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的铝制蒸笼刚掀开，白雾就裹着馒头的麦香漫到院子里。

温晴晴端着餐盘找了个角落坐下，小米粥的热气模糊了视线，她用勺子轻轻搅动，看着米粒在粥里打着旋。

“介意拼个桌？”

陆扬的餐盘“咔嗒”放在对面，白煮蛋在碟子里滚了半圈。

他今天换了件利落的衬衫，袖口挽起，露出紧实的手腕，一截小臂上血管清晰可见。

温晴晴点点头，刚要低头喝粥，就见方宇端着餐盘冲过来，靴子在水泥地上踩出急促的响声：

“晴晴！原来你在这。”

“巧了，陆医生也在——”他的话卡在喉咙里，最终把粥重重放在桌上，溅出的米汤落在温晴晴的手背上。

她慌忙缩手时，陆扬的纸巾已经递到面前。

“抱歉抱歉。”方宇扒着鸡蛋的动作顿了顿，突然盯着温晴晴的手腕：

“晴晴，你的表呢？”

温晴晴舀粥的勺子晃了晃，没接话。

那只奶奶留下的表，昨天在医院为了救陆扬，被她扔给了持枪的劫匪。

“丢了。”她的声音很轻，馒头渣粘在嘴角。

“什么时候丢的？”方宇差点把碗碰翻，“那不是奶奶留给你的遗物吗？你平时宝贝得很——”

“吃饭也堵不上你的嘴？”温晴晴抓起半个馒头塞进方宇嘴里，眼神里带着警告，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方宇含糊不清地嚼着馒头，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陆扬。

陆扬正低头剥鸡蛋，蛋壳裂开的声音里，他想起前天夜里在卡车车顶，温晴晴对奶奶厚重的感情和思念。

他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

他原以为那只是块普通的手表，没想到却是这样重要的存在。

而温晴晴为了救他，竟毫不犹豫地把这样珍贵的遗物交了出去。

温晴晴突然站起身：“我吃饱了，去收拾东西。”

餐盘摩擦桌面的声响格外刺耳。

陆扬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发梢还带着未干的潮气。

“陆医生。”方宇突然开口，嘴里的馒头屑喷在桌上，“我问你个事儿。”

陆扬抬眼，看见他眼里的认真：“问吧。”

“你得认真回答。”方宇往前凑了凑，马甲上的纽扣蹭到桌面上。

“知无不言。”

“不问别的，就是......你对晴晴好像…… 特别上心？？”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远处李工哼唱的京剧调子，食堂大师傅在灶台边铲着锅巴，声响都像是被放大了十倍。

陆扬剥鸡蛋的动作没停，蛋白裂开的瞬间，他抬眼撞进方宇的目光：

“你看出来了？”

“我又不是傻子！”方宇的嗓门陡然拔高，引得邻桌的人纷纷回头。

他降低分贝继续说道，“你眼睛都快黏在她身上了！她洗头你跟着，上药你跟着，刚才连看她的背影你都走神——”

“观察得挺仔细。”陆扬笑了笑，把剥好的鸡蛋递过去，

“多吃点，不愧是优秀摄像师，抓细节有一套。”

“那我就不客气了。”方宇接过鸡蛋，往前探了探身，靴子在地上蹭出沙沙声：

“那我再冒昧问一句，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陆扬的指尖在桌沿轻轻敲击，露出抹意味深长的笑：

“你觉得呢？”

“同学？朋友？”方宇掰着手指头数，“反正不可能是男朋友，她从没提过——”

“为什么不能是？”陆扬突然打断他，“我是她男朋友啊。”

“哐当！”

方宇的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响，他整个人差点摔下去：

“怎、怎么可能？我跟她搭档一年，从没听她说过——”

陆扬望着方宇惊慌失措的模样，低低的笑声从胸腔里滚出来：

“看把你吓的。准确来说 ——”

他故意顿了顿，才慢悠悠补全后半句：“是前男朋友。”

方宇这才坐稳，手忙脚乱地扶着碗：“这倒没听她说过。”

他顿了顿，突然抬头，眼里闪着不服输的光：

“不过‘前男友’的‘前’字才是重点。只要你们没复合，我就有机会。”

陆扬眉头一沉：“什么机会？”

“公平竞争的机会！”

方宇拍着胸脯，工作牌在胸前晃得厉害，“我也喜欢晴晴，我要追她。虽然你很优秀，但咱们......各凭本事。”

他的坦诚像夏日的雷阵雨，来得又急又猛。

陆扬看着他眼里的认真，突然伸手夺过刚才递去的白煮蛋，“先把鸡蛋还我。”

他“咔哧” 咬下大半个，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那你加油吧。”

随后嚼着鸡蛋起身，衬衫的衣角扫过餐桌，离去时带起一阵急风。

“哎你这人！” 方宇猛地拍桌，大声喊“鸡蛋不是给我吃的吗？怎么又抢回去了！”

“小方这是跟鸡蛋较上劲了？”远处的大师傅被逗得直笑，“别急，这还煮着一锅呢。”

“小气鬼！” 方宇对着空气嘟囔，伸手抓起馒头狠狠咬了一大口。

他盯着陆扬越走越远的背影，暗自发誓一定要赢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