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费力睁开一丝细缝，一眼就扫到了趴在床边疲惫的苍。此时氛围恰好，他的心里滋生出一丝温情，抬手想要安抚她皱起的眉头，只是稍微的动静就惊醒了她。

“你醒了。”苍靠在椅背上捏着眉心，声音听不出情绪。

“嗯。”他努力撑起身体，唇还是惨白，声音气若游丝，神情意外的放松，他不知道的是自己身上先前那阵浓郁地仿若实体的香现在淡了不少，甚至比之前淡了不少。

“你的目的是什么？”开门见山的质问让空气陷入了沉默。

“……我需要你帮我。”他的心里转个几个弯瞬间就明白了自己的计划已经被发现，只是他不确定到底有多少人知道，脑内疯狂地运转，他需要找到……先机……突然他猛的抬眼，坚定的眼神带着丝决绝。

“凭什么，你给我找了这么大的麻烦，为什么觉得我会帮你？”苍有些好笑。

“你是青井。”他的心脏和神经一同狂跳，是的，他也掌握了她的秘密，还有机会，只是……他看着虚张声势地苍压下来所剩无几的不忍。

……

苍愣在原地，各种异样的情绪朝她涌来，思绪变成了海上的一叶扁舟，巨浪将她掀起，所有的思考离她远去，她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她慌了神，几乎是下意识地否认。

“青井苍，你猜到了这场意外是我策划的，那你再猜测我是什么时候发现你的身份。”事实上，他远没有所表现出来的笃定。即便早有预料，可生活了十几年的世界突然变成了一场骗局，其中的荒谬颠覆了他的世界，此刻还能够冷静的说话都已经是理智在强撑罢了。

“你从一开始就是利用我。”她感到无比愤怒，眼睛里蕴含着熊熊烈火。“小人!”

“我们是一样的，苍小姐，做人不能太双标。”他好心情地为她解答。“你们的破绽太多了，列车上，还有那间临时居住的霉味房间。苍小姐太爱干净了，房间的座椅很新，连椅子靠边的缝隙都干干净净呢。”

“你真的很厉害。”她看着他收起来了从骨缝里渗出的轻视和傲慢。

“那现在我有资格和你合作了吗。”他赌赢了。

“我要为你做什么。”

“不是我，是我们，你不想逃出去吗，这个恶心的虚假的世界。我说过了，我们是一样的。”

“哼，别以为说几句话就能让我任你摆布。”

“那青井小姐为什么不想让他们知道你的那些多余的记忆。”

“够了!我们该把注意力放在‘我们’的计划上了，你说呢，诸伏先生!…”

“离开他们的视线，再次遇到时告诉我一切。”他这次的意外势必会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只要苍把握好这段时间就一定会有所收获。这一次的事故已经让他证实了那些猜测，也一定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你就这么信任我？”苍有些惊讶，更多的是怕他留下什么不利于自己的后手。

“当然，苍小姐是独一无二的。不过，如果六年后我没有想起这一切，那么下次出现在实验室的的就不知道会是谁了呢。我相信，你一定不会失约的吧，青井……苍…”

“……！当然！！！”她咬牙切齿的回答。“为什么是我。”她努力平复好心情，问出来困扰已久的问题。

“这是秘密……”他扯出一个苍白的笑，说出的回答回答充满了神秘主义气息。

苍气急了，毫不顾忌地揪住他的衣领，贴近，气息交互。“好好睡一觉，明天会是个晴天。”然后僵硬地扯动嘴角，头也不回地离开。

“当然。”窗外阴沉地像是立马会有一场暴雨，他挑了挑眉心情不错地回答，只是这回答消散在空气里，没传入本应听到的人的耳中。

接下来的几天是她过得最舒坦的日子，可惜这样平静生活终于迎接来了属于它的暴风雨。

“很遗憾，甜心，你被解雇了。”千户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缩成鹌鹑的人。

“该死的，你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吗!”渡边被气得一阵阵发抖，那些流油的肥肉一圈圈震荡开。“我早就说过不能请这种不靠谱的，你偏图她便宜，现在好了，咱们一起完蛋。我的饭碗丢了，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吧。”

“你能安静点吗。”千户罕见地翻了个白眼，嫌恶地挪开自己的视线，像是玷污了眼睛。“还有你，按照合同需要赔偿一大笔钱，这些你都知道吧。”

