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贺扶和姚知州先后跟着他出去。
见宋拿云也要走,温余伸手拉住了她:“霁尘君!”
宋拿云回头,平静道:“作甚?”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还没问您。”温余还是好奇她为何不许自己告诉贺扶那晚之事。
“说。”言简意赅。
温余也便开门见山:“您那晚为何不许我告诉贺大人?”
宋拿云将整个身子转过来,正对着温余,道:“左晋律法,不得伤害尸体。”
“那您为何还要那么做?”温余心下疑惑,这不就是知法犯法吗?身居高位,以身作则,不应该啊。
宋拿云垂下眸子,清冷的面上多了些暗暗的惆怅,她道:“若是不那般做,便寻不到答案。”
也是,温余暗暗赞同。
不许伤害尸体,那仵作只能依靠外在的查验来判断死者的死因,难免会出缺漏,以至死者无法沉冤昭雪。
可是自古以来都倡导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又怎能允许这般行事普遍推行呢?
如此看来这般转变道阻且长啊!
“问完了?”宋拿云冷声问。
“嗯,多谢霁尘君解惑,我们快些走吧。”温余顺势想要拉着宋拿云的胳膊,却被她灵巧躲过。
她似乎不喜欢旁人触碰?
温余尴尬笑了笑,道:“霁尘君先请。”
等二人到了地牢,钱则的尸体已经被平放在地上了。
“一刀毙命。”宋拿云只看了一眼便得出了结论。
“可有看到可疑人进出?”贺扶问身旁的一名狱卒。
那狱卒摇了摇头,道:“我们方才就在牢中巡逻,只一个转身就见钱则身上插了刀子,上前去探,他就已经没有鼻息了。”
闻言,在场众人都眉头紧锁。
悄无声息的潜入,迅速精准的灭口,这人的能力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强得多。
“这又该怎么办呢?”姚知州愁眉不展。
贺扶轻叹一口气,道:“如今也寻不到什么线索,迦南玉既已找到,那便先回京城复命吧,距离皇后生辰也不远了。”
宋拿云也点头,如今的情况也只有先将迦南玉送回去,再去追查剑兰花纹组织的事情了。
“回京啊?”温余探头问道。
“没错,温小姐可是还未去过京城?”贺扶笑问。
“确实没去过,据说京城极其繁华,百姓众多,而且权贵遍地,如此一说倒是期待。”
据说京城之繁华,不分昼夜,屋宇星罗棋布,还有宫阙万重,当真是令人向往。
贺扶却有些担心,“京城鱼龙混杂,温小姐玩乐之余还是要小心的。”
温余被点醒,也对,人多的地方确实更容易出事。
“嗯,”温余点头道,“我知道,我会时刻谨言慎行,不给贺大人您添麻烦的!”
“那我们明日一早就出发,温小姐的身体可还能撑得住?”贺扶关切道。
温余拍拍胸脯,道:“贺大人放心,没问题。”
见温余点头,他又将目光转向宋拿云,问她:“霁尘君可要同行?”
宋拿云淡淡看了他一眼,道:“不去。”
贺扶噤声,他忽得想起,在他到扬州前,章执曾传信于他,说不日启程回京,算算日子,怕是已经回了京城。
看来他二人之间还是未曾说清,贺扶暗暗叹气。
见贺扶叹气,温余看了看宋拿云又看回贺扶,这是发生什么了?
……
湖州到京城的路程原本是要十五日左右,不过贺扶这一路上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最后竟是提前了两天入京。
过了城门,马车上了京城最为繁华的永安街,一路向北而行,目的地便是贺扶的住处,绍王府。
温余伸出头兴奋地看着车外的景色。
叫卖的小贩、过路的商人、卖菜的牛车还有来往闲逛的百姓,花灯胡饼,绫罗绸缎,还有满街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温余听了也开心。
“喂!”启蛰坐在车前,一甩马鞭,对她道,“把头缩回去,一副乡下人进城的样子,丢不丢人?”
“你管我,丢的又不是你的人!”温余回怼道。
“这可是大理寺的马车,丢的就是我家大人的人,赶紧把头缩回去!”启蛰甩马鞭的力道都大了些。
“就不,你家大人还没说什么呢!”温余向启蛰做了个鬼脸。
车内沉默许久的贺扶轻笑一声道:“温小姐若是喜欢,可以等安置好了再上街游玩。将头伸出马车怕是有些危险。”
贺扶的话说得有理。
温余又不舍地看了几眼后,将头缩了回去,“贺大人,您可觉得我丢人?”
“当然没有,遇到没见过的东西,自然是要多看几眼的。”
得了贺扶的话,温余更加理直气壮,对外头的启蛰喊道:“听到没有,你家大人可没觉得我丢人!”
“闭嘴,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启蛰怒道。
“不信,你肯定不敢!”
听二人又斗起嘴来,贺扶无奈中又带了些宠溺,这一路吵吵闹闹的,竟是多了些生气,枯燥的回程路途也觉得不那么难捱了。
马车穿过闹市,行过小巷,最后停在了一座气派的宅院前。
“绍王府?”温余将门上的金字牌匾念出来,“好生气派的宅子啊!”
贺扶下车后扶着温余,“温小姐可喜欢?”
