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久寂的雪山,群峰如银色巨兽沉眠于天地之间。

一声震天轰鸣自山腹最深处炸开,声波撞得崖壁积雪簌簌崩塌,转瞬汇成汹涌雪潮,裹挟着冰粒与碎石朝山脚奔腾而去,连空气都被搅得凛冽刺骨。

三道身影从山腹洞窟中飞掠而出:玄袍女子落地时脊背依旧挺直,外袍下摆扫过积雪,唯有指尖微颤泄露了一丝狼狈,目光扫过漫天雪雾,眼底冷静分毫未减;穿绛红短打的少年紧随其后,墨发用红绳松松束在脑后,几缕碎发沾着雪粒贴在脸颊,右手腕缠着圈暗红绳结 —— 燎原鞭早被法术收束在绳结中,只余一缕淡红光晕隐隐流转,鞭尾虚影般的雪粒随动作轻轻晃动;青衣人影在少年身侧不远处缓缓站稳,年纪与少年相仿,眉眼间带着几分锐气,周身萦绕着与燎原鞭同源的淡红星火 —— 正是可化人形的星火,他正拍着衣摆上的雪沫,眉头紧锁成川字,显然对这场因鞭子失控引发的混乱满是不耐。

“日星野,你给我站住。” 阿母抬手掸了掸袖口积雪,指节却在袖中悄悄攥紧,指腹碾过布料暗纹,语气本想维持平日的平稳,终究还是泄了火。

那抹绛红身影正借着雪坡坡度往后溜,右手无意识摩挲着腕间绳结,听见声音猛地顿住,像被施了定身术。

他回头时还挂着嬉皮笑脸,耳尖因方才催动金乌之力又骤然收束,泛着淡淡的绯红,反倒衬得那双眸子愈发亮晶晶的灵动,腕间绳结下的燎原鞭灵力,随呼吸轻轻闪烁着淡红光晕。

阿母上前两步,雪粒在脚下发出细碎声响,抬手精准揪住少年耳朵,指腹力道毫不含糊:“说,好好练鞭,怎么就炸出雪崩了?我教你的‘敛力诀’,你全当耳旁风了?星火,你也别站着看,他练鞭时你就没提醒?”

日星野疼得直咧嘴,绛红短打袖口往下滑了些,露出手腕上串着的红玛瑙珠子,珠子被体温焐得发烫 —— 这珠子无需收纳,就贴身戴着,倒省了法术收放的麻烦。

他左手护着耳朵,忙把矛头转向一旁的星火:“阿母轻点!耳朵要掉了!” 揉了揉被揪的耳朵,语气满是讨好,“我就是试新练的‘星火燎原’招式,谁知道燎原鞭的力量跟吃了炮仗似的,一下就冲破了法术收束,我想压都压不住!星火当时就在旁边,他也没拦着我,对吧星火?”

星火刚拍干净衣摆上的雪,听见这话顿时炸了毛,周身星火骤亮,语气像淬了冰:“放你的屁!我早提醒过你‘敛力诀’没练熟,别轻易松法术放鞭力,是你自己左耳进右耳出!”

他上前两步,指着少年腕间绳结,“上次你练鞭走神,没收住的鞭力烧了阿母的药田,我拦着你你还嫌我多管闲事;前儿采雪灵芝,你刚松了点法术露鞭尖借力,就脚滑摔了跤,把灵芝压烂了,倒赖我没及时扶你 —— 合着你每次闯祸,全是别人的错?”

瞥了眼少年手腕上的红玛瑙珠子,语气满是嫌弃,“我看你这脑子,还不如你手上的珠子灵光,至少珠子不用法术收,也不会乱动乱窜。”

日星野被怼得一噎,绛红身影晃了晃,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转瞬却又满血复活,扑到阿母身边撒娇。

他晃着阿母胳膊时,衣摆下的火焰纹样跟着翻飞,语气软得像团棉花:“阿母你看他!就会凶我!我真的有好好练‘敛力诀’,金乌之力又跟燎原鞭火属性相契,两者一撞就跟烈阳似的往外冒,连法术都快收不住了嘛!” 仰头时,阳光恰好落在绛红短打上,映得脸颊也泛着暖光,活像盼着大人夸奖的孩童,“你看,我还能让燎原鞭跟着力量转呢!”

说着凝神聚力,腕间绳结微光一闪,藏在里面的燎原鞭竟隔着法术缓缓显露出虚影,绕着手臂转了半圈,却 “啪” 地一声撞在雪地上,溅起一片雪粒 —— 是法术没兜住,泄了点力,周身还隐约闪过几缕金红色微光,正是金乌之力躁动的痕迹。

阿母深吸一口气,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冒了点尖,指尖戳了戳少年泛红的额头,力道却轻了不少:“你也知道,你和秋凌是双胞胎,呆在一处两人体质便能相互安抚,不会轻易发作,当年若不是四个在一起目标太大,也不会把你们兄弟分开,让你独自承受这份躁动,离了秋凌的安抚,这金乌之力若连法术都控不住,只会愈发汹涌。”

