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方潮睁大眼，想起刀疤男人对他说过，任务失败只有死路一条。

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白衔英道：“我的能力，就是在那次任务里被激活的。”

——在那之前，他和基地里绝大多数的孩子一样，跟正常人并没有区别。那些移植进他体内的基因，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相应的生物功能。

训练他们的教官说，像他们这样的人，以后最有可能的就是作为微不足道的工蚁，为组织服务。如果太蠢笨，还会被清除。

只有极少数觉醒了能力的人，才有另一条路可走。

至于那条路是什么，教官当时并没有说明。

或许是因为以他的权限，并不能了解这方面的信息。

然后，就在白衔英第一次，也是唯一的那一次失败的任务里，他的基因片段被激活了。

方潮说：“……是命运吧。”

他只是想到了就说出来，但是话音落下，却看见白衔英的神情微微一静。

——仿佛这句话，触到了他心底某个很深的地方。

随后，白衔英垂下眼，轻声说：“是。”

方潮叼着筷子，忽然有些出神。

刀疤男人那双闪着灰蓝色光点的眼睛，又一次在他眼前晃过。

……为什么会觉得熟悉呢？

就好像在哪里，他曾经见过这样的颜色，像轻烟，像流沙，从一双漆黑的瞳孔深处生出。

但是翻遍了记忆，也找不到任何相似的画面。

鬼使神差的，他问道：“那D计划的人里，除了你之外还有没有好人啊？”

好人？

白衔英说：“严格来说，我不能算是好人。”

好人拥有的那些品质，比如善良，温柔，牺牲自己成全别人……他在自己身上没有发现。

而D计划的其他人，他们的行为如果放在这个正常的社会里评判，显然是有罪的。

但如果只用“坏”来概括的话，未免显得过于笼统。

于是，白衔英换了一个角度，说：“那些人，不要让他们接近你。”

就像之前他跟方潮说过的，如果见到后颈有D字纹身的人，立刻远离。

入夜。

方潮躺在床上。

眼前，昏暗的光影像泡沫一样起伏。

他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忽然，一个男孩的声音响起来：“你觉得我是怪物吗？”

四周一片漆黑。他的眼睛并不能适应这样的黑暗，一切都是模糊的，包括这个男孩的轮廓。

他听见自己说：“我不觉得。”

男孩仿佛轻轻松了口气。方潮感觉得到，他原本紧绷的身体，在听到这句话后放松了。

方潮问：“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啊？”

男孩没有回答。

方潮凑过去，推了推他，小声说：“能再给我看看吗？”

男孩别扭地转开脸，不做声。

方潮两手捧住他的脸，强行转回来：“给我看看嘛！”

四目相对。

他看见一点蓝色的光芒，像飘渺的轻烟一样从那双瞳孔深处升起，时明时暗地变幻着。

——梦醒了。

方潮从床上坐起来，发了一会儿呆。

小时候，因为一场事故，他的头受了伤。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原因，还是因为本身那时候的年纪就太小，他对自己七八岁时的记忆少得可怜。

说实话，现在做了这个梦，他一时很难确定这到底是之前真实发生过的事情突然被他想了起来。还是说，这其实只是因为晚上跟白衔英的聊天，让他自己在梦中无意识地编织出了这段奇异的画面。

方潮啃了啃指节。

刚下嘴才反应过来，这是白衔英的手。

这个动作立刻就做不下去了。

他无语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

片刻，他懒洋洋往后一倒，张开手指，借着月光，在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的复杂情绪里，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这只手。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即使放在娱乐圈里，也完全可以称得上好看。

方潮想到这儿，突然回过神：我为什么要盯着别人的手看，还管它好不好看。

下一秒，他又想：白衔英顶着我的身体去洗澡，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我现在对着他的手发呆，这应当吗？

不应当。

方潮轻声一嗤，重重翻身，扯起被子蒙住脸。

这一觉睡得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方潮摸过手机，打开一看，小唐的消息密密麻麻占满了屏幕。

是燕辞的定妆照出来了。

方潮还没点进官博看，先被这个速度震惊了，打字：【豁，这么快。】

小唐：【是啊！其实也是因为别的主要角色定妆照早就放出去了，燕辞不是因为戚知维那档子事儿吗，就一直没动静。原著粉和角色粉天天私信官博，“亲切友好”地询问进度，表达关切，把运营官博的那个小伙汁关切得都不敢上号了。】