“喜欢,让我在这里住一辈子也乐意!”温余欣喜道,她可从未住过这般大、这般精致的地方。
“切,想得美。”等贺扶进门后,启蛰泼了一盆冷水,“还想住一辈子?等我家大人也觉得你烦了,就把你赶出去睡大街。”
“哼,我也只是顺口一说,我日后可要住比这还气派的宅子!”温余不服道。
“痴人说梦。”
“不信等着!”
“等着就等着!”
二人眼神激战间,一位伶俐的女郎来到两人面前。她对二人福身后,对温余道:“温小姐,大人命我来带你去看寝屋。”
“好。”温余欣然答应,又冲启蛰哼了一声后跟着女郎离开了。
“我名葛巾,日后便负责温小姐的起居了。”葛巾柔声道。
“葛巾?牡丹花?”温余好奇道。
葛巾点了点头,“温小姐聪慧。”
葛巾带着温余穿过连廊,来到一处精致的小院门前。
“这便是温小姐日后的居所了。”葛巾推开院门,院中的几树粉色海棠便出现在温余面前。
那海棠定是人精心养过的,娇艳欲滴。
温余一时愣住了,却听葛巾捂嘴笑笑:“大人对温小姐甚是上心,这可是大人前些日子寄信给丞相,特地从宫中移栽回来的。”
“啊?”温余彻底愣住,指指院中海棠又指指自己,不可置信道,“为了我,移栽过来的?”
听她音调都提高了不少,葛巾笑得更灿烂了,连连点头,“没错,温小姐快些进去吧!”
在葛巾的生拉硬拽下,温余走进了屋中。
屋中布置简洁,却又不乏小心思。
翠粉纱帐相配,颇有一种进了海棠花室内的感觉。
葛巾又道:“大人说这处别院没有名字,可交由温小姐起一个名字,温小姐什么时候想好了,便记得告诉我,我去找工匠做牌匾。”
说罢,葛巾便屈身退出门去。
温余四下看了看这房子,心中百味杂陈。
这贺扶对自己也太好了吧……
她看向窗外,一枝靠窗的海棠穿过窗户逸了进来,屋内不用熏香便有淡淡的海棠香气。
许是被香气薰昏了头,又或是这几天赶路过于辛苦,温余大大地张了个哈欠。
算了,睡觉!
这一觉睡得极好,一夜无梦直到第二天一早。
“温小姐。”葛巾的声音响起,“早膳已备好,大人正等您去前厅。”
温余穿上鞋,揉了揉眼睛,道:“知道了。”
等她穿好衣服外出,葛巾已不见身影,许是去做些杂七杂八的活计了。
温余活动活动身子正要往外走,便听一旁传来一道男声,那声音似乎是一个少年,却又过于轻浮。
他道:“这位新朋友,回头。”
温余转头看去,只见那少年一袭大红锦袍,墨发被镶玉银冠束成马尾,发顶落了几瓣海棠,额上是一条较衣服颜色浅些的鹤顶红绣金抹额,眉眼张扬,身上还挂着许多银器物件、玛瑙珠宝,活像一只招摇过市的花孔雀。
温余心想这人一身贵气,还能随意进入贺扶宅邸定不是什么一般人,放正了语气问他:“你是何人?”
听温余搭话,那人笑得更开心了,他迈着大步来到温余面前,伸手挑起她耳边的一缕秀发,道:“我是何人?难道我那师兄没告诉你?”
说罢他又失望的哈了一声,喃喃道:“果真觉得我拿不出手竟连介绍都没有。”
什么意思?什么叫拿不出手?温余在脑内想了想,贺扶的师兄是当朝首辅没错,可他的师弟是谁,好像从未有人告诉过她。那她怎么知道?
“许是贺大人觉得您重要,想让您亲口告诉我呢?”温余歪了歪头,冲他露出个友善的笑来。
那少年似是好奇地盯着她看了许久,直到温余都觉得不好意思了他才又轻笑一声。
他的声音是少年人的清澈,仿若山中之清风拂过,这一声轻笑更是惹人心荡,他道:“我重要?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果真是初生牛犊。”
温余听的一头雾水,这人看着就是这皇城中的贵公子,再加上这朗月容颜,说是受万人追捧都不为过,又是贺扶师弟,当朝丞相的弟子,怎么可能不重要?
“那您是……?”温余小心翼翼道。
少年唇角勾起,“尚卿尚渡凌。”
“尚卿……?”温余点了点头,“好名字!好听!”
尚卿乐了,“你当真觉得好听?”
温余真诚点头,初入京城时贺扶便说过,这京中权贵甚多,说不准怀有目的接近,万万不能被抓到把柄。所以在待人和善的同时,怀有提防之心。
面前这人虽看起来没有恶意,但留个心眼始终是没错的!
少年凑近了些,身上的香料气味浓郁却不呛人,他问:“那你呢,新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温余。”温余道。
“余者,饶也,内里丰饶,果真好名。”
尚卿说得认真,温余暗暗往后退了些,道:“方才贺大人唤我去用早膳了,尚公子可要一起?”
尚卿想了想点头:“好啊,正巧我也很久没有见过我这位师兄了呢!可是……思念得紧啊!”
下一个不是案子咯,间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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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迦南玉案(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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