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今……”
低哑的声音轻唤着。
曹世矜阖上眼眸,深吸一口气,“只要你肯好好地待在我身边,我定会一辈子待你好……阿今……”
寒星一般的眼眸渐渐变得迷离,像是微醺时的模样。
末隐快步走进院子里。
他身后跟着万分焦急的曹王府仆人。
一到檐下,仆人便扯着脖子,大声报信:“君上!阿今夫人她不见了!”
话音穿进房中。
曹世矜迷离的眼神一瞬变得锐利,而后暴怒。
仆人不得回应,两手交握在身前,佝偻着身子,急躁不安。
房门忽然打开,曹世矜疾步而出,吓得他连忙避让。一阵风扇过他的脸。曹世矜已出了院子……
仆人猛然回过神,追赶上去。
末隐一人停留原地,望着曹世矜消失的方向,幽幽地叹一口气,过了一会儿,踩不疾不徐地走去堂前。
巫崖等在那里,见只有他一人来,皱起眉头。
末隐:“君上有急事,来不了。”
巫崖花白的眉头皱得更紧几分。
如今之中原,风云变幻。
江东假意归顺江南,意在颠覆江北。
江北若想自保,应尽快与西北联手,若是让江东抢占先机、拿下西北,江北将腹背受敌,难以脱困!
有什么急事能比西北使臣将至更重要?
末隐沉默。
*
黑骏马一马当先,疾风奔驰。
一群红棕马紧紧随之,所过之处,尘土飞扬,久久不散。
范昕在竹林中穿梭,心儿砰砰直跳,快要从腔子里跳出来,她一刻也不敢停,生怕被曹军逮住,奈何林间地势复杂,她深一脚,浅一脚跑得格外艰难……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范昕抬头望去,见着一辆马车飞快驶来,顿时眼眸一亮。
她此时正需要一辆马车赶路!
料想马车里坐的是去灵音寺拜佛的香客,敬信神佛之人多良善,范昕露出一抹希望的笑容,想要拦车求救。
车窗处探出一个张望的脑袋。
范昕定睛一看,竟是猴儿偷,吓得她连忙缩回去,躲在一块林间的巨石后。
马车中,顾兰归咬牙挺着,眼神直直地看着前方。
猴儿偷缩回头,安抚:“顾公子,别急,就快到了。”
等到马车驶远,范昕才揪着衣襟,舒出一口气。
好险,差点自投罗网,被曹世矜的狗腿子逮住!
她还是先躲起来,等风头过了,再出来。
想罢,范昕转身朝竹林深处跑,跑了不知多久,忽见一间小院,院中有三间茅草屋,看着破败不堪,应当是已久无人住的了。
范昕一喜,朝小院跑去,想着暂时在此处歇脚,一入小院,她便发现不对,小院里铺着的枯竹叶隐隐有人走过的痕迹。她放缓小步,小心翼翼地靠近茅草屋,果然听到有人说话。
“……曹贼狡猾如厮,难杀!孙先生,您是否已探听出那城防图到底藏于何处?”
“曹世矜生性多疑……”
破烂窗户的缺口中,显露一张中年男人瘦长的脸。
男人眯着眼,眼中闪动着算计的光芒。
范昕心头一紧,转身便想逃,屋中之人已有察觉,冲出来将她拦下。
为首的是吴军都尉。
范昕惊慌,泪光闪闪,美貌惊心动魄,仿若误落凡尘的仙子。
都尉一见,心头一震。
孙钟婴从屋中缓缓走出来,走到范昕跟前,瞧见她相貌之时,先是一愣,而后露出几许奸诈的笑容。
他曾在猴儿偷手中见过美人图,认出范昕便是各方势力争相抢夺的祥瑞美人。
江东若得祥瑞美人,吴王平定天下之势大增,定使各方英雄豪杰纷纷投奔江东!
想罢,孙钟婴向都尉戳破范昕的身份,让他先将人护送回江东,献给吴王。
范昕一听急了。
书里,江东吴王是男主,虽有安定天下的雄才大略,却也很是薄情寡性。
女主陪他打下江山,几乎付出生命,他向女主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登上皇位后却广纳后宫,与别的女人生下一堆孩子——
简直是根烂黄瓜!
她顶着生子祥瑞的身份,若是落在吴王手中,只会沦落为悲惨的生育工具!
她不要去江东啊!!!
范昕:“孙先生!城防图就在金骢台!我能帮你们弄来!只求你们事后放过我……”
孙钟婴脸色微变,眯眼审视着她。
范昕满眼恳切之色,一个劲点头,“我能!”
不管怎样,大反派至少不会逼她生孩子!
她先回去点个举报,把这伙人除掉,逃跑的事日后再说。
孙钟婴斟酌着。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曹世矜也不例外。
美人计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何况,据说曹世矜十分宠爱这位阿今夫人……
想着,孙钟婴眼神一瞬变得毒辣,“曹王待你极好,你肯真心背叛他?”
范昕心头一紧,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故作痛恨地说:“谁稀罕他的好!我恨不得杀了他!可惜我只是一介弱女子,杀不了他,只能趁他不备逃跑……”
说着,她眼里蓄满泪水。
孙钟婴:“你为何如此憎恨曹王?”
