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厮都被打趴下了。
肖婉翎清了清嗓子,“你是沈大哥?”
沈清住了手,一脚将碍眼的家伙踹飞,收了手点了点头。
眼前的姑娘穿着白色短褙子搭湖绿色长裙,乌黑长发用迎春花枝随意固定到脑后,像山间清晨的一枝栀子花。
离得近了才看到她脸上几道像是猫抓的伤口,脖子上还有一圈青紫。
沈清的心揪起来,“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倏地转身薅起最近的一个小厮打落了对方的牙齿,撂下一句:“见官!你们竟然下这么重的手!”
小厮觉得见官总比被他打死的好!再说了卖身契已经在老爷手中,谅傻大个也翻不出花来,还得赔偿他们的损失。
沈清低头弯腰跟肖婉翎说话,忽然脸一沉,再次朝小厮走过去。
拳头捏得咔咔响,“你们拐卖良家妇女,霸占她的钱财,还想逼良为娼!还敢追到晋王封地来作恶?”
他身上散发着杀意,几个小厮感觉不妙,不约而同转身逃命。
听到晋王都怂了,还是不要见官的好。徐老板虽然打点过,但做的是见不得光的营生,何况还是在别人地盘。
沈清抓住了两个小厮,将人打晕了。
去城中要走六十多里山路,看肖姑娘的鞋都磨破了,走路很吃力,还是去找里正。
沈清抓着两个鼻青脸肿的小厮,走得又快又急,肖婉翎只能咬牙跟上,还要绞尽脑汁想怎么圆身份的谎。
麻烦的是徐娘那伙人手中有她的卖身契。
“到了!”
思绪被打断,沈清进了屋。
村里涌出来一群人好奇地看着肖婉翎。
“你是谁?之前没有见过你?”
扎两个小辫子的五岁左右男娃娃歪着头打量肖婉翎,脸圆圆的眼睛又大又亮,怪可爱的。
肖婉翎轻声说:“我来找沈清的!”
薛翠凶巴巴地说:“别搭理她,小心她是拐子!”
男娃娃明显不信她的话,“可是小姑姑,她长得这么好看,为何要去当拐子?”
薛翠眉头一皱,“长得好看的都是坏女人!”
肖婉翎感觉到莫名其妙的敌意,“你别教坏了小孩子!”
薛翠瞪着肖婉翎,寻常这个时候,不管是小孩子还是小媳妇儿都会被眼神吓住,不敢看她。
肖婉翎冲她翻了个白眼,可把薛翠可气坏了,两人的梁子结下了。
村里女人都是麻衣葛衣,凭什么她穿着细棉布衣裳,脸还那么白,不是坏女人是什么?
“不知羞耻!呸~”
肖婉翎:“心脏看谁都脏!”
那薛翠仗着家里兄弟人口多,平日在村里横行霸道,柳氏不分对错护短,养成蛮横的性子。
人群中和薛翠不对付的姑娘小声应了句:“对!”
薛翠恼羞成怒要抓花肖婉翎的脸。
沈清刚走出来,看到薛翠对他未过门的媳妇儿吐口水,还要动手打人。
他挡在肖婉翎的面前,抓住薛翠儿的手一把甩开。
薛翠儿摔了个屁股蹲,又被人嘲笑,脸涨成猪肝色,更让她伤心的是,沈清竟然对他动手,“沈清,你敢打我,我要告诉我爹娘!”
她从地上爬起来哭着跑了,小侄儿知道她又要回家告黑状,急急忙忙跟着她跑了。
沈清对肖婉翎轻声说:“里正大人请你进去。”
肖婉翎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进屋。
里正大人跟里正夫人鬓角有了银丝,长得慈眉善目,穿着粗布麻衣。
沈清把那两人敲晕了扔在地上,顺手关上了大门。
屋里点着蜡烛,里正将两块玉佩合在一起严丝合缝的,龙凤栩栩如生。
里正夫人笑着说道:“是一对儿,错不了!”
这是认同了她,肖婉翎的心往下放了放。
里正大人微微点头,“可惜你父母不在了,咱们岐山村最缺的就是大夫,你从小耳濡目染要好好钻研,继承令堂的衣钵。”
肖婉翎心里咯噔一下,笑着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里正夫人走上前来打量着她,“肖娘子长得真俊啊!沈清人是糙了点,可人不坏。之前的事不要声张,对姑娘家名声不好。沈清啊!你今后成家了可别太粗鲁。”
沈清应了声,在心里记下来,央着里正立刻把她的身份文书都备好,尽快送去官府备案。
里正大人拿了钱立马带着族人把两个小厮带走了。里正夫人笑着让他们留下吃饭。
沈清拒绝了,带着肖婉翎回家,不一会儿,沈清娶妻了的事传遍了整个村子。
沈清住在后边山上。一间小木屋门口是平地,看起来荒废许久,草长得半人高。
沈清脚步一停,示意肖婉翎不要说话。
今日出门关上了门,此时门开着,他家平日没有人来。
沈清进屋后立刻蹲下看向床底下。平日攒钱的小罐子不见了。
攒的十两银子和半贯钱,还有存的风干肉和换钱的皮子全都被偷了,这都是他一点一点攒下来的,说不心疼是假的。
沈清心里有了怀疑的对象。
门外响起脚步声,还有略显慌乱的询问:“丢东西了?钱还在吗?”
肖婉翎刚看到沈清拿出二两银子给里正,做什么都需要打点花钱。
沈清低声道:“丢了,我再去挣!”
