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祭品6

又是一个清晨,殷白早早的就起了,他醒来时,那对夫妻已经不在屋子里了,整个客厅寂静的可怕,殷白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他比昨天还醒了半个小时。

他来到桌前,还是昨天一模一样的话语,一模一样的十块钱,但殷白现在的心境却没有昨天那样平和了,他攥紧了那张十块钱,心跳如擂鼓。

今天他比往常要早走了半个小时,故而没有遇见顾言,倒是经过一处旧巷时,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竟然是陆望,他此时正背对着殷白,蹲在一件破旧的木屋前烧火,而那破屋旁,就是已经被烧成黑炭的曾经的家。

他拿着烧火钳往老旧的烧水壶下边夹着火柴,灼热的火焰让陆望眉头皱的紧紧的,他今天没有穿校服外套,暴露在外的肌肤几乎被烧伤覆盖,陆望有些难受的抓挠了一番,但是伤口的疼痛又让他轻轻的“嘶”了一声。

镇子上的人家几乎全部早已换上了电热水壶,只有陆望还在烧柴热水,柴火应该也是受潮的柴,烟熏火燎的,陆望不断的咳嗽,周围有起得早的人家也在骂。

“小畜生,有爹生没妈养的东西,大早上的你寻死?想再被火烧一遍是吧?我们家可不想陪你一起死!”

女人说着,就捂着嘴咳嗽着出来,手中断了一盆冷水,猛的一下就朝陆望泼去,陆望刚想站起身道歉,就被泼了一身凉水。

陆望被这冷水猛的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抹掉了脸上的水,女人朝他吐了一口唾沫,转身回了自家,门被关的发出一声巨响。

殷白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拳,他咬了咬唇,大步流星的走上前去。

陆望此时正低着头收拾着燃尽的柴火,直到地上的黑影将他的所笼罩,他才缓缓抬起头,那双晦暗无光的眼神渐渐有了光彩。

“殷白?!你...你怎么来了…”

他面露笑意,但很快,他的笑意僵在了脸上,他余光看到自己可怖的伤痕,立即便觉得自残形愧,狼狈的站起身,将那双黑漆漆的手别在了身后。

殷白看着他这幅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立刻便觉得很难受,他抿抿嘴,什么都没说,低下身子帮陆望收拾着,陆望看见殷白白皙的指尖染上漆黑,心里一紧,连忙就要扶着他起来。

殷白却倔强的躲开了他的手,然后帮陆望把水壶拎进了木屋里。

屋子很简陋,里边除了简单的生活用品,就是一个折叠床,殷白不敢想象,从七岁之后他就一直睡着这样简陋的床该有多难受。

“殷白…我给你擦擦吧。”

陆望拿了个破旧的湿毛巾来,见殷白看着毛巾上面的洞没动静,他立即便把毛巾折了起来,慌忙解释:“我洗的太用力了才会破的,不影响使用的。”

这话说的让殷白心底又泛起了一股酸意,他勉强生出一副笑意:“我不介意的。”

随即他伸出手想要接过毛巾,陆望却攥住了他的手腕,殷白面露惊讶,陆望眉眼低垂,一副恭顺的模样:“我帮你擦吧。”

说着,他用那块温热的毛巾细细为殷白擦拭着,从指尖再到指缝,像是对待一件极珍贵的珍宝。

殷白觉得二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太过亲密了,于是在陆望帮他擦拭完毕后他便立即收回了手,并没有注意到陆望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

“陆望,你天天早上都这样烧水吗?”殷白问。

陆望抿抿嘴,然后点头:“早上早点起来烧水,留到晚上用。”

“可是你烧的这点水也不够你洗澡啊。”

“…我身上的烧伤,不知是不是因为没有痊愈的原因,遇到热水及热气仍旧会刺痛,所以我已经习惯用温水擦拭了。”

说到这里,陆望头垂的更深,神色中混杂着仓促和不安,眼神躲闪。

很丢人,因为他最狼狈的一面暴露在了殷白眼前,他被骂的一文不值不说,还让殷白看见了他这样简陋的生活环境。

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站在一起也并不相配,可他又渴望着与殷白接触…

殷白也被他这番话惊到了,春夏倒也罢了,秋冬天气寒冷,他住在这样简陋的房子里,四处漏风不说,竟然只能用温水洗澡…

陆望能活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竟然还要遭到这群人的白眼,可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帮助陆望…

突然,他眼睛一亮,他想起来自己身上还有十块钱,原主还有一个储蓄罐,里面装了不少钱,或许他可以帮陆望买一个电水壶。

但是殷白没有说出口,他怕陆望觉得自己在施舍,反而更加卑怯。

殷白拍了拍他的背以示安慰,然后看了一眼手表,发现快到上课时间了,陆望看了一眼桌上未被烧开的水,微微叹气,随即穿上校服背上书包与殷白一起离开了木屋。

陆望家到学校的路都是一些暗巷小路,几乎没有什么人,快到学校门口时,殷白小跑在了他前头:

“我先去学校,你在后头,别让人看见我们一起上学了。”突然,殷白想起了什么,他说:“等会晚上七点左右我来找你,有点事和你说。”

陆望眼底闪烁了几下,最后也只是点了点头,看到殷白远去的背影,他的眼神中满是卑怯。

果然,殷白也是嫌弃他的,他竟然还顶着这样丑陋的面容与他交谈这样久,他应该会觉得自己很恶心吧。

可是…可是殷白又约他见面了,这是不是代表着他没有那么嫌弃他呢?