“哼！”

“……”苍按照惯例一言不发地低着头，心里一阵阵滴血，忍不住地埋怨起诸伏。

“甜心，你已经不是新人了，这种低级错误只会让我质疑你的用心。”千户凌厉的目光像是穿透她的身体，那些不能见光的隐秘被看的个彻底。

“我告诫过你很多次，不要干涉主线剧情，你知道你犯了多大错吗！”“怎么，现在知道不说话了，刚干嘛去了！大家辛辛苦苦的走剧情，你倒好，差点把大家老底给掀翻了，你知道那些话一旦说出来会有什么结果吗！”渡边还在继续自己的演讲，喋喋不休。

“……前辈，我只是有些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活，这样无意义的生活真的是我想要的吗。”苍明白此刻绝不能继续沉默，她提出一直以来困扰她的疑问。她开始表演恐惧，表演她所恐惧的未来。一直以来她都是可有可无的小角色，可有一天鲜血淋漓的真相摆在眼前，她想起了那句玻璃上的文字，灵魂深处的震颤席卷全身。她有一种奇怪的愤怒，却得不到宣泄。

“你恐惧的是你自己还是诸伏。”千户一针见血地击溃苍的心理防线，她的话似乎蕴含着其他意思，这不禁让苍多了些胡思乱想。

“那场剧情是新增的，他差点就死了！”苍眼神四处乱转突然猛得抬起头，语气尖锐。

她的话让千户沉默，只是不知道到底为什么沉默，千户没再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来挑逗她敏感的神经，这是最好不过的。

“你到底怎么了？他怎么可能有生命危险，这场剧情就是为了他的高光，谁都可能会死，只有他不会。再说，他的杀青节点也不是这个，你烧糊涂了吗，亏我还以为你是个经验丰富的。”渡边疑惑于她的突发善心，甚至有些好笑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工作，突然现在就觉醒了。

“他和我们不同，他的情感是真实的，痛苦是真实的，他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为什么要增加这种不必要的剧情，这真的有意义吗？那些死去的同事，我们都知道也许明天就会有新的替补上来，可诸伏景光却会为此痛苦很长一段时间，如果只是为了让他明白一些他根本就不需要明白的道理那这出剧情就是最失败的剧情。再者这出没用的剧情就只是为了增加虐点！”她的额前布满了细汗，说实话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一番说词未免太圣洁，将自己过往的一切都撇的干干净净，简直是新时代道德标兵。可现下实在没什么好主意，即便是硬着头皮也要演下起。

“青井，我必须提醒你，不是虐点，是看点。我们是为剧情服务的，不要产生不必要的感情。他需要这些。还有，你究竟是为了这场不合理的剧情愤怒，还是为了他本人的遭遇而愤怒。”渡边冷笑着质疑她。

“渡边先生，我只是认为他不需要这些，他的美强惨人设已经够了！”

“可我也告诉你，你不是他！”渡边放软了姿态，手顺势覆上她的腰，却被躲开，顿了顿放下了悬着的手。“哎，离开这吧，去别的剧组或者去旅游，再这样下去，你会疯的。”他体贴地建议，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千户盯着那只油腻的咸猪手，表情晦暗不明。

“……”苍扯动的神经渐渐放松，尖锐的态度也软和下来，迷茫的样子有几分可怜，可只有她自己明白这场考验差不多是结束了。只是那只肩头的手似乎还停留在那，即便那只是错觉，如果不是意志力的强大她几乎都要当场呕出来。

“……我明白了，很抱歉这次的失误，接下来我会休职一段时间，很感谢这段时间您二位对我的培养和照料，同时很遗憾搞砸了这一切…最后，祝您二位武运昌隆。我先离开了。”她悄悄松了口气，比起这场训话，她更心疼那些流失的钱，心默默地疼了几秒。

“……夜深了，外面雾气重，明天再走吧。”千户在心底默默叹气，算了，看在她最后这番话还算舒心的份上。“渡边，你该离开了。”

“千户，大家都是同事，再说了外面……”

“你该离开了!”她直截了当地打断那拙劣的借口，毫不留情地驱赶。

第二天，千户来到苍房间时她已经离开了，至于去了哪，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