肖婉翎觉得丢钱这事,跟她有关,“在山里能找到换钱的东西,我跟你一起去挣吧!”
风一吹木屋在摇晃,窗户上有撬开的痕迹,窗扇已经掉了。屋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还有条板凳。
角落里有个木盆,到处都是灰尘,找了一圈没有抹布还有水,这屋里也没有生火做饭的痕迹。
肖婉翎清了清嗓子:“水缸在哪?”
沈清自小父母去世之后村里的人背地里骂他野人捉弄他,慢慢地他也躲着人,轻易不下山。
他回来交征兵的税金,恰好碰到了,他不敢想象柔柔弱弱的她落在他们手中会受怎么样的折磨?
肖婉翎看沈清一直在发呆,猜想他丢钱心里难过,又问了句:“那个水缸在哪?哪里有水?”
沈清回过神来,接过木盆,“我去打水,你歇着吧!”
肖婉翎求之不得,山路是踩出来的不好走,她现在双腿酸胀,用稻草扫净床板上的灰坐下来。
沈清来来往往几趟把木屋后边的水缸打满了水,又端了一盆水进屋放在桌上。
肖婉翎撕了一截裙子布料擦了把脸。
把桌子还有床板都擦了一遍,出去倒水恰好看到沈清在门口升起了火,用三块大石头垒的灶。
吃了烤得焦香的鱼,没有盐巴不难吃,也不好吃。沈清把剩下的三条还有肖婉翎剩下的鱼尾巴都吃了。
肖婉翎默默在心里评价,好养活,也好相处。
沈清用匕首割了些野草晒干,又去抓了些鱼用柴火烘干,用刀削了两个手腕粗的竹筒,两人都各自忙着各自的事。
肖婉翎抜了杂草,用麻绳暂时修好了窗户。
在杂草中发现了手推的石磨,还有陶罐。
用陶罐烧了开水泡草木灰,借用沈清的匕首切碎洗净的桑叶,没有纱布又撕了一截布料包着煮好的桑叶搓揉过滤,再点入泡好的碱水,烧开静置放凉。
沈清亲眼看着肖婉翎把普通的树叶变成神仙豆腐,惊讶得合不拢嘴。
肖婉翎用匕首把陶罐里的神仙豆腐切成小块,提出去山里找些蜂蜜或者调料加进去更好吃,顺便采点野菜。
沈清压下心里的疑惑,扫了一眼她短了一大截的裙摆,“太晚了,夜里山路不好走,还有野兽毒虫。明日我去山里一趟,早点歇息吧!”
肖婉翎早就累了,忍不住打哈欠,衣服汗津津贴在后背上,有股酸臭味道。
她看沈清在门外先洗了脸和胳膊,然后一盆水从头浇到脚,胡乱抹了几把,抱着干草准备回屋睡觉。
肖婉翎不想用小木盆擦身体,于是问:“沈大哥,家里有澡盆吗?”
沈清愣了下,耳朵尖红了,“没有,等我明日去山里回来去买。”
村里娶媳妇他远远见过,打新家具做新衣裳,还有新铺盖等等,他什么都没有,刚才还怀疑她。
沈清把干草放在床边,“我带你去河边洗,澡盆以后再买。”
肖婉翎扯了扯贴在身上的布料,“日子总会好起来的,我们一起努力!”
听到这句话沈清鼻子一酸,不想被她看到异样,在前面走得飞快很快到了河边。
金色的太阳已经落下去,天边处留下橘色的光。
远处沈清为她守着路口。
肖婉翎借着柳树遮挡,快速脱下褙子放在一旁。蹲在水中搓洗着身体,水被晒得暖暖的。
洗了身体又搓洗头发,一身清爽,肖婉翎把褙子披在身上遮挡湿了的衣裳。
回去后沈清把火点燃,让肖婉翎烤烤火,她没有换洗的衣裳。
肖婉翎嘴里嚼着顺手拔的茅草,抖开裙子想干得更快点。
沈清背过身,捞起她的褙子,洗干净了晾好,急匆匆跑回了木屋里。
肖婉翎身上的衣服烤干了,把柴火插进草木灰中,借着月色回到屋里,看沈清睡着了。
肖婉翎一沾上床,就睡着了。
木床咯吱几声就没了动静,黑暗中沈清睁开了眼睛,他扭头看向侧身躺着的背影,她的头发铺散在肩膀上,发出清浅的呼吸声。
沈清心里想着事,她识得白茅,知道蜂蜜,山茱萸还会做神仙豆腐,她一个中原腹地长大的姑娘家懂这么多?
可他没有什么让她可惦记的。沈清只觉得他活的这些年都浪费了。
黑暗中,一个身影起身,门咯吱一声合上了。
肖婉翎一觉睡到天亮,醒来后看到沈清不在,穿上晾干的衣裳。
用泡了一夜的柳条枝刷了牙,嚼了两根白茅根甜滋滋的,心想等会去河边多挖些回来当零嘴。
又做了神仙豆腐。想起昨晚看到路上有甜叶菊,可以熬糖水,顺便再挖点白茅根。
肖婉翎挖得忘了时间,直到阳光晒得后背发烫,快步往回走,也不知道沈清回来了没有?
*
小木屋的门关着,沈清走到门口脚步顿住,以为肖婉翎还没有睡醒,转身去石头灶边,想着鱼烤好等她醒来正好吃。
忽然看到了一锅神仙豆腐。
沈清焦急地往木屋走去,推开门她不在,心里泛着苦涩,她果然走了?
是了,她凭什么跟他过苦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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