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水

这次谢云桡没有多留,救下江肆之后,便赶紧离开了。

现在看来,这位柳家大小姐显然是将自己认成表哥了,虽说表哥并没有对此表示有什么意见,但平白担了别人的身份,还是让他觉得有些不适应。

谢云桡来得快去得也快。

江肆望着谢云桡的背影,皱了皱眉头,开口道:“子豫,这个人,你可认识?”

子豫摇摇头,“这人刚刚既然救了少夫人,想来应该不是坏人,瞧着那公子通身的气度,显然也是世家大族出身,许是来参加喜宴的世家公子罢。”

“是这样啊。”江肆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最后还是子豫看江肆站在原地愣神许久,才轻声开口道:“少夫人?少夫人可是在想刚刚那位公子?”

江肆摇摇头,她只是有些想不通,这个人为什么会帮助自己,他的目的是什么,总不会只是因为那晚的事吗?

次日一早,是新妇敬茶的日子。

等江肆收拾整齐走到正厅,纪氏族人已经早早地等在正厅了。

没等江肆落座,就听到一旁浓妆艳抹的女人一边打量一边讽刺出声。

“河东柳氏不愧为世家大族,身为柳氏的女儿,即便是嫁做人妇也是有底气的。”这道女声,并不尖锐,也不显得刺耳,其中仿佛还带着浅浅的艳羡。

声音传入江肆的耳中,江肆也没有要反驳的意思。

倒是一直端坐在上首的纪老夫人淡淡瞥了一眼刚刚说话的妇人,朝着江肆招了招手。

脸上带了一抹不甚明显的笑意,出声道:“藻藻丫头,过来。”

纪老夫人发话,在座众人都不敢再出声。

江肆接过子豫递过来的新茶,恭敬奉上,纪老夫人倒也没有为难,只叮嘱了几句,便接过江肆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入座吧。”

“是。”江肆的位置被安排在了老夫人的旁边,一时之间,屋内众人有人嫉妒有人艳羡,江肆对这些目光受之自若。

倒是让一旁的纪老夫人多看了一眼。

江肆的视线一一扫过大厅内的众人,心中对纪府的面貌已经有了大致的轮廓。

纪老夫人给旁边的嬷嬷递了个眼色,嬷嬷会意。

“近日府上的梅花开得不错,老夫人念着大家,特意着奴婢们取了梅上雪煮了新茶,大家尝尝。”

“妾身谢过老夫人。”

江肆轻抿这所谓的梅上雪煮的茶水,淡淡的苦涩弥漫唇齿之间,心中虽然奇怪,但也只以为是自己喝不惯这样精致的茶水罢了,却不想,不待开口,胸口便是一阵气血翻涌,隐约之间竟然尝到了铁锈味。

皱了皱眉头,铁锈味的茶水?

原本安静品茶的大厅忽然变得嘈杂,各种各样的声音响在耳边,江肆闭上眼睛的前一刻还在想,这个纪府对她太不友好了。

——

谢云桡急冲冲地进了纪隐的院子,“表哥,那毒对她来说太过猛烈了。”

纪隐不紧不慢起身,“云桡,毒越烈,她活下来的可能才会越大。”

谢云桡一听这话,瞬间就想到了纪隐话中的意思,“表哥,纪述知道了那晚的人是你了?”

纪隐点头,“纪肃慎自认为行事隐秘,殊不知,纪述才是这纪府真正的当家人,我若没有什么表示,纪述那里不好交代,对她也不是一件好事。”

是这样吗?谢云桡的目光有些怀疑,虽然这番说辞没有什么毛病,但,“表哥,你是想对纪述有个交代,还是,想要试探纪府对柳家小姐的态度?”

纪隐闻言,清润的脸上浮现淡淡笑意,“云桡,离开陈留之后,你成长的很快。”

“我猜对了?”谢云桡从来都看不透自己这位表哥,若非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单看这个人,倒是真的很容易被那副温润无害的皮囊蒙蔽过去。

但是,不管是什么样的理由,那毕竟是一条无辜性命。

不等谢云桡开口,纪隐轻挑眉头,带着笑意的目光落在谢云桡那张满是疑惑不解的脸上,“云桡,你可是,对她有意?”

谢云桡被纪隐问的一愣,而后迅速反应过来,连忙矢口否认道:“表哥,兄长之妻不可欺,我怎么会对柳家大小姐怀有这样的心思,只是,表哥,你没试过那姑娘的脉象……”

纪隐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谢云桡的眼中,“云桡,你称她为我的妻子?”

难道不是吗?电光火石之间,谢云桡好似猜到了纪隐的心思,“表哥,你莫不是,不想对人家负责?”

纪隐听到谢云桡的话有些好笑,“云桡,怎么,你认为我就不是受害者吗?你让受害者去负责,是不是太过荒唐了?”

