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钟指向6:30，闹铃如约而至地响起。谢泠一掌盖在闹钟上，熟练地关上闹铃 。脑袋里就像塞满棉花一样，晕乎乎的，而身子已经条件反射立了起来。胡乱地抓起衣服往身上套，反应过来的时候，衣服已经穿好了。从床上站起来的时候，双腿还是软绵绵的，眼皮沉重地压在眼睛上。宿舍里其他人也各自和睡眠的意志奋战着。

“不想穿衣服，不想叠被子，不想起床，不想上学！”郭欣雨像往日一样先大喊着，接着迅速整理好着装，一脸不情愿地爬下着梯子。

“好困，好晕，好想si。”林曦雯拖着身子，面色如土。

比较早起的王之颖已经洗漱完毕，烦躁地把书包拽下床。文采儿和李芳相继拉开床帘，同样带着倦意。叶莺眯着眼睛，拿着洗漱用具走到阳台。

谢泠匆匆洗漱完，6:50赶到教室。此时离早读上课还有40分钟，班上已经来了不少的人，一个个安静地坐在位置上复习。一进入教室，静默的氛围瞬间扼住喉咙，脑袋里不自觉地循环“学习学习学习”的魔咒。

7:30早读铃声响起，紧随着语文老师高跟鞋踏着地板时清脆的声音。刘艳丽老师那张艳俗的脸出现在讲台上，整个教室顿时笼罩在一种嫌恶的氛围下。

“因为考卷要讲不完了，所以拿早读来评讲，反正这节早读本来就是语文的，你们应该不会有意见吧。”刘艳丽老师一开口，谢泠就感到强烈的不适，这是一种她无法控制的恶心感。

回应她的是冰冷的沉默，所有人就像收到指令的机器人一样，沉着脸翻出语文月考卷。

谢泠心里非常得不悦，对她而言早读可是背书的黄金时间，而语文老师却要拿来讲考卷，如果她真的能好好讲就算了，她讲考卷的一大段时间是在对我们的成绩进行批判，真正讲评试卷内容的时间只有很小一部分。而且第一节还是她的课，本来只要撑一节课就好了，现在还要多忍一个早读。

“古诗文默写明明就是送分题啊，我们班居然还有六位同学得零分！半个班的同学连一半的分都拿不到！连这分都不要，是觉得自己能写出满分作文还是说能做到阅读全对！”

……

“古文翻译我们都训练多少遍了，我上次还花了整整两节课专门讲古文翻译，ppt还是我花了三个小时做出来的，结果你们看都不看，然后考试又翻得一塌糊涂，真不知道你们怎么写得出这么离谱的东西。饭都喂到嘴边了还爱搭不理，我也是无语了！”

“你们可是文科生，居然连古文翻译都翻不好吗？你们文科生的尊严呢？”

……

“然后作文，我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在故纸堆里捡垃圾，作文素材要新颖的，不要用那些都用烂的，我给你们那么多素材你们都看到哪去了？感动中国十大人物不会写进去吗？还在写什么屈原、杜甫、司马迁！我一看到这些人名就烦！”

刘艳丽老师尖细婉转的声音响彻教室，空气里弥漫着无形的让人作呕的硝烟。班上的同学没有几个看着她，几乎都在偷偷做其他的事。谢泠早已悄悄将放在卷子旁的语文书翻到一篇长篇古文那页，小心翼翼地背起来。旁边的郭欣雨低着头，齐刘海下的眼睛已经闭紧了。斜前方的郑潼时不时翻一翻白眼，无声地骂着“有病”。则文采儿趁刘艳丽不注意翻了个大白眼，然后毫不遮拦地把厚厚一本作文素材摊开在桌上，自顾自看起来。最后排的男生们已经不知道竖了多少次中指了。总之，整个班几乎没有人在认真听她评讲试卷。

不过，也还是有一个人确实是在听刘艳丽老师讲话课。讲台正前方第一桌的林崇装模作样地注视着刘艳丽，坐姿端正，炯炯有神，时不时还点点头，甚至还对她笑一下。而在刘艳丽不注意时，又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无声骂几句脏话。

“不过这次我要特别表扬一下我们的林崇同学，他的作文是我们班最高分52分，林崇同学经常来办公室找我问题，上课也都特别认真，这不回报就来了吗？大家都要好好向他学习。”说完，她还对着林崇笑了一下。

林崇回了她一个灿烂的笑容。刘艳丽一转身，他瞬间摆出呕吐的样子。

刘艳丽又斜眼瞟了一眼谢泠，冷着脸说道：“而有的同学虽然前面做的都还不错，可是作文差了一大截。都高三了作文还会离题，真应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前面都做那么好，结果作文才39分，怎么写的都不知道！最后成绩平平无奇。”

谢泠低着头，浑身起鸡皮疙瘩，心里直泛恶心。她说的就是自己，这次语文她作文离题了，只有39分，幸亏前面做的还不错，语文成绩还有104。虽然已经做好会被刘艳丽挑出来嘲讽的准备，但没想到她要抓出来和林崇做比较。

郭欣雨此时已经清醒过来，似乎也反应过来刘艳丽说的是谢泠。她担忧地碰一下谢泠的手臂，小声地问一句“还好吗”。对方看着她，微微摇头，回以微笑，眼镜下的眼神像往常一般柔和。

下课铃响了，语文老师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等她收拾好包离开教室时，上课铃与她细高跟的声音一同响起。她刚走进隔壁的办公室，班上瞬间闹了起来，有了活力。