小唐：【也是因为昨天的定妆照拍得太好了，徐导助理跟我说，徐导也想显摆一下。所以今天就放了一张定妆照上去。】

方潮一笑：【特别好？有多好。】

小唐：【俩字，哥，绝了。】

方潮突然生出一丝说不清的感觉。虽然他手一划，就能顺着小唐分享的链接点进定妆照的微博，但是手指在屏幕上方停了几秒，却没按下去。

好像缺了点什么。

方潮想了想，踢上拖鞋，去找白衔英。

他让自己表现得十分淡定自若，像是随口道：“定妆照出来了，要看看吗？”

白衔英抬眸：“怎么样？”

“他们都说挺好，我还没看。”

方潮拿着手机，在白衔英身边坐下，手指点下Beagle微博：“来吧，一起看。”

@阳止官博：#电视剧阳止# 特别出演：燕辞@方潮。

配图是他的定妆照。

燕辞坐在马上，目光斜斜向下。仿佛是极不经意地一瞥。他一手牵着缰绳，另一只手微微屈起，抚在一柄长刀上。刀光森寒，倒映在他的微挑的眼上，无端有一种无情又似有情的气质。

下面的评论都疯了。

【要了命了，我当场腿软！】

【方潮？[流口水][流口水] 燕大人怎么摸个刀都这么欲】

【哥哥你太帅了你知道吗QAQ我好爱你！！！】

【这眼神给跪，太有味儿了，真的就是燕辞本辞】

【我已经把这个图翻来覆去看了几百遍了。我就问问怎么还没有新图？官博你到底能不能行，还能不能支棱起来了？！】

【好家伙，太绝了我疯了555】

方潮嘴角勾起，继续刷相关的微博。

但是，他忽然看到一条热度急剧蹿升的微博词条：#燕辞截胡#

方潮挑了挑眉，点进去看。

跟他猜的差不多，有些营销号放了一些语焉不详的聊天记录，暗示他抢了戚知维的角色。

下面的评论增长得很快。

【没有说燕辞定妆照不好的意思，但是如果真的抢了别人的角色emmmm】

【这聊天记录你想要我可以给你整一百张，要点脸吧有些人！】

【点进来还以为锤多硬，就这？就这？】

【不愧是演燕辞的人，心肠真黑啊，这算不算是另一种程度上的还原原著[笑哭]】

【这是欺负新人吧，这是欺负新人吧，这是欺负新人吧[呕吐][呕吐]】

【年度爆笑，方潮抢戚知维角色】

【戚知维，就是整天营销自己是方潮第二的那位吗？哈哈哈哈哈哈可真有你的[大拇指]】

【看明白了，娱乐圈不红就是原罪，受了欺负还要被人说不配】

【上面那个趁机踩燕辞的你******】

他的粉，戚知维的粉，书粉，角色粉，角色黑，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路人，下面一通混战。

方潮给看笑了。

紧跟着，小唐的电话打了过来。

“哥。”小唐的语气有些急促，“是这么回事。我之前跟你提过，戚知维当天试镜的照片被当做路透照，传到他的粉丝群里了。然后，今天阳止官博发出定妆照之后，他的粉丝里就有人开始指责你抢他角色。接着就有营销号把这个事搬了出来。”

方潮一嗤：“说他们胆子小吧，三番五次跟我来这套……说他们胆子大吧，弄个热搜，连我的名字都不敢带上。”

小唐一愣：“哥？是谁在说话，怎么不像你的声音？”

……但是那个语气，倒是跟方潮一模一样。

白衔英警告性地看了方潮一眼，开口：“公司准备怎么办？”

“我打电话来就是跟你说这个的。满哥都准备好了，一会儿我们的营销号就会把那天的试镜对比给放出来。现在这个截胡的词条热度还不够——我估计戚知维也不敢炒得太高，就想拿来虐个粉。这个真的是教科书级别的无耻！一会儿，等它的热度再高点，我们就放证据！”

于是，在#燕辞截胡#上了实时热搜之后，营销号的燕辞试镜对比视频发动了。

评论风向陡转。

【刚才口口声声方潮抢了戚知维角色的人，现在看着这个视频，来，再说一遍。】

【@戚知维粉丝 请开始你们的洗白。】

【期待哥哥的燕辞！！！[爱心][仙女棒][花花]】

【娱乐圈无‘方潮第二’，往周知。】

【我就艹了，戚知维这个‘方潮第二’是怎么营销起来的？强行按头第二吗？我不允许有人这样侮辱我的眼睛和审美。】

这事儿本来在方潮这里，就是一笑而过。

但是，戚知维突然发了一条微博，并且艾特了他。

@戚知维V：很抱歉，今天给方潮老师带来了很多麻烦和误解，在此诚恳地向方潮老师道歉。方潮老师是我非常尊重和仰慕的前辈，希望以后能够有机会和老师合作。@方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