子种菜,给皇亲贵族提供冬日的几种寻常蔬菜。
至于老百姓,只能靠着容易储存的萝卜白菜过冬,自然容易营养失衡。
虽然不能保证成功,但他想着原理不难,或许可以试试。
李衔霜照着回忆里邻居家蔬菜大棚的样子,在后山找了一块阳光充足的地方,着手做大棚。
没有保温性能良好的专用聚乙烯薄膜或者中空板,李衔霜托人买回来许多厚厚的白色窗纸,用油浸泡之后晒干,透光性能也还不错,再留些小孔洞透气。
接下来就是用竹条和木条来做大棚的骨架,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一开始做得着实又慢又艰难,还给手上小臂上拉了不少口子。
因为想给宋开一个惊喜,李衔霜努力地遮遮掩掩,在家里揣着手装深沉。
但也不是所有时候都能装成功的,这天午饭前洗手,李衔霜正在盆子里沾水,忽然发现宋开走过来在他身后排队,李衔霜立即抖抖手臂,袖子落下来,遮住手臂。
宋开看到,“你袖子要被沾湿了。”
李衔霜:“嗯嗯嗯,我洗完了。”
宋开疑惑:“你都没用皂呢。”说完,他上前一步,非常贴心地要替李衔霜把袖子挽起来。
李衔霜刚想后退一步,宋开已经捉住了他的手腕,还没挽衣袖,就看到他手上密密麻麻的小伤口。宋开捧着他手反复看,“这怎么回事儿?”
李衔霜支支吾吾刚要找借口,宋开先道:“怪我,没给你准备棉手套。”
李衔霜抬头:“嗯?”
“今年冬天是太冷了,我没注意到。”宋开颇为懊恼的样子,想着他难怪不肯用皂,肯定是伤口蛰着疼。
宋开从自己屋子里拿出来一个罐子,从里面挖出来一坨白色的乳脂状的东西,给他涂在手上,涂了厚厚一层。一边涂一边念叨:“都这么多小口子了,你怎么也不知道跟我说。”
李衔霜看着低头认真揉搓乳脂的宋开,忍不住笑起来,说道:“这怎么能是你的错。你这几天太忙了,我都找不到你人。你去做什么了?”
这问题他是真想知道,因为宋开早上出门比他还早,要不然他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能每天溜出去种菜。
宋开动作微妙地停顿了一下,眼睫下垂,没抬头,“嗯,我去买年货了。”
宋开揉得差不多,松开他的手,把那罐子搓手的东西塞进李衔霜手里,转身自己去洗手。
李衔霜若有所思。
他不信,完全不信。家里年货早就备齐全了,宋开肯定有事儿瞒着他!
这日,李衔霜的棚子已经做好,菜也出了芽苗,他终于得了闲守在家。
家里的春联对联还没贴,李衔霜很积极,早起就熬了一锅浆糊,想着全家一起贴福字对联,他腿还没办法登高,但可以给宋开看着,小情侣一起贴个对联,美滋滋。
没想到他刚端着一锅浆糊出来,就见宋开已经换好了外出的衣服。
李衔霜端着还咕嘟咕嘟冒小泡的锅,一脸的不可置信:“宋开,你要出去吗?”
要是平时,宋开早就注意到他的委屈表情,过来哄哄他了,但是今日,宋开非常着急出门,甚至都没看到。
李衔霜:“别出去了吧,我一个人贴不了春联,要不要我们一起贴?”
宋开这才回头匆匆看了他一眼,喊道:“宋明!”
宋明掀开帘子从屋里走出来,宋开嘱咐道:“你帮衬着一起把春联贴了,我还有事,也许下午才回来。”
说着,他火急火燎地出了门。
被忽视的李衔霜端着浆糊追了几步,怎奈腿还没好利索,追不上,只得又折返。
李衔霜无助,李衔霜难过。
宋明很听哥的话,打了个呵欠,搬来梯子放门口,拿对联比划着,手伸了半天也没东西递过来,他低头一看,见李衔霜还在门口张望,说道:“还贴不贴了?”
“哦。”李衔霜胡乱用刷子蘸了蘸浆糊,递给宋明,问道:“你知不知道你哥这些天在做什么?”