最后排的邹侠大骂道：“有病啊，拖个毛线课啊，***的，还阴阳了一整节课，下课了还停不下来！”

他的声音很大，全班都不自觉地看向他，吵闹的声音也低了一个档。谢泠吓得直冒冷汗，生怕被隔壁的刘艳丽听见。她要是跟班主任告状了，皱侠肯定会被骂，弄不好整个班都要被班主任批一顿。

这时，上第二节课的地理老师曹阳华走了进来，转移了注意力。曹老师已经四十好几了，但依然很健壮，对待学生也很友善，课上也会开一些小玩笑，而且几乎不拖课。本来学生们都很喜欢他，和刘艳丽一对比，更觉得他是超级好的老师。

曹老师此时笑容满面，看来对我们这次的地理成绩是相当满意。见曹老师走到讲台上，全班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与上一节课相比，整个班就像从冷色调换成了暖色调，连照进来的阳光也似乎明媚了不少。

“这次月考，说实话我是真心觉得挺难的。但是我们同学都很棒，都考的很好，都要表扬。然后按惯例，这节课要先把考到好的同学点名表扬一下。”

曹老师拿出了一张成绩单，从背面隐约可见各种颜色的标记。

“首先是最高分，我们的课代表薛震71分，真的非常棒，这张卷子能考71分，赋分肯定能上90。”平常稳重的曹老师此时满脸的自豪，声音也激昂起来。

“接下来是60分到70分的。69分郭欣雨，欣雨加油啊，再努力一下就上70了。”

郭欣雨一下子笑开了花，谢泠在旁边小声地夸了句“同桌真厉害”。郭欣雨转向谢泠，笑容收也收不住。

“68分史傅渝，也是在努力一下就上70了。66分陆沉、王之颖。65分程诺、安宁。63分谢泠、林月、林崇。61分余英炫。60分邹侠、林曦雯。

这次我们班35人，考60分以上有12人，考50分以上的也有13人。这张卷子能考成这样，可以说真的非常好。我敢保证这次考60分以上赋分能上80，考50分以上应该能赋到70，也就是说这要是高考的话，我们班能有一半以上的同学能上70分。真的相当不错，大家给自己鼓掌。”

话音刚落，全班响起热烈的掌声，大部分人的脸上都或多或少的挂着笑容。接下来，曹老师收了收表情，开始评讲试卷，整节课都很轻松活跃。下课铃一响，试卷还有一半没讲，曹老师率先收拾好东西，笑着说道：“还有一半的题目我们等下节课再讲，就不耽误大家下课时间了。”

话音刚落，有几人飞奔出教室，冲向厕所。毕竟坐了两节课加一节早读了，恐怕已经憋了好久了吧。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间晚自习开始了。负责点名的副班长何心颜今晚有数学补习，晚自习请假。点名的任务自然落到班长谢泠头上。

谢泠点完名，除了何心颜请假外其余人都到了。虽然何心颜应该事先和班主任请过假了，但按规定她还是要跟班主任报备一下。

来到教师办公室，一进门就看见刘艳丽坐在那看成绩单。谢泠瞬间僵在原地，恐惧油然而生。刘艳丽朝她瞥了一眼，谢泠赶忙喊了一声“老师好”。刘艳丽点头执意一下就不再看她。谢泠径直走向办公室的座机，熟练地按出班主任的电话号码，电话接通后，迅速将点名情况告知给班主任。

挂断电话后，谢泠正想赶紧离开这里。刘艳丽突然叫住她，“谢泠你过来一下。”

完蛋了，谢泠暗叫不妙，踱步到她面前。刘艳丽靠着椅背，仰头盯着她，眉头紧皱。

“谢泠啊，你这次考试，前面都做的那么好，为什么偏偏作文掉了链子了呢？我也看过你整理的作文素材，厚厚一大本，整理得非常好，整个班都找不出几本和你差不多的。可作文成绩怎么就是上不去，还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刘艳丽大声质问谢泠。谢泠垂着脑袋，面无表情，心里默念着：“不要辩解，现在辩解就是狡辩，让她骂一会儿，骂完气消了就解放了，只要挨过这一会就好了！”

“你前面做的其实比林崇还好，但是人家作文比你多了十几分，十几分啊，你前面要做得多完美才追得上！老师知道你很努力，但是你努力了后分数还是这样平平无奇，你这努力要有重点啊。你看林崇他就知道该怎么努力，现在这成绩一飞冲天。而你呢，从高二我带你们班到现在，你语文分数都这么一般！你有没有好好反思过！”

谢泠依旧默不作声，微微点了点头。

“那你说，你这次作文为什么会离题？”

刘艳丽的眼神如刀子一般刺过来。谢泠平复一下心情，缓缓开口道：“老师，我前面做太慢，没剩多少时间写作文了，所以没认真看题。”

“我说过多少遍了，要平衡做题时间！”刘艳丽拍一下桌子，大叫道，“作文分数多高，你不多留时间写作文，在前面精雕细琢干嘛，前面精雕细琢能多考多少分！有那时间精雕细琢还不如把时间放作文上！我都说了多少遍了，要留至少一个小时写作文，作文审题至少要花5分钟，你都听到哪里去了！你是班长，做事要细心，看题都不认真做事怎么会认真！你平常怎么当班长的，连认真细心都做不到吗？”

谢泠低着头，手紧紧地抓着衣角，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刘艳丽见她这样也不再说什么了，压了压嗓子，冷声道：“行了，你回去吧，下次别在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