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船上吃的最多的就是各类从河里现捞上来的鱼虾水货，虽然鹿盼对河蟹的评价不高，但河虾可比海虾鲜美太多了。她记得在苏州吃过一种制作工艺特别繁复的三虾面。所谓的三虾分别是指手工剥的虾仁、虾脑、虾籽，再取虾头煸炒出的虾油来炒制虾仁。吃的时候再把这三种浇头一起倒进面碗里，有些店还会有专门的人帮你拌匀。当然这些成本最后都会体现在价格上，印象里卖的非常贵仅次于蟹黄捞面。不过你要说有多好吃嘛，其实真未必及得上一碗其貌不扬的焖肉面。
不仅如此，用高温油炸过的河虾，可以连壳吃。把虾仁清炒过蘸醋吃也不错。
鱼的话鳜鱼最佳，肉质细腻比鲈鱼的吃口好太多。切一些葱姜的细丝，搁在鱼身上，蒸熟出锅前浇上酱油再淋上一泼热油。
如果是黑鱼的话片成薄薄的透光的鱼片，剩下鱼骨鱼头之类的熬汤。汤底里加入酸菜和酸萝卜片，再把鱼片放进去汆熟。切一些喜欢的配菜搁在里面，可以当火锅吃。
亦或者巨大的花鲢鱼，鱼身的肉太粗太笨不好吃，一般都是丢弃掉的，只吃鱼头。一切二展开后用红绿两色的剁辣椒铺在顶上，蒸熟后鲜美异常。千万别忘了配一碟面条子，等鱼肉吃得差不多了倒进去伴着料汁吃。可谓是物尽其用一点不浪费。
虽然船上没有带家厨，但有小糖在另有几个会做菜的家仆齐心协力，大家的五脏庙也谈不上受什么委屈。
早餐通常是把前一天没消耗完的食材剁成馅，包进形状各异的包子里。鹿盼从小就最喜欢柳叶包，每次看到那个造型精致的褶子就觉得很欢喜。
说到包子，她奶奶会做一种独特的野菜包，必须在每年特定的季节去采摘某种唤作珠珠沙的野菜，然后把它跟肉馅一起包进包子里。虽然看上去其貌不扬，甚至面皮都是发暗的过于天然的颜色，但吃过的都赞不绝口，很受家里人的欢迎。
一般还会在做这种包子的同时，做很多狮子头。奶奶的狮子头个头很小和鸡蛋差不多大，里面会加很多种原料包括荸荠，如果没有荸荠可以用苹果或者苏打饼干代替。这样做出来的肉圆子更蓬松口感更好。拿过来的时候是油炸定型了的，鹿盼爸爸又会再二次加工，把它们和红烧肉一起炖煮。吸足了红烧汁的狮子头变得更加咸鲜，每次都会一口气连吃好几颗。不过后来奶奶年纪实在太大了，再也没力气倒腾这些，小辈们也都怕麻烦，渐渐地就吃不到了。
日盼夜盼终于在开封靠岸，虽然不出几日又要重新登船起航，不过能够短暂地上岸接接地气已经是一种极周到的调节了。
鹿盼在船上待了几日后深深地体会到水手的不易，虽然船上什么都不缺，但你总感觉不如在陆地上在宅子里待得踏实。难怪常听说有跑远洋的海员出现心理问题的，每天一睁眼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天天如此搁谁身上都不会太好受。
她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跳上的岸，从来没奢想过自己还能有这等速度。一路上经过的州府都散落着石家的情报机构，在抵达前他们早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妥当。
开封的繁盛比起长安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不乏穿着打扮十分入时考究之辈。
闻声而动来拜访石芜存的人已经送走好几拨了，小糖和鹿盼也帮不上什么忙只管在屋里吃茶聊天。
人们总觉得只要自己无所不知，就一定可以避免变得不幸，但很多时候揭开了那个答案反而更加痛苦。
鹿盼想起来自己看过的一部书，贫家女因为有几分才情嫁给了大少爷。可是好景不长两人很快分道扬镳了，女子独自拉扯着孩子还要养活老父亲老母亲过得很是艰难。
