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样绣品都融合进了现代化刺绣的审美，与这朝代上普通的绣品会些许不同。舒巧巧将较为创新的点一一与秦老太太诉说了一番，才放心地回到绣绷前继续作着刺绣。

俗话说，打蛇打三寸。

而舒巧巧似乎无意中便掐住了果云镇上“地头蛇”的三寸。

她也没有料到，秦老太太竟然在这镇子有相当的话语权。昨日只是与老太太说了这么一番，翌日见着她起了个大早往市集里去，午时便带了一大批人来到了秦府之上。

舒巧巧刚洗漱更衣走出厢房，便被一个妇人牵住了双手。

“快让我看看，秦老太太的孙女是何等的巧手！竟能绣出这般出彩的绣品！”

“正是正是！”另一妇人附和着说道，她仔细瞧着舒巧巧的双手，奇怪道，“明明与我们都是一样的十指，为何就偏偏能绣出如此精彩的锦纹呢？”

舒巧巧听到这才反应过来，这汇聚在她房前的十余人竟都是为了她的绣品而来的。她迅速调整出应对状态，客气回道：“婶婶可是说笑了，哪有与她人有异的巧手，不过是勤学苦练罢了。”

“我看不见得，你这双手，十指干净，不曾有茧，平日刺绣必定是轻松胜任，才能保持得如此素净吧。”

话语间竟是夹带上了些许讽刺的意味。

秦老太太在一旁适时地开口道：“瞧瞧你们一个个儿的，见着那绣品便吵着嚷着要见我孙女，见着了又不相信起来了。”

“秦老太太真会说笑话，”那满头金饰的妇人用手绢掩了掩面上有些鄙夷的表情，“我们哪有不相信呢？只是此前听闻舒府的千金可是样样不精的无用之人罢了，哪想到竟还有如此可用之地呀。”

其余妇人嬉笑附和着：“就是就是。”

舒巧巧正打算好言辩驳几句，秦老太太便抢先在一旁发了话：“你们若是打着看热闹的想法进我这府邸，那我只能请仆人送客了。”

妇人们一愣，都有些面面相觑不敢答话。

心里想着看热闹和嘴上明说要看热闹，这可是两回事。况且两位当事人都还在自己面前，其中一位还是有点势力的老太太。此等情况下，自是没有一个人敢将内心真实想法透露出来。

那满头金饰的妇人打着哈哈说道：“咱们几个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再说了，秦老太太的孙女才来镇上多少时日，平日也不见出过这府邸，我们心里有所疑虑不也很正常么？”

“是呀，毕竟我们没有亲眼所见，若说那绣品时秦老太太绣的，我们倒更相信一些。”

此话一出，便引得其余妇人哄堂大笑起来。

秦老太太的表情刹那间变得十分难看，舒巧巧却是用眼神示意老太太稍安勿躁。她柔声开口道：“几位婶婶不相信，那小女子亲自在大家面前绣下一幅绣作便是了。”

听见这一番话后，几个妇人的笑便戛然而止，就连空气都充斥着一阵诡异的气氛。

“怎的，几位婶婶是在害怕小女子闹了笑话，折了外祖母的面子？”舒巧巧说话间便让小秋将厢房里尚未开启过的绣绷搬到厅堂里，“以防各位婶婶不相信小女子有此能力，小女子只能从头开始做起了。”

那几位妇人自然是没想到舒巧巧竟然有此胆量，敢在她们面前演绎一番从无到有。

金饰妇人轻嗤一声：“那你可得好好展示一番了，毕竟我们当中，可是有几位参加过皇宫绣娘招选的，班门弄斧的东西，我们可不买账。”

舒巧巧笑道：“婶婶此话的意思是，小女子若非班门弄斧，几位婶婶是要为这些绣品买账？”

此次进京所需的盘缠数目不少，舒巧巧并不打算依靠秦老太太的支持。这些绣品便是她拿来换取盘缠的打算，只是没想到这几人反倒是提前将钱银送上门来了。

“好说，若是能让我们心服口服，那便将你的绣品买下。”

舒巧巧在她们说话间便已将绣布与棉布铺展在桌上，但却并未直接开始作绣，而是缓步来到她们面前，盯着她们的双眼认真问道：“小女子见识短浅，还请婶婶向小女子言明，何为‘心服口服’？”

那妇人一怔，她完全没想到舒巧巧竟会谨言慎行到如此地步。

“公平起见，若是你能再绣出秦老太太给我们看的那幅锦纹，我便能心服口服。”

舒巧巧盈盈一笑看向她身后的几人：“其余婶婶也是这样想的么？”

其余妇人无一幸免地被架在了高台之上，也只能硬着头皮答是。

“那外祖母可得帮孩儿作证了。”