陆望这样想着,浑浑噩噩的来到教室中,缩在了他的位置上,于娇娇仍旧没有放弃刷存在感,可陆望始终无动于衷,望着殷白的背影发呆。

****

一天的课程结束了,殷白与顾言相伴回家,到达地点后各自回了各家,回到屋子里时,那对夫妻还是不在家,但从桌上仍有余温的饭菜来看,他们应该是已经吃过了。

桌上留着字条,表示他们已经去参加排练了,晚上要很晚才能回家,叮嘱殷白写完作业早点休息。

……

殷白看着那张字条,心中越发不安,他没什么胃口,写完作业后便拿了三十块钱,去家附近的小卖部里买了个传统的电水壶。

奇怪的是,小卖部的老板竟然也不在,今天收银的是他还在上初中的儿子。

殷白一肚子的疑问,却又不敢表现出什么,他拿了电水壶后便兴冲冲的朝着陆望家跑去,他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快要到七点了。

陆望家的灯果然亮起来了,殷白握紧了电水壶,深吸了一口气,敲了敲屋门,里面是一阵慌乱的收拾声,随即屋门便被陆望打开了,见到殷白,他很是紧张,有些局促的握住了自己的手臂。

“你…你来了。“陆望有些结巴。

殷白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伸手将水壶递给了陆望:“给你买的,以后别用柴火烧水了。”

“给…给我的?”陆望都不敢接,声音有些颤抖,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殷白把那水壶的柄往他手里一塞,“对啊,不然我来找你干嘛。”

陆望有些受宠若惊,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殷白手中崭新的电水壶,心跳如擂鼓,鼻尖泛起酸涩,眼眶也不知何时红了。

他咬紧唇瓣,小心翼翼的接过了电水壶:“很贵吧,钱我会还你的…”

“不贵,十几块钱,你用着就行,真要报答我的话,就努力考个好大学,从这里走出去吧。”

殷白看着眼前这个稚嫩的少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即使陆望要高他很多。

他明白,陆望是个典型的问题少年,被拘在这里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但他通过自己的力量考上了重点高中,那肯定是极有天赋的学生。

殷白不知道自己生前年龄是多大,但肯定要比高中生成熟,因此他看陆望,就感觉好像在关心自己的弟弟一样。

尽管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世界,可他却让觉得陆望是个有血有肉的少年,他不想陆望在这里被蹉跎。

岛外的世界上更加广阔的。

陆望像只小狗一样低着头,牙关紧咬,一言不发,他吸了吸鼻子,一把将殷白紧紧抱进了怀里,疯狂迷恋的嗅着属于殷白的味道,一颗心几乎要被填满了。

这是七岁以后,第一次有人为他添置东西,第一次有人这样关心他,对他说,希望他可以离开这座小岛。

“谢谢你…”陆望声音哽咽。

殷白被他抱的都快要窒息了,抬起拳头锤了他几下:“我快憋死了!快点松开!”

陆望乖顺的点点头,暗暗擦拭掉了眼泪,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殷白。

殷白长吁一口气,朝他挥了挥手:“行了,东西我给你送到了,我先回去了啊。”

陆望眼神闪了闪,心中紧张,他怯懦的问:“殷白,明天早上,你可以来找我,我们一起上学吗?”

殷白一怔,随即笑了:“可以啊。”

少年笑的眉眼弯弯,双眼中全无任何厌恶之意,透过他那双满是笑意的眼睛,陆望就知道面前的殷白和别人不一样,他是真的很尊重自己。

殷白与他打了招呼走后,陆望就坐在桌前看着那个崭新的电水壶,嘴角忍不住勾起。

他从校服口袋中小心翼翼的拿出了那块刻有“殷白”名字的名牌,指尖摩挲了几下,双眼中满是眷念。

他的心已经被填满了,四处漂泊的帆船也在今夜有了属于自己的港湾。

从殷白变的和以前不一样时,他这个人就无法控制的想要去接近殷白,他想,他是真的喜欢上殷白了,他想变得优秀,和殷白站在一起。

很喜欢,真的很喜欢,喜欢殷白和他说话,喜欢殷白…触碰他。

想到那个傍晚,他的身子微微颤抖,眼角下的肌肤有些泛红,双眼之中闪烁着病态的爱意。

他将那枚刻有“殷白”名字的名牌拿起,小心翼翼的放在唇上,印上一吻。

“碰——!”

木屋的门被猛的踹开,陆望心中一惊,连忙将名牌紧紧握在了手心,那只手别在了身后。

屋外,是举着煤油灯的镇民们,他们今夜与往常很不一样,穿着黑袍,面上带着山羊面具,看到陆望,所有人眼里绽放出异样的光彩。

“抓住他!向撒旦献上这肮脏的灵魂!”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戴着山羊面具的镇民们如疯魔一般朝他扑了过来,陆望身材高大,不断挣扎,三四个人这才按住了他,用麻绳将他捆住,不顾他口中的呜咽,往他嘴里塞了一块棉布。

陆望被他们生拉硬拽的扔在了地上,随即像拖着一头待宰的猪一般将他拉了出去。

“献祭的法阵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献祭这样一个丑陋的怪胎,获得全岛的繁荣,真是不亏。”

“唔——!”

听着他们的议论,陆望剧烈挣扎着,漆黑的瞳仁中满是恨意与不甘,他望向殷白离去的方向,眼底满是浓浓的绝望。

明明,明明马上就要得到幸福了,为什么…他不甘心,他真的好不甘心…

陆哥没有机会在和小白一起上学了

(突如其来的一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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