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英险些一脚踩上那人的肚子,所幸看清后立刻收回了脚。她紧张了一瞬,在看了那人第二眼后便立刻松了眉头,大步从他身上跨了过去。
打斗声还在继续,但声音逐渐少了些,最后只剩下了一片低声的呻吟,伴随着收剑的声音结束了战斗。
而后马车前幽幽飘来带着笑意的声音。
“出来吧,已解决了。”
陆英听罢,从马车后探出头,见阿朗负手而立,戴着那黑红相间的抽面具歪着头向她招了招手,周围躺了则是一地粗布麻衣、戴着相同面具的人。
另一衣着显贵的男子瘫软在地,虽未见他受什么伤,也无需再管他了。
陆英走过去道:“你还未得知交易地点,暴露得是否过早了些?”
阿朗却不甚在意:“若交易地点在湘州便罢;若是在远处便麻烦了,不如直接从他嘴里问出来方便。”
陆英思考了一下,觉得他说得也有理,便由他去了。
与阿朗将人捆进房间,陆英有些好奇他会如何问这些人,便没有急着出去。
而阿朗却不知在想什么踱了几步迟迟不肯开始进入正题,见陆英还未走,忍不住道:“阿英,你去休息一下吧,好了我会叫你。”
在马车上几乎睡了一日,还吃足了好酒好肉,该休息的反而该是连日赶路的车夫吧。
但陆英还是点了点头,很识趣地回避了。
太阳即将落下,晚霞已接近红色,也有些暗了下来。
染了赤色的棉花田广袤无垠,陆英忍不住走了进去。
曾记得棉花有些部位也可入药,自己几乎不曾见过完整的棉花,便钻进去细细研究起来。
断断续续的惨叫穿过田间缝隙钻进陆英的耳朵,想是已经开始拷问了。
陆英没在意,流连见却见一株棉花之上成色怪异,便走近看了看。
凑近的瞬间,陆英便得知是怎么回事了。
再一次推开房门时,便听见赵员外的高声叫喊。
“我可是良民,你如此对我,便是滥用私刑,还敢自诩正义之士么?”
房中那几人歪七倒八地躺了一地,呲牙咧嘴地蜷成一团。
阿朗双手抱着胳膊,见陆英已洗净脸上的妆容,背着手进来,转过身放下了手,柔声道:“休息好了吗?”
陆英点点头,将手中的干粮递给他,“我在厨房找到的,能吃,你吃一点吧。审问得如何了?”
阿朗接过,无奈道:“进展甚是缓慢。他们似乎受刑惯了,嘴严得很。尤其是那赵员外,是个只会装傻充愣的主儿,不太好办。”
陆英点了点头,又将另一只手拿了出来,“这个给你。”
她手中是几株棉花做成的花束,还折了些赭色枝干与作为点缀,朴素却意外地好看。
阿朗有些意外,手顿了一下后接过,而后笑着道:“谢谢你,阿英。”
见到阿朗手中的棉花,赵员外的神情微不可察地凝滞了一瞬。
这一变化也被阿朗看在了眼里,他低下头仔细瞧了瞧这束花,而后抬眸看向陆英。
陆英道:“阿朗,你也休息一下吧,正巧我有事要与你说。”
阿朗并未推脱,与陆英走进厨房后便道:“这是你找到的?”
他晃了晃手中的棉花。仔细看便看得出来,这其中一束棉花之中并不是棉花果,而是用棉纸捏成的圆形,放置其中。
棉纸在光照之下更为刺眼亮堂,而棉花果泛光却柔和一些。
陆英点了点头,“这棉纸较于棉花更有光泽,我才发现了它。”
阿朗将那团棉纸球拿起来,轻轻展开,其中便是研磨好的粉末,至于是什么,两人心中都已有数。
他将棉纸再次包好,笑着道:“阿英,你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陆英不以为意,“就算我不在,你也一样能把它搜出来,我不过误打误撞罢了。不过,只有这个,是不是还不够?”
“是,只是将他们抓了去,也无足轻重。”阿朗道,“还需撬开他们的嘴巴才行。”
陆英犹豫了一番,开口道:“我或许有些办法,不过……”
阿朗好奇道:“不过什么?”
陆英咬了咬下唇,谨慎道:“我们这算不算是滥用私刑啊?”
阿朗:“……”
随即,阿朗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放在掌心,带着笑意道:“阿英不必担心,此事是府衙的朋友托我办的,合乎律法。”
阿朗的这位朋友,陆英莫名觉得自己应当认识。
“那便好,”陆英也从怀中取出一瓶药水,“皮肉上的疼痛他们受惯了,这个也许会更有用些,你拿去吧。还有一事,你先吃些东西,别饿着,我在外面等你。”
阿朗乖顺地点了头:“好。”
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阿朗换回了精致的银面具,与陆英一同进了关着几人的房间。
赵员外见到二人,又是一副瑟缩畏惧的模样,嘴里还念叨着“我不知道”。
阿朗眉眼弯弯,柔声道:“不知道吗?”
而后拿出药水捏着赵员外的下巴便灌了进去。
赵员外无法躲闪,被迫几口药水下肚,惊恐道:“你,你给我喝了什么?”