秦老太太本就处于一种亢奋的护短情绪，此时更是说一不二，厉声再次确认了各位妇人的承诺。

一旁的仆人十分有眼力见地搬来了十余套座椅，规矩排开在厅堂之上。此刻的厅堂俨然成了独属于舒巧巧的个人展示舞台，十余双眼睛化成无形的聚光灯，强烈地打在她身上。

她不慌不忙地将棉布缝制于绣布两侧，再驾轻就熟地用绣绷绷紧布片，准备工作完成不过只画上了小半柱香时间。这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在那几位参加过皇宫绣娘招选的绣娘眼里，也不免有瞬间的惊叹。

舒巧巧交予秦老太太的香囊上的锦纹是她在现代生活中的历史作品，其中融合进了西域风彩的艳丽颜色，以及一些独创的颓唐符文，两相碰撞，竟然神奇地滋生出了一股从黑暗中新生的力量。

因此舒巧巧并不需要像往常那般在绣布上绘下绣作的图案，而是只潦草点下几个定位的点，便开始执针绣作。

秦府上的蚕丝线是舒巧巧让小秋从市集购买纯净无色的丝线后，再亲自制作染浆上色的。因此此种艳丽的色彩，在果云镇上并不多见，甚至有些是空前未有的颜色。

锦纹打底所使用的的针法十分简单，仅以等距的缎面绣铺展，但要将缎面绣做得细腻，并加以颜色的过渡，便十分考验绣娘基本功。

鲜嫩的蓝色、绿色以及烈焰一般的橙色大幅度地铺展开，而后舒巧巧再在这底色之上绣下那些张扬的颓唐符号，似是无数个小人在这片色彩之上奔跑、嚎叫，又像是斑驳的记忆光影透过时空隧道洒落在一片虹色之间，处处透露着艰难挣扎与生存希冀，将现实与希望作出了猛烈的碰撞。

待这小篇幅的锦纹绣作完成后，天色已然来到了黄昏时刻。橘色的夕阳从门扉处洒进厅堂，正巧不偏不倚地照耀在了这绣作之上，将那蓝色、绿色、橙色的色彩映得更加刺目惊艳。

锋利的刀片将成功收尾的丝线切断，便与秦老太太带出去的那锦纹香囊别无二致。

座上看完了全程的几位妇人面上表情可谓十分精彩，但无一例外都从中读出了始料未及的惊讶神色，包括秦老太太。

舒巧巧莞尔一笑：“不知这绣作是否能赢得各位婶婶‘心服口服’的评价？”

座下并无人回答，金饰妇人手中握紧的茶杯都有着些微不可控制的晃动起伏。

秦老太太哈笑一声，十分骄傲地站在舒巧巧身旁：“我早言明，我秦府的孙女天赋异禀，是那孙氏的在胡言乱语，你们竟还敢不相信我的说辞，反去执着地相信一位素未谋面之人、一些流传于巷子里的流言蜚语？！”

金饰妇人终于将险些要晃出来的茶水搁置在一旁的桌上，轻咳两声掩饰着尴尬：“秦老太太，这事儿确实是咱们不对了。还望秦老太太莫要与我们这些妇人一般见识。”

“所以婶婶们是承认对我的绣作‘心服口服’么？”舒巧巧并没有放过她们，重复着方才的问题。

十余位妇人沉默半晌，才稀稀拉拉开口道出了那四个字。

舒巧巧满意地一笑：“既然此些绣作能得到各位婶婶的赏识，那小女子便免费为婶婶们定制一幅其他的绣作吧？”

金饰妇人有片刻的怔愣：“免费定制？方才巧姑娘不是还要我们买账来着？”

“不错，但小女子希望婶婶们买的是外祖母带出府去的那些绣品。买下一样绣品，小女子便再送上一幅绣作，无论大小、精细程度，小女子定当全力完成。只是各位婶婶日后与她人相谈起来，记得替小女子好生宣传。”

各位妇人这才猛然反应过来，俗话说“拣了芝麻，丢了西瓜”，而舒巧巧此刻就是在她们面前放置芝麻的人，并且眼看着她们心甘情愿地将西瓜拱手相让给了她。

而为了不将自己最大的西瓜白送出去，她们定然不敢贸然让舒巧巧定制较为复杂的绣品。

这一来二去，舒巧巧便是既要了好，又要了更好的结果。

但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地步，各位妇人也难以再推辞下去，只能点着头应好。

“既如此，不如婶婶们今晚就在秦府之上一同享用晚膳，膳后再相商着需要小女为各位婶婶们作出什么样的绣品吧？”

十余人齐聚膳厅，果云镇上少见的山珍海味都被一一呈上了饭桌。然而桌上菜肴再如何诱人，各位绣娘也是吃得不是滋味。

她们用眼神互相指责着为何要将自己拉下这一趟浑水，甚至将心知肚明对方所不喜欢吃的菜夹进了对方碗里，并好言劝道：“不吃岂不是白费了秦老太太的一番心意？”

如此一来二去，几位妇人便险些面上带着僵硬的微笑打起来。

而事情的主人公舒府千金以及秦老太太，反倒在一旁吃得很是怡然自得，全然将其余人之间的硝烟视若不见，只间或相谈上两句，问一些以往皇宫招贤纳士时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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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闯名声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