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考场上，楚言楠大致浏览了一遍数学卷子，发现上面的题型他都和顾清讲过，于是松了口气——110分以上稳了。

庆幸之余楚言楠开始做题，做完选择题和填空题之后填答题卡，填完答题卡才把黑笔又落在简答题上，刚写完一个解想要顺手将那道一眼会的函数大题写完，却不知道想起什么，在动笔前顿住。

楚言楠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动作很久很久，看着那些大题，心想：这道题我会。

这道题我也会，要用到诱导公式五。

这道题有些超纲了，但我还是会……

简答题通篇看下来楚言楠都会，但他最后还是把笔放下，趴在桌上开始睡觉。

其实也没有睡觉，只是安静地在那里挥霍着虚无的光阴，心里除了难过还是难过——那种明明可以得到却只能放弃，眼睁睁看着唾手可得的胜利不翼而飞的感觉，简直让人抓心挠肝。

这个年纪谁不喜欢装B呢？谁又不想大放异彩呢？明明能做到最好却又只能作配，谁愿意呢？

但就他这个不尴不尬的身份，能怎么办呢？

凉拌。

考完试回到国栋班，所有人都在热火朝天地对着答案，尤其是乔一，在估出一个不错的分数后，就发出了一种很反派的笑声，恨不得踩在桌子上拿喇叭喊：“老子考了130！”

顾清也在四处对答案，楚言楠默默回到位置上继续趴着睡觉，心想：考完对什么答案啊？影响心态。

这次他真的睡着了，毕竟考试已经结束，想要后悔也无门路，能怎么办呢？走一步看一步吧。

教室里声音纷杂，不知是谁拉开了窗帘，阳光照得楚言楠眼前滚烫，因为难过而酝酿出的睡意朦胧在入眠几分钟后就被冲散，只留下因为睡不醒而烦躁的余韵。

吵死了——

楚言楠睁开眼，看见眼前景象的时候，脑中突然宕机一瞬。

只见眼前轮廓深邃分明的人影，逆光变成暗色的剪影，边缘蒙了一层毛茸茸的光晕，像极了他记忆中那个他在午睡后叫醒他的人……

那人似乎注意到他醒了，偏头想说什么，却被他给阻止了：“别动，别说话。”

顾清动作顿住，不明所以地缓缓把脑袋移回刚才的角度，十分听话地闭口不言。

楚言楠刚睡醒的时候智商顶天75，不然他就会知道他接下来的动作有多么尴尬。

他伸出手无限凑近顾清的脸颊，似乎是想触摸他脸上那层毛茸茸的光晕：“哥……”

就在他快要触碰到那层光晕的时候，忽然有人拉上了窗帘，边拉还边抱怨：“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楚言楠眼前一暗又逐渐恢复视线，看清顾清那张眉眼深邃的脸后，他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两秒，忽然故作自然地捏了一把顾清的脸，笑：“Wow～第一次发现我们小顾原来长得这么帅。”

顾清没有错过刚才楚言楠让人感到苦涩的怀念，和灰蒙蒙眼里闪过希冀的光，但没有多问，只是问：“那我可以动了吗？”

楚言楠笑：“可以。”

顾清转过头，把手里的试卷推给楚言楠，吞吞吐吐地说：“我刚刚去对了一下答案，好像……”

“没有110？”楚言楠接过他的试卷，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出奇的有耐心：“没关系，上100也是不错的。”

“不是……”

“没有上100？那总该及格了吧。”

“那个……”

“你没及格？”楚言楠瞪大的眼睛：“你要是不及格的话，我真的会怀疑我自己的。”

“及格了。”顾清垂眸，默了默，说：“但好像上130了……”

“What the **？”楚言楠一把夺过他的试卷，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是别人帮我估的，我也不确定的。”顾清见他沉默，试探着问：“阿楠？”

“你知道吗顾清。”楚言楠木着脸对他说：“你没有及格我只会怀疑我的教学水平，但如果你花三个星期从不及格上130，我怀疑的就是我的人生了。”

150分的卷子！从88分提上130！40多分啊！

“氧气瓶！我需要吸氧！”楚言楠痛苦哀嚎。

“那那个，呃，对不起？”顾清手足无措地安慰他：“主要是试卷上的题型你都讲过，我所有同类题型都抄了十遍……”

“不，三个星期提40分还是次要的，你知道我们现在最严峻的问题是什么吗？”楚言楠握住他的手：“从现在开始，你就要一直保持学霸人设了，因为乔一会永远监视你。”

顾清：“……啊？”

楚言楠拍了拍顾清的肩膀：“没关系，我会帮你补习的。”

果不其然，乔一听说顾清也估分上130以后，直到下一场考试进场前，都在用一种幽怨的目光盯着顾清。

后来，在他得知自己数学成绩129、顾清131的时候，那目光更幽怨了。

乔一：我会永远、永远、监视着你的。

楚言楠和顾清后背一凉。

所谓一个谎言要用100个谎言来圆，有些谎言不用100个谎言来圆，但却需要有人付出100倍努力。

毕竟这个B装了，就不能反悔了。

—

运动会开始前，刚好是星期一，公布成绩。

“吴诗涵还是年级第一诶，这也太强了吧……”

“楚言楠成绩怎么掉下去了？难道他真作弊……”

“乔一不是说自己会是班里最高分吗？这下尴尬了，顾清比他高两分……”

“快要家长会了，我爸妈没空来怎么办啊……”

