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开居然送了他一辆轮椅。

李衔霜向前两步，又后退两步，怎么看，这都是一辆货真价实的轮椅！

“你可以坐上来试试。”宋开推起轮椅后面的把手，站在台阶下。

李衔霜都没拿拐杖，健步如飞地跑下台阶，一屁股坐在轮椅上。

宋开：“……我是不是做得太慢了。”

“哪有！”李衔霜非常喜欢，摸摸这儿摸摸那儿的，回头对宋开笑，“你居然这都能做出来？”

他试着转了一下轮子，非常顺滑，木轮间上了桐油，丝滑得一点声音都没有，李衔霜转着轮子，在自己屋子前的空地里绕了一大圈，然后回来精准地停在宋开面前：“好久没有这样风驰电掣的感觉了。”

停在宋开面前，看到宋开的表情，李衔霜忽然出汗：自己是不是太熟练了！

寻常人哪里见过轮椅？

就在李衔霜心虚找补之际，只见宋开很欣慰地转过身，口中喃喃自语：“我就说他能看懂……”

宋开给李衔霜做了轮椅，这一天，李衔霜就没从上面下来过，这下他也不懒了，推着轮椅跑出门去买东西。

刘屠户：“呦，回来啦，可得好好小心身体，快些把摊子重新开起来才是正事。这扇牛排骨算你便宜点，二十文拿走。”

李衔霜数出钱：“是啊，回来了。这轮椅好用的，宋开帮我做的！我再要一只母鸡，麻烦帮我处理一下。”

刘屠户：“那腿折着还是不方便，你得多下地走动走动。”

李衔霜纠正：“我腿没折！”

他拜托刘屠户把牛肉割下来，片成薄薄的小片。鸡也拔毛去脏，连皮带肉留下鸡骨。

刘屠户没见过有人吃肉这么精细，肉还要片得薄可透光，疑惑道：“这是怎么个吃法？”

李衔霜稳稳当当坐在轮椅上，抄着手美滋滋道：“要吃火锅呢。”

刘屠户一家也吃过，但那是在城里的涮肉铺子里吃的，吃得不过瘾，还死贵。

他反正是不爱吃。

牛肉还要再片一会儿，刘屠户说过一会儿给他们送到家里去，李衔霜就倒转轮子，转头去了李家糕饼铺。

李家糕饼铺前有个低低矮矮的台阶，明明站起来走一步就能进店，但李衔霜选择了凭借高超的技术，自力更生将轮椅轧上去。

买了一笼刚出炉的牛乳黄豆饼和一屉子荷花酥，李家媳妇儿用油纸把东西包起来，递给李衔霜：“这东西倒新奇，不用走路了，好用不？”

李衔霜：“自然好用，宋开做的！”

李家媳妇儿捂着嘴笑：“知道了知道了。”又给他包了两个红豆糯米团子。

在外面转了一圈，买了一堆吃火锅的用具，也吸引了许多目光，李衔霜只恨没有在胸前挂个牌子写上“宋开制造”，直到寒风吹得他都冷了，看看东西也买齐全了，他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家。

之前看到发小穿着女朋友送的球鞋一个月不换，他直接予以鄙夷，现在，摸着轮椅上光滑的扶手，想想这上面的每一个部件都是宋开亲手打磨的，他心里就有一种诡异的满足感，总算是理解了。

到家的时候，刘屠户已经把他买的肉都送了过来。

宋开正在收拾那些牛肉片，李衔霜推着轮椅过去，把买的东西给他看：“宋开，我们晚上吃锅子吧！”

“好啊。”虽然不明白李衔霜为什么忽然想吃涮锅，但还是转身进了厨房，翻了翻菜篓里的白菜，“我看看还剩下什么菜。”

“……好像只有土豆和白菜了，这些够吗？”宋开问道。

身后没人回答，宋开转过身，就见李衔霜在台阶底下，手背在身后，冲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宋开被晃了一下神，还没有动作，就见李衔霜忍不住了，“当当当当——”

他手从背后拿出来，捧着一大把新鲜的绿色蔬菜。

宋开走下台阶，惊奇道：“从哪儿来的？”

李衔霜用一张红色的纸，非常直男审美地做了一束“捧花”，还在纸外面精心打了个蝴蝶结。

里面菠菜、油麦菜和莴苣交相辉映，绿油油鲜嫩嫩的，带着蓬勃的生命力，不像是生于寒冷的冬日。

“自然是……我们自己种出来的。”李衔霜轻轻歪歪头，“宋开，我也有个礼物送给你。”