看着少年耷拉下去的脑袋,连腕间绳结的微光都暗了几分,像只认错的小狗,她语气又软了些,弯腰捡起雪地里的红玛瑙珠子,用袖口擦干净雪粒,重新帮少年系回手腕,又看向一旁的星火:“星火,你与他的金乌之力、燎原鞭同出一脉,往后赶路也多帮着他稳稳法术,等找到秋凌就好了 —— 他们双胞胎呆在一处,体质便不会再这般轻易躁动了。”

星火撇撇嘴,没再反驳,只是踢了踢脚边的雪粒,周身星火弱了几分,目光却悄悄落在少年手腕的红玛瑙珠子上 —— 那珠子能稍稍压制金乌之力的躁动,是阿母特意为少年寻来的,不用法术收,戴在手上正合适。

日星野见状,立刻凑过去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听见没?阿母让你帮我稳法术,还说找到弟弟就好了!呆一起体质就不容易发作了,练鞭肯定不会再闯祸!”

“少来这套,就算找到秋凌,你练鞭不专心,照样会出乱子。” 星火翻了个白眼,却悄悄往少年身边挪了挪,周身星火泛起柔和光晕,悄悄中和了少年身上溢出的几分金乌热力,挡住了迎面吹来的寒风。

阿母看着两人的互动,眼底漾开浅淡笑意,抬头望向远处雪山:“算算时日,也该出山了,早点找到秋凌,你们双胞胎团聚,既能了却牵挂,你这体质也能借他安抚安稳些,总困在雪山也不是办法。”

“到时候?” 日星野瞬间支棱起来,耳朵也不疼了,红玛瑙珠子在手腕上撞出清脆声响,腕间绳结的微光都亮了些。

他抓着阿母的手,激动得声音都发颤:“阿母,你是说,我们可以出去找天魂阿母和秋凌了,对不对?是不是!等找到弟弟后,就能好好练鞭,还能用金乌之力催动燎原鞭,解开法术给弟弟表演新招式!”

他蹦得老高,绛红身影在白雪间划出鲜活弧线,周身金红色微光若隐若现,像团跳动的小太阳。

阿母点头:“嗯,去找他们,我们在雪山守了这些年,也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让你们双胞胎兄弟团聚。”

“太好了!” 日星野欢呼一声,声音在雪山间回荡。

他抬手按住腕间绳结,金乌之力缓缓注入,藏在里面的燎原鞭瞬间凝实了虚影,淡红光晕中掺了几分金芒,愈发耀眼 —— 却没完全解开法术,只是露了点形,免得又失控。

转身就往山下冲,还不忘回头喊星火:“星火快走!早点找到秋凌,我体质就不闹了!我听阿母说山下有糖画,还有冒着热气的肉包子,我们找着弟弟就一起去吃!”

“你慢点!雪地里路滑,别摔了!要是摔得乱了气息,法术兜不住鞭力,还得烧着雪!” 星火急忙跟上,嘴上骂骂咧咧,“跑这么快干什么?又没人跟你抢包子!”

脚步却没慢,始终跟在少年身后半步远,周身星火与少年的金乌微光隐隐呼应,时刻准备着帮他稳住法术,目光紧紧盯着少年脚下的路,生怕他真的滑倒。

阿母站在原地,望着那抹绛红身影与青衣少年一前一后远去的背影,还有两人周身交织的金红微光与淡红星火,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她抬手在身前虚划一下,一道微光闪过 —— 身上本就没什么行囊,零碎物件早用法术收进了袖中乾坤,理了理衣襟,步伐沉稳地跟了上去。

身后的雪原上,两串脚印深浅交错,一串沾着雪粒的红色脚印格外醒目,旁边还缀着点点金红与星火印记,像一串跳跃的火焰,朝着山外的方向延伸。

风卷着雪沫掠过,带着少年清脆的笑声与星火的吐槽声,更带着沉淀多年的期盼 —— 这场迟了太久的寻亲之旅,终于伴着少年的金乌之力、星火的鲜活气息,正式启程。

灼热熔岩顺着火山群的沟壑缓缓流淌,赤红色火舌舔舐着焦黑的岩石,将方圆百里的空气烤得扭曲。

这里是连最耐旱的沙棘都无法存活的绝地,每一粒尘土都裹挟着滚烫的火气,连风掠过岩壁时,都带着令人窒息的灼热。

这些年里,火山群的炽烈从未消减,唯有山谷中的那片生机,成了岁月里不变的坐标 —— 也是当年那场追杀中,阿母拼尽全力为月秋凌寻得的安身之所。

然而就在这片火海中,却藏着一处颠覆常理的秘境。

一道狭窄的山谷如被天神劈开的裂缝,谷内竟是截然不同的景象:溪流潺潺绕过青石板,成片的云锦花在溪边绽放出淡紫色花瓣,几株古木的枝叶遮天蔽日,将阳光滤成细碎的金斑洒在草地上。