“你考得怎么样？”

“一般，反正我一毕业就出国留学，不带怕的。”

“你父母真好，我这次差两分才上600，我爸妈肯定得给我一顿训，吧啦吧啦说我不配继承家业。”

“没事，反正你是独生女——你家没有私生子吧？”

“家产都是我妈的，我爸才不敢出轨呢，退一步来说，就算我妈有私生子女，那也是和我一母同胞的，不会影响我的地位。”

“emmmmm……你说的对。”

考试成绩出来国栋班的学生最在乎的其实不是成绩本身，而是这个成绩所带来的后果，这些学生里包括楚言楠。

他盯着自己100的数学成绩看了许久，一言不发，直到康侨出现在他背后，问：“言楠，你简答题怎么没做呀，是考试的时候身体不舒服吗？”

楚言楠慢半拍的露出一个笑：“嗯……应该是因为这段时间没有好好学。”

康侨没有被他的话说服，而是说：“但你选择题和填空题——”全对呀。

楚言楠没有让他把话说完：“老师，我想申请国庆假期留校。”

康侨果然被吸引的注意：“啊，国庆放七天，你不回家留校做什么？”

“个人原因。”楚言楠说。

“行。”康侨没有理由拒绝：“我去帮你那张留校申请表。”

“老师，我也申请国庆假期留校。”一旁的Vocal侧过身瘫在椅子上，说：“我没有什么原因，就是不想回家。”

康侨因为他的留校理由默了片刻，但还是没有什么理由拒绝：“行，我去拿——”两张。

“老师……”顾清举起手，看着康侨：“我也要留校。”

康侨：“……”

康侨看着他们，沉默良久，问：“你们全请留校……不会是想作什么妖吧？”

三人默契地一齐摇头：“没有。”

康侨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总之还是拿来了三张留校申请表。

楚言楠用手肘杵了杵顾清，问：“你填的什么理由？”

顾清说：“留下来给你补习。”

楚言楠对他比了个大拇指：“上道。”

然后转头在自己的留校申请表上写下：留校补习。

“之前是谁说的，”Vocal清了清嗓，模仿楚言楠的语调说：“谁会喜欢假期补习啊？”

“谁说的，我不知道啊。”楚言楠装傻充愣，转头问顾清：“你知道吗？”

顾清看着他没说话，表情似乎有些无语、无奈。

楚言楠：“……”

楚言楠：“配合一下我。”

顾清配合道：“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楚言楠更不得劲了，说：“……算了，别配合了。”然后又转头对Vocal说：“是我说的又怎么样，我喜欢的是假期补习吗？我喜欢的明明是顾清补习啊！”

Vocal挑眉：“你喜欢顾清？”

楚言楠深知这种时候绝对不能反驳，你越反驳对方反而会越来劲，欣赏你跳脚的模样，于是楚言楠大大方方认了：“对啊，我就是喜欢顾清，谁会不喜欢我们小顾同学呢，你不喜欢吗？那你真没品。”

顾清：“……”

Vocal：“……”

前排正在喝水的吴诗涵直接呛得咳嗽了起来：“阿西吧——你们是企图笑死我，继承我年级第一的宝座吗？”

“要这样轻易就能继承年级第一的宝座，当初我早继承我哥年级第一的宝座了。”楚言楠嘴巴不经脑子回怼了一句，对完之后又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沉默两秒，干笑两声：“哈哈……”

“不是，楚言楠。”Vocal微眯起眼，语气莫名地问：“你不会是喜欢你哥吧？”

“我当然喜欢我哥了，他可是我哥诶——”楚言楠根本不用过多思考，该说什么就脱口而出，只是话刚说一半，忽然发现Vocal语气里的异样，慢半拍反应过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黎卧靠！”楚言楠站起身：“那是我哥！不是亲哥胜似亲哥！我不允许你这样YY我俩！”

周围人都被他的声音所吸引，震惊地看向他。

楚言楠：“……”

我靠，尴尬了……

“抱歉哈……”Vocal显然也被他的反应给惊到了，尴尬地偏过头，呐呐转移话题：“那什么，我今天早上看见操场有四辆花车，怎么回事呀？”

“哦，那应该是哪个班运动员入场的坐骑吧。”吴诗涵接了他的话茬，说：“据说隔壁创新班准备骑马入场——他们班一半是马术队的。”

“等等！花车？骑马？不是，这和我印象中的运动会好像不太一样啊。”楚言楠揉捏左耳垂，也接过他们的话茬，只是有些不确定地确认道：“你们真的不是在搞抽象吗？”

“真的。”吴诗涵说：“我们班都已经决定出动乔一的车库了，他车库里一堆积灰的豪车，拿出来装了个大的。”

“……”楚言楠消化了一下现在的信息，诚恳道：“是我太孤陋寡闻了，我初中的运动会只要走个方阵做做样子就好了，实在没有想到南外有活他是真的整啊。”

“又来了……”吴诗涵翻了个白眼。

楚言楠总是会拿现在和过去作比较，释道怀旧当然是好的，但问题是楚言楠的程度太不适当了，过去好些年了，他好像还沉浸在过去里……

“楚言楠，总拿现在和过去比较，是一种放不下过去的表现。”吴诗涵凑上前，伸长脖子问：“你为什么放不下过去呢？”

顾清和Vocal都好奇地看向他。

楚言楠默了默，笑：“因为过去没有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