在看到那个迷你版的蔬菜大棚时，宋开眼睛都亮了。

他钻进棚子，里面很低矮，只能半蹲着，但气温比外面要高得多，触目所及的地方，都长出了绿色的嫩芽苗。

宋开又钻出来，去摸覆盖棚子的纸，“这像是窗纸，怎么比我们屋子里还更暖和一点？”

“植物生长本来就会释放一点热量，再加上土里我加了腐化到一半的肥料，也能产热。”李衔霜解释。

宋开收回手，捻了捻指尖：“而且窗纸上浸了一层油，能透过更多的光。”

李衔霜连连点头，想不愧是宋开，就是很聪明。宋开站起身：“所以你手上的伤口，是做这个弄出来的？”

“什么伤？都没事了嘛。”李衔霜伸出手臂撸开袖子，宋开一看，果然那些小伤口都已经长好了。

李衔霜转身推着轮椅往回走，泥地里轮子不大好转，宋开自然地扶住把手，往回推。

回到家的时候，翠翠和柳秀已经按照吩咐，烧好了锅，肉菜摆在盘子里，就等他们回来涮肉了。

“我看看。”时隔一年看到火锅，热气腾腾的水气扑上脸来，李衔霜有些感动。

锅底是按照他的吩咐炖好的鸡汤，一整只鸡供这一个锅底，香味非常浓郁。

李衔霜坐在宋开身边，往锅子里下肥牛卷和蔬菜，一边下一边说：“现在是冬天，棚子做得晚了，其他食材不好找，等春天夏天到了，我们还可以做番茄锅。”

桌上的人都没听说还有这个口味的锅子，一般人家很少吃涮锅，去专门的涮肉铺子里吃又贵又吃不饱，就算在家里吃，也是大锅烩，把蔬菜和大块的肉什么的一起放下去，做不到那么精细，说是吃锅子，其实更像是煮汤，也不好吃。

宋开转头问：“番茄还可以涮锅？”

“当然了！”李衔霜想想那酸酸甜甜的口感，咽了咽口水，“我最喜欢吃番茄锅底了。”

宋开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李衔霜没注意到，他在专心致志地数着秒。

数到三十，李衔霜用勺子捞出来，放进宋开的麻酱碗里，“可以吃了！”

他又放了一勺生肉片下去，“你快吃，牛肉煮到三十秒是最嫩的，待会儿凉了。”

看宋开把肉吃进嘴巴里，李衔霜仔细观察他的神色。

宋开之前从来没吃过这么浓郁的火锅，鸡汤很香，牛肉很嫩，麻酱调得不稠不稀，他眼睛都亮了。

见他这样，李衔霜才放心，笑着把新煮出来的肉又放进他的碗里。

“你也快吃。”宋开催他。

“没事儿，我不着急。”李衔霜又把一点菠菜捞出来，“多吃点菜，嘴里还疼吗？”

宋开低头猛吃，像只小仓鼠：“不疼了！”

难得看到宋开有这么喜欢吃的东西，李衔霜感受到了投喂的快乐，投喂到一半，院门被拍响了。

“我去开门。”李衔霜起身。

门口站着的是刘屠户，他手里提着一点片好的羊肉卷，往院子里瞧了一眼，见一家人围在热气腾腾的锅前，笑道：“你们不是吃锅子吗，正好我这儿还有点羊肉，不多，虽然是割剩下来的，但是绝对新鲜，也是好肉，给你们拿着吃吧。”

李衔霜接过肉，道了谢，“稍等一下。”

他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把菠菜和生菜，用纸包了，给刘屠户：“新摘下来的菜，你带回去。”

刘屠户很惊奇，他想过宋家的生活水平很高，没想到已经可以买这样昂贵的冬菜了，推拒道：“冬菜？这也太贵重了。”

“没花钱，自己家里种的，你拿着。”李衔霜塞给他。

“自己种的？”刘屠户的眼睛都瞪大了，没见过冬天还能种出菜来的神人，连连夸赞，收下冬菜，“好好好，你小子是有些本事的……”

送走刘屠户，李衔霜拎着那包片好的羊肉回来，放在架子上，又坐下来给宋开涮牛肉。

“不现在吃吗？”宋开奇怪。

“等你吃饱了再下它。”

“为什么？”宋开更奇怪。

“你不是不喜欢羊肉的膻味吗。”李衔霜很自然地接道。

宋开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能让他记住，沉默一会儿，也夹了一筷子肉，放进李衔霜的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