空气中弥漫着草木与鲜花的清香,连风都变得温润,分明是四季如春的模样。

这独特的生机,皆因少年月秋凌的特殊体质而生 —— 只是他和日星野是双胞胎,离了哥哥,体质偶尔也会泛起躁意,唯有与哥哥呆在一处,才能相互安抚,彻底安稳。

当年,正是因为四个在一起目标太大,为了避开追杀,他们才被迫将双胞胎兄弟分开,地魂带着日星野引开追兵,她则带着月秋凌躲进了这处山谷。

只是那时,月秋凌还只是个攥着阿母衣角、眼里满是恐惧的五岁孩童。

谷中央的青石台上,月秋凌正闭目打坐。

墨色长发未束,如瀑布般垂落在肩头与白色衣袍上,衣摆被微风轻轻吹动,却丝毫不影响他周身的沉静气场。

他眉眼清俊,鼻梁挺拔,唇线单薄而平直,神色淡得像一潭深水,不起半分波澜,这般清冷淡漠中藏着不易察觉的凌厉,宛如利剑,虽不外露,却自有锋芒。

那凌厉,是逃亡路上刻进骨血的警觉;那沉静,是阿母无数日夜守护筑起的安稳,是多年练法术、磨剑术沉淀的底气,也带着对体质的克制 —— 他知道,自己和日星野是双胞胎,找到哥哥,呆在他身边,体质便能安稳,无需刻意压制。

漫长时光于他而言,是打坐时流转的气息,是阿母眉宇间日渐深重的倦意,是“寒魄”剑鞘上愈发深邃的霜纹,更是偶尔梦中闪过的、五岁那年的火光与厮杀,还有对双胞胎哥哥模糊的念想。

不知过了多久,月秋凌缓缓睁开双眼。

那是一双极淡的眸子,瞳孔清澈如寒潭,无波无澜,眼尾微微上挑,却无半分妖冶,只透着拒人千里的疏离,又藏着一丝令人心安的澄澈。

他睁眼的瞬间,山谷中摇曳的花枝忽然静止,潺潺溪流声也低了几分,天地仿佛都在敬畏这份沉淀多年的淡漠,连他周身萦绕的、收束剑力与体质躁意的法术微光,都凝了一瞬。

“该走了。” 一道清冷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月秋凌身前微光一闪,佩剑忽然发出嗡鸣,剑鞘上的霜花纹路亮起淡蓝色光晕,一道修长身影凝现 —— 是伴身器灵霜降。

他是成人模样,身着素白劲装,面容棱角分明,气质同月秋凌一般淡漠,似是多年岁月沉淀出的同款冷寂。

这些年,它是月秋凌最久的陪伴,见证阿母深夜的叹息,陪他打磨剑术、精进法术,知道他对哥哥的牵挂从不多言,只盼重逢之日。

月秋凌微微颔首,未发一言,刚要起身,山谷外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裹挟着阿母焦急却带着颤抖的呼喊:“秋凌!快些收束好气息 —— 时候到了,我们该去找你地魂阿母和星野了!当年要不是四个在一起目标太大,也不会让你们双胞胎分开,找到星野,你们呆在一起,体质便能相互安抚,不会再轻易发作……”

阿母的身影很快出现在谷口,墨色长发依旧顺滑如瀑,只是清亮的眼眸里积着化不开的疲惫,周身灵力气息比当年滞涩几分,法术运转也慢了些 —— 即便修者能驻颜,常年的担忧牵挂,还是刻下了岁月的痕迹。

当年,追杀者刀光剑影划破夜空。

正因为四个在一起目标太大,为护下两个孩子,地魂阿母带着日星野引走追兵,她抱着五岁的月秋凌,拼尽全力催动法术护住他,最终寻到这处与他体质契合的山谷躲藏;这些年,她守着山谷,守着他,教他法术,教他收束力量,如今,时候终于到了。

月秋凌看着阿母,薄唇轻启,声音清淡无波,却带着可靠的力量:“嗯。”

他抬手虚按,身前流转的微光便如潮水退去般敛去,天地间瞬时归于沉寂。

“寒魄” 轻吟,寒芒收尽,化作冰影飞入发间,凝为冰晶簪,棱角凝雾。

器灵霜降化清莹光晕融入,簪头唯留一点霜花,静卧如眠。

月秋凌站起身,周身法术微光一闪,气息尽数内敛,无半分力量与体质躁意外泄,他走到阿母身边,步伐沉稳,未再多说一字 —— 所有准备,都藏在这沉静与淡漠里。

他指尖触到阿母微凉的手,那是常年运转法术护他留下的温度,心中坚定更甚 —— 这一次,他不再是需要阿母用法术庇护。

阿母看着他沉静淡漠的模样,感受着他稳稳收束的气息,心中慌乱稍稍平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指尖划过他的衣袖,仿佛看到了当年躲在她怀里,又仿佛看到了日星野毛手毛脚的模样:“有你在,阿母放心,找到星野,你们双胞胎呆在一处,体质就不会轻易发作,往后的路,也能好走些。”

月秋凌依旧没说话,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两人并肩朝着谷外走去,身后是渐渐远去的幽谷生机,前方是横跨漫长岁月的寻亲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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