谢云桡还想再说些什么,门外苍梧的声音传来,“公子,老爷请您去书房一趟。”

纪隐转身离去之时,只留下一句,“云桡,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无论是你还是我,都不要妄图染指他人的因果。”

“公子,老爷找您过去,应当是为了此次少夫人中毒一事。”

纪隐点头,“嗯。”

“公子,属下不明白,您此举究竟是为何?”就算是为了试探,也不用下这样猛烈的毒,在苍梧看来,公子并不是一个滥杀无辜之人。

纪隐没说话,大婚之夜纪肃慎的手段他虽然未曾亲眼所见,但也有所耳闻,更何况柴房之中她伤成那般模样,还能对当时的形势预判如此准确。

绝不像世家大族养出来的深闺女子,倒像是从白骨中走出的将帅。

现在看来,或许是他的猜测出了问题。

书房。

“肃慎此次行事太过,若只是那柳家女便罢了,偏偏还扯进了阿隐,看来还是老夫人说的对,肃慎当真是难堪大任。”

“老爷,三公子来了。”

纪述收敛思绪,“让他进来。”

纪隐进门,低头拱手,“父亲,不知叫儿子前来所为何事?”

纪述放下手中的文案,看向垂首立着的纪隐,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此次北方出现的那个神秘人,你可听说了?”

纪隐点头,“儿子听说了,只是那人太过神秘,至今为止,还没有人发现过他的踪迹,父亲放心,儿子会继续追查的。”

纪述点头,“嗯,你记着此事便可,还有一事,今日晨间,少夫人中毒的事情,你可听闻?”

纪隐没说话。

“是你做的吧。”纪述见纪隐模样,声音顿了顿,开口道:“此次肃慎行事太过,你确实是受了委屈,为父都已经知晓。只是,少夫人身份特殊,关乎我天水纪氏和河东柳家的合作,你可明白?”

纪隐原本没有动作,听到纪述的话却抬起了头,“父亲的意思是当做此事没有发生过?”

纪述皱眉,沉声道:“阿隐,你要知分寸,大婚之夜发生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老夫人及时出现将事情压了下去,为父希望你能明白老夫人的苦心。”

纪隐轻笑一声,“父亲若只是为了此事,放心便是,儿子已经知晓,只是,若再有一次,儿子可不会这般轻拿轻放。”

说完,也不待纪述说话,纪隐便径直离开书房。

纪述盯着纪隐的背影,靠在椅背,闭上眼睛,神态之间带了些许疲倦,“王伯,你看阿隐如何?”

王伯自然知道纪述的意思,想了想,开口道:“老爷,依老奴来看,若是三公子对此没有任何表示,才是真的让人忧心呢,可今日观三公子言行,绝非任人揉捏的软柿子,现在老爷想必是放心了吧。”

纪述笑了一声,“王伯,看来,你和老夫人还是更倾向于阿隐啊。”

王伯笑了一声,上前给纪述倒了杯水,“老爷,老奴从小到大一直跟着老爷,自然是一直跟着老爷行事的。”

纪述睁眼,接过王伯手中的茶盏,微微撑起身体,梅上雪入喉,纪述心情舒畅了不少,“是我不如母亲。”

纪隐出了书房,原本要回自己院落的脚步一转,想了想,开口道:“少夫人在哪个院子?”

苍梧答道:“在南边的新房。”

“我们去南边的新房看看。”

“是。”

新房中的江肆已然到了垂危之际,彼时守在江肆床边的只有子豫子章二人。

子章年级尚小,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江肆,心中忐忑,抓着一旁子豫的手,忐忑道:“子豫姐姐,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啊,若是少夫人,少夫人……”

子豫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般模样,“莫急,你在这里守着少夫人,现在还没找到投毒之人,我们还是小心些,老夫人那里我去说,一定要救少夫人。”

“好,我听子豫姐姐的。”

子章守在江肆的床边,看着江肆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落下,慌得不知所措,“少,少夫人,您一定不要有事啊。”

江肆迷迷糊糊之中好像看到了阿爹的影子坐在床边,阿爹鬓角的白发又露出来了,张了张嘴想要喊人,却只呛出了满嘴的鲜血。

子章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眼泪都给吓出来了,“少夫人,少夫人,你怎么了,你别吓奴婢啊,有没有人啊,救命啊。”

纪隐赶到的时候就听到子章哭喊救命的声音。

“怎么回事?”

纪隐进屋第一眼就看到了已经被血色浸透的枕巾,怎么会这般严重?皱了皱眉头,头也没回吩咐道:“去找谢云桡。”

“是。”

子章被突然出现在房中的纪隐吓了一跳,声音还带着哽咽,“三,三公子,您怎么在这里?”

纪隐点头,“你先下去,这里我来守着。”

“可,可是……”子章还有些犹豫,这,小叔和大嫂如何能共处一室。

在纪隐一个眼神看过来的时候,子章麻溜消失在屋内,少夫人,不是子章不尽心,实在是三公子关心您,子章一个奴婢也没办法阻拦啊。

纪隐坐在床边,看着江肆在床上挣扎扭曲,沉思了许久,伸手擦去糊了江肆满脸的血,将将露出下面藏着的蛾眉红唇。

“爹,阿爹,别走,别走……”江肆抓着脸上熟悉的温度,舍不得放开。

门外谢云桡的声音不停,“我就说吧,这病号最后还得落我手里,真受不了你们了,能不能对生命认真一点。”

“啊!”谢云桡看着纪隐任由江肆握着他的手,那双玉白的手沾着点点血渍,这还不是最让谢云桡惊讶的,最重要的是,纪隐这个洁癖不仅没有任何厌恶,竟然还能笑的这么温柔。

见鬼了吧,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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