范昕沾着泪水的浓密睫毛微颤。
书里,此时铁牛牛应当已在吴军立足。
她若将铁牛牛搬出来,兴许有用。
范昕:“曹世矜那狗贼害得我与夫君铁牛牛夫妻分离!我如何能不恨他?”
都尉闻言,脸色微变,凑到孙钟婴耳边,悄声说了城中发生的事。
孙钟婴脸上显露一丝诧异之色,思量片刻,他说:“你的夫君铁牛牛勇猛忠心,在我吴军深得重用,可惜……此番于并州城中,被曹世矜的狗牙残忍杀害!”
范昕一震,张着满是泪水的眼眸,不敢置信地望着孙钟婴。
书里,铁牛牛后来封王拜相,绝没有死得这么早!
此事一定另有隐情。
想着,范昕纤弱的身子摇摇欲坠,终于瘫坐在地上,掩面痛哭起来。
“牛牛哥……你怎么死得这么惨啊!牛牛哥……呜呜呜……”
孙钟婴审视她片刻,露出一抹满意的微笑,信了她的话。
范昕咬着牙,抬起头,眼中恨意尽显。
“我一定拿到城防图,杀了曹世矜,为牛牛哥报仇!”
孙钟婴点点头,眼中闪烁着老谋深算的光芒。
等拿到城防图,人和图都得去江东!
孙钟婴眯眼问:“回去曹王身边,你可知该如何说?”
范昕表情坚定:“我便说自己认不得路,不小心走失了,绝不提孙先生与各位吴军将士一个字!”
孙钟婴这才放心,挥手示意都尉放人。
范昕胆战心惊地走出小院,渐渐远去。
孙钟婴看着她的背影,吩咐都尉:“去!将那铁牛牛弄死。”
都尉不禁迟疑,铁牛牛是个将才,好好磨砺,他日定能与张敖、六更抗衡!
先前给铁牛牛下毒的精壮小汉走上前,双眼放光地毛遂自荐。
那傻子多半已经没命,他去城中一趟,便可挣得军功,这样的好事,可不能便宜了别人!
孙钟婴点头,允他前去。
*
吴军隐在暗处,一路监视着范昕走出竹林。
路上,一个面善的老汉赶着牛车,运送他重病的女儿去灵音寺祈福,遇上一身狼狈的范昕,好心让她上车。
范昕连声感谢,坐上牛车,看向半昏半醒、痛苦哼唧着的小姑娘,觉得有些眼熟,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就是先前在驿站感染风寒、发高热的小姑娘。
老汉一面赶车,一面语气平淡地述说着他的苦难。
他的妻女被贼人掳走,幸而曹王带兵前往原州,将人都救了回来,奈何,同村人说三道四,唾沫星子淹死人,妻子不堪受辱投河自尽,只给他留下一个小小的女儿……女儿的病一日比一日重,而他已无钱给女儿医治……
“佛祖保佑……”
范昕听得一阵心酸,取出从曹王府搜刮来的金银细软,大半放进小姑娘裹着的被子里,剩一只金镯子拿在手上。
*
灵音寺。
二房的五个孩子待不住,闹腾得厉害。
曹若柔一着急,咳症发得厉害,一直咳个不停。
无可奈何,曹老夫人只好决定带着一家子先行离开。
顾兰归到灵音寺时,正巧遇上众人。
见到由婆子扶着出来的曹老夫人,顾兰归理智回笼,未免太过唐突,伤了两家的颜面,他克制着起伏不定的心绪,留住相熟的仆人,问:“今日随行的丫鬟里,可有个名叫阿昕的?”
仆人想了想,摇头说没有。
顾兰归的心一点点冷下去。
丫鬟里没有阿昕,那么……那个名叫阿今的女子,果然就是阿昕么?
顾兰归扫视周遭,寻找那张摄人心魄的美丽脸庞,没见着,一问才知,“阿今”走失了。
曹老夫人留下一个仆人等消息,留意到顾兰归,见他脸色难看,料想他来祈福却旧疾复发,便想带他一并回城。
曹若柔病弱地咳嗽着:“兰归哥哥,走吧……咳咳……”
顾兰归别开眼,不知该以怎样的心情面对她。
见他不愿走,曹老夫人也无心追究缘由,示意车夫启程。
目送着曹家的车马远去,顾兰归站在原地,一贯温和的脸渐渐被阴霾覆盖。
猴儿偷想将他带回城中医治。
他却不动如山,定定地看着来路,眼神十分复杂。
猴儿偷不知他在想什么,只知没找到阿昕,他定然不会放弃,便劝:“顾公子,咱们还是回去吧!兴许、兴许医馆里的那个蛮子已经醒了……”
顾兰归闻言,终于收回视线,由猴儿偷扶着走到车边。
踩上小脚凳之时,他不经意抬眸,当即顿住不动。
另一条路上,牛车晃晃悠悠驶来。
车上坐着他迫切想见的人!
今日还有一更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第 21 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