陆英淡声道:“毒药。”
赵员外:“我当然知是毒药!我问的是……算了,你如此做又有什么用?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啊……”
阿朗点点头,“不知道的话,那只好被毒死了。可惜这荒山野岭,便不会有人知道是谁做的了。”
赵员外冷哼了一声,随即身子却怪异地扭曲了起来,而后剧烈地挣扎了起来,高声道:“你,你这是什么毒?”
阿朗佯装思考了片刻,而后道:“名字记不清了,只记得你现在的皮肤会奇痒无比,而后感觉由外至内,如万千蚂蚁在血液中爬,最后收束至心脏,使你方寸大乱,在痛痒中毙命。”
说罢,阿朗又补充了一句,“不必怕,这一过程至多持续十二个时辰,不会痛苦很久的。”
赵员外顿时慌了神,“你是说我还有十二个时辰便要死了?”
阿朗看着他想挠痒却动弹不得的样子,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赵员外不再说话,起初还试图想扛一扛,过了一阵,似乎不适感已深入了身体,他不断地晃动着身体,然而他被牢牢地绑在椅子上,只有头在晃来晃去。
陆英和阿朗也没闲着,将毒水悉数灌进余下几人口中。
而后阿朗随手拎起一个男人,对赵员外道:“若他说出了有用的东西,你便可活命。”
他手中的男人闻言边搔痒边颤声道:“那,那我呢?”
“你?”阿朗又指向他身旁的另一男人,“那便要他交代了。交代的东西若有重复,便不作数,就从你开始吧。”
那男人却哆哆嗦嗦地指向了他身旁的另一人:“……我,我不知道,他知……唔!”
话未说完,他身旁的人便一脚踹上了他的肚子。
赵员外也怒目圆睁,气得直哆嗦。
阿朗便放下那人,转向了他身旁那人,闻声道:“你可知道些什么?”
那人闭口不言,双手疯狂地抓挠着腿上幽深的伤口,鲜血淋漓甚是可怖。
整个房间内的人,赵员外毫发无损,却被捆起来,痛痒钻心也动弹不得;而其余人虽未被束缚手脚,却也皆是重伤难愈,且因毒水的缘故,伤口处更是痛痒难耐,叫人忍不住抓挠,双方可谓是各有各的难处。
阿朗耸耸肩,道:“好吧,天色已晚,我们先歇息了,明日再来。还有一事需提醒各位,切勿说谎,既在此处交易,应该听过倛客的名号,大可尝试一下,如有虚假会造成什么后果。”
几人原本骚动不止,却在听到“倛客”二字霎时鸦雀无声。
话毕,二人走出了房间。
陆英隐隐有些担心:“这招会不会不管用?”
阿朗侧过头,笑着道:“对他们来说死亡的确不足为惧,不过只要有一人想活,那便有用。”
“谁会想活……”陆英忽地抬头,“赵员外么?”
阿朗眉眼弯弯,点了点头。“今日辛苦你了,先去休息吧,明日再来。放心睡,很安全。”
如此再耗下去费时又费精力,休息一下也好,陆英便应了声,住进了赵员外的房间。
“你这狗东西,怎得说你不知道?”
“就是,还要拖我下水,属实狠毒!”
“……员外您不也一问三不知吗,怎还数落起我们来了……嘶!好痛好痒,我的肚子……”
“如今……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怎么死?利器尽数被缴,腿完全动弹不得,就连舌头……也因麻痒无法控制,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要死你们自己去死,可别拉上我……赶快来个人帮我挠挠啊!”
“员外,我们动不了啊……”
“狗东西!废物——”
赵员外房间虽气派,床也舒服,但声音却未有半点阻隔,争吵声、咒骂声、哀嚎声悉数从另一房间钻进了陆英的耳朵,属实也没叫她睡个好觉。
顶着黑眼圈出了门,陆英见原本笑眯眯的一双眼睛顿时睁大了几分,而后阿朗道:“没睡好吗?”
陆英轻拍了拍脸颊,道:“还好,想必那计策甚是有效,我们过去吧。”
两人脚还未踏入门内,赵员外便哀嚎着道:“他们,他们有话要说……”
横七竖八地躺着的那几人身下的皆是被抹平的、干涸的血迹,衣物之上的血污也多得骇人,但此刻大抵是毒已扩散至体内,令人无暇顾及皮肉的痛痒感了。
二人走了进去,阿朗便蹲下身,温和道:“你们有话要说么?”
那几人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一人便先开口:“五石散……藏在棉花田里。”
阿朗点了点头,看向下一人:“你呢?”
“地点在宜城,每月二十七未时于东明街中段……”
陆英不解:“未时?还在人最多的路段交易,当真是胆大。”
“为掩人耳目罢了,最热闹之处反而不易被察觉,铤而走险的事正是他们擅长的。”
陆英了然,不再搭话。
下一人正欲开口,却被第一人打了岔:“我的解药呢?”
阿朗睨了他一眼,倒真的将解药喂给了他。
那人服下后果真平静了不少,而后长舒了口气,与其余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第二人心知有救,便催促着下一人:“到你了,快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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