生活竟然比婚前还要更加贫穷困苦。
只能靠自己去街上卖字艰难维持，她原本也是个有点傲气的人，但生活磋磨得她不得不低头。
男人留洋回来后竟然摇身一变成了电影明星。还拍了一部改编自他们婚姻生活的影片，女子想让孩子去看看父亲是什么样一个人，就咬咬牙买了两张票。
那相当于他们全家几天的生活费了。
可是电影开场后，她却大失所望，原来在电影里她被抹黑成了一个爱慕虚荣、一无是处的女人。电影放到一半她就伤心地离开了。
人总是很难拒绝送到眼前的诱惑，可一旦接受了又会变得患得患失，等回过神来早已身不由己。
她扫了一眼周围古色古香的环境，还有穿着古装的小糖和自己，又想到刚才脑子里冒出来的留洋、电影、明星这些元素在当时当下都无处可寻，可是人们几千年来所烦恼的事情却又大相径庭。
月宫嫦娥虽然飞升为仙，却要在广寒宫里日日夜夜与一棵树和一个樵夫为伴。难怪李商隐会写她后悔偷取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听起来很美，但何尝不是一种恐怖的惩罚。
石芜存这次来开封的重头戏是代人探查白府的动向。
白老爷退居幕后把管家权交接给了侄子白复昭。概因邢夫人嫁进白家多年膝下却无所出，她原本就经常代替白老爷插手白府事务已成习惯。
但白复昭没有与人分享的好习惯，因此姑侄俩的矛盾逐渐摆上台面。
白府上一辈的故事也颇为精彩，在白老爷之前的上任家主是他的母亲，所以邢夫人始终觉得自己可以效仿这位老夫人。但老夫人治家期间手段过于狠辣，导致白府人人自危。故而白复昭无论如何也要绝了自己的姑姑想成为第二位女家主的念头。
邢夫人买通了一位姓赵的娘子将她送入白府伺机接近白复昭。果然很快赵娘子就成了常伴白复昭左右的宠妾，就在邢夫人以为即将大功告成的时候，却东窗事发了。
白复昭在自己每日喝的鸡汤里发现了有毒的折箩粉。他早就查到了赵娘子有问题，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了揭穿邢夫人的机会。邢夫人的算计彻底落了空，她被罚幽禁后没多久人就没了。
【这折箩粉的事是你透露给白复昭的吗？】鹿盼问道。
【邢夫人并不是一个心思缜密之人同时又比较自大，她露出的马脚可不止折箩粉而已。
那个凭空冒出来的赵娘子从送进府就被白复昭怀疑上了，他不过是为了不打草惊蛇选择按兵不动。
如果邢夫人做事高明一些白复昭也未必舍得来给我送银子。】石芜存又开始碾茶叶，每次他因为脱不开身觉得烦躁的时候就会用这种方式煮茶来缓解。
【她用别的药粉也就罢了，竟然选折箩粉，偏偏还是加在他每天都喝最熟悉不过的鸡汤里。尝一口察觉味道不对立马就会吐掉，说实话即使白复昭不来找石府，他自己也能逃过此劫。】如此看来白府选白复昭的确比邢夫人要合适一些。
但邢夫人这样的性格，除非她自己栽跟头不然要劝她放弃那是难上加难。
也许这折箩粉的主意就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其他人给的建议多半她也听不进去。
【那白老爷对此事作何感想啊？】毕竟一个是侄子一个是老婆。
【他一个明哲保身的墙头草，自然是谁赢就站谁。估计他这会儿已经忙着跟白复昭称兄道弟了。】
【总觉得这白老爷没有那么简单。】鹿盼觉得光他这心理素质就不是一般人。
【能笑到最后的没一个简单的，有时候活的长比本事大更管用。】石芜存喜欢天黑下来的样子，因为白天的时间总是被切割得很零散。
白府作为让人忌惮的名门望族，他们的一举一动自然会有人愿意出大价钱来买。
他白复昭想坐稳家主之位也免不了要和石府有来有往。
念及此处，石芜存的脸上又浮现一抹浅淡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