宋明:“不知道。”
李衔霜:“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宋明很无语:“我怎么会知道,他是我哥,我还能管着他?再说了,你怎么不知道?”
“我…… ”李衔霜语塞,他前几天也天天往外跑,实在是心虚去问。
宋明将顶联比了比位置,“现在正了没?”
“正了正了。”
宋开到底在做什么,成了李衔霜的心事。
他倒也不是控制狂,非要把另一半的一举一动摸清,只是因为宋开实在太神神秘秘了,每天起早贪黑的,熬得黑眼圈都出来了。
而且李衔霜怀疑,宋开不会是因为这事儿上火,才长溃疡的吧?
而且他这两天连午饭都不回家吃,都是晚上悄悄溜进厨房随便吃点剩的。
李衔霜昨晚看到他回来啃馒头,披上衣服就要给他下碗面,然而宋开看到李衔霜,就立马放下馒头说自己吃饱了,然后回了自己房间,留下李衔霜独自挠头。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样下去铁定要没老婆!
于是第二天,李衔霜起得比鸡早,在屋子里面隔着窗纸听外面的动静,天还没亮,星星挂在天边上,就见宋开换好外出的衣服,动作很轻地洗漱完毕,像是要出门。
李衔霜走出屋子,元气满满:“早啊!”
宋开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早就起床,吓了一跳,故作镇定道:“早。”
李衔霜忽闪着大眼睛:“你这几天都出门这么早吗?”
宋开支支吾吾,“也不是吧。”
李衔霜继续突击:“是不是有点忙?”
宋开点头。
李衔霜拿上拐杖:“那好说,我帮你,这都快过年了,还是得让你把事办完专心过年,咱们一起吧!”
宋开却后退一步,“不用不用,其实也没什么!”
李衔霜神情一滞,感觉事情似乎有点严重。
宋开放下手里的东西,拉过李衔霜,不让他往外走:“好像也没什么事儿了,我不出去了。”
李衔霜警觉,真的不太对!不是错觉!
这一整日,李衔霜的视线都一直落在宋开身上,但宋开只要在家,又表现得与平时没什么两样。
直到李衔霜洗漱完毕躺在床上,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他想,宋开要是实在不想让他知道,那就算了,只要不是什么让宋开为难的大事,他想自己处理就自己处理。
谁还没点秘密了。
上火到长溃疡,那就给他降火……反正大棚里的菜也已经长出来了。
想着这些事,李衔霜渐渐入睡,半梦半醒之间,忽然听到院子里似乎有什么动静。
大门开着,宋开似乎带了什么东西去柴房,折返又关了一次大门。
李衔霜做了一番心理斗争,在出去和不出去中间犹豫,但是借着月色,看到宋开面上似乎带着笑,他又收回了脚。
不是坏事!
不是坏事就好了,那就让宋开自己发挥吧。
自己就算抓心挠肝得好奇,那就抓心挠肝吧,反正也憋不死人!
接下来的两天,宋开白天都没再出门,晚上会去柴房。
李衔霜都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宋开这么能熬夜,还不如让他白天工作呢。于是为了弥补自己的错误,李衔霜有事没事就拄着拐,迎着寒风出门散步溜达,好让他白天也能去柴房里鼓捣他那东西。
什么叫自作自受,这就是自作自受啊!
谁都有秘密,李衔霜也有。
偷偷在后山种的菜已经长出了头,虽然个头还很小,但长得快的菠菜和小白菜已经可以入口了。
他想着在年夜饭前,挑着能吃的挖出几颗来,好歹也应个过年的景,可以涮个小锅子吃,铺垫了这么久,就当是个惊喜。
然而有人却抢了先,大年三十一大早,李衔霜的房门就被敲响。
李衔霜艰难地醒过来,迷迷糊糊地拄着拐杖去开门,只见宋开站在外面,虽然眼底的青黑像是熬了个大夜,但整个人却神采奕奕的。
“李衔霜!”宋开叫他。
“哎。”难得宋开的笑容这么明显,李衔霜只觉得他比自己方才做的梦还要漂亮。
“我有东西要送给你。”宋开像是一刻都等不了,侧开身,背后藏着的东西露了出来。
看到那样熟悉的物件时,李衔霜眼睛微微睁大,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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