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议长并不乐见自己的夫人抛头露面，于是撒谎道：“不是前几天才去过游乐园么？”

“前几天才去过游乐园？”贵妇人呆呆地重复着丈夫的话，“我前几天去过游乐园了？”

她右手握拳，猛地敲击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前几天真的去过游乐园？”

向议长一把掐住贵妇人纤细的手腕：“不准伤害自己。”

贵妇人自言自语地道：“我前几天究竟去没去过游乐园？”

男孩乖觉地道：“去了，我们去了，母亲，您还给我买了棉花糖吃。”

“棉花糖？我不记得了。”贵妇人致歉道，“宝宝，对不起，妈妈不记得了。”

男孩摇摇头：“没事的，母亲。”

“一家三口”一起用晚餐的时候，贵妇人又温柔地对男孩道：“宝宝，明天是你六岁的生日，妈妈带你去游乐园玩好不好？游乐园可好玩啦，有摩天轮，有海盗船，有过山车……妈妈最近接了好多的手工活，终于攒够钱了，我们可以一起去游乐园了。宝宝想去游乐园很久了吧？终于要实现了，开不开心？”

“可是母亲，我们已经去过游乐园了，你还给我买了棉花糖吃。”男孩为贵妇人布菜，“母亲，多吃些，你太瘦了。”

“小孩子吃棉花糖不好，会蛀牙的。”贵妇人吃了一口银鳕鱼后，突然道，“宝宝，那我们明天去见你季妤阿姨好不好？你都快要六岁了，还没见过她。”

向议长忍不住冷笑出声，那个季妤现在指不定已经被处决了。

贵妇人疑惑地望向自己的丈夫。

向议长温言道：“没事，吃饭吧。”

贵妇人放下刀叉，央求道：“我明天能带宝宝去见季妤么？”

“你不是昨天才带着阿罂去见过季妤？季妤贵人事忙，你少去打搅她。”向议长口吻强硬。

“我忘记了，对不起。”贵妇人低头认错，“我总是忘记很多事。我明明才大学毕业没几年，却连课本上的知识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我本来还想结婚后，能帮着你一起治理怪物。我的脑子好像坏掉了。”

“没关系，你只要在我身边就好。”只有忘记很多事，只有忘记自己大学毕业快二十年了，只有忘记自己的儿子十八岁了，只有你的脑子坏掉了，你才会乖乖地待在我身边。

向议长凝视着眼前的妻子，不由想起了与自己相亲当日的妻子，一袭浅粉色的长裙，长发盘着，额前留有一缕碎发，颈上戴着一条珍珠项链，这珍珠项链显然稀罕得很，光泽莹润，却远不及她的肌肤。

她看起来不太自在，亦不太情愿，而他却是对她一见钟情。

后来，他听说她成绩优异，不想结婚，竟想去“怪物清除局”研究怪物。

他又听说她被“怪物清除局”录用为研究员了。

幸好他与她门当户对，轻而易举地摧毁了她的梦想，使得她沦为了笼中雀。

结婚当天，她哭得停不下来，他适时安慰，并表示自己曾多次对父母建议推迟婚期，然而，他没能说服父母，他又表示自己喜欢她，既然结婚了，一定会好好对待她。

她被他说动了，不再哭泣。

婚后，他们算得上琴瑟和鸣的夫妻，直至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出生。

生产的时候，她不幸羊水栓塞，几乎丧命在产床上，多亏医生医术精湛，且医院的血库充足，才死里逃生。

她换了一身血，好不容易生下的男婴的“异变值”竟高达百分之四十九。

尽管他并不相信所谓的“异变值”，但他不愿冒险，更不愿被人得知自己孩子的“异变值”这么高，这会令人怀疑他以及整个向家是否不敬于“神明”，进而影响他的仕途。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决定将这颗不定时炸弹处置掉，而她居然带着残次品逃出了向家。

等他再次找到她，她被磋磨得变了模样，他心疼不已，花了好几年，总算将她养好了。

眼前的她与相亲那日她相较经过岁月的沉淀，更有韵味了。

他目露痴迷，真好啊，她回到他身边了。

贵妇人优雅地享用着餐食，全然不知自己的闺中密友与亲生儿子正身处险境。

季妤又拿起一把水果叉朝向罂捅去，歇斯底里地道：“去死！去死！去死！”

水果叉在黑雾中闪着一点微不可见的光亮，向罂便凭着这一点的光亮，扣住了季妤的手腕。

与此同时，他打开手机，将手机亮度调到最高，手机屏幕当然看不分明，他努力地眯着眼睛，点开报警系统，系统显示一切正常。

——报警系统是他来这儿的第一天就设置好的，人类与怪物如若闯入都会被视作入侵者。

换言之，这制造黑雾的怪物可以隐去实体，或者干脆没有实体。

这样的怪物明显不好对付。

“季夫人，你清醒点，我是向罂。”向罂不确定这个季妤是真是假，只能用沙发布将她的双手捆住。

而后，他快速地拔出匕首，血液溅出，他面不改色地为自己消毒，包扎。

季妤不住挣扎着道：“去死，去死，去死。”

“去死？你想让谁去死？”向罂从中发现了一丝端倪。

“去死，去死……”季妤接连不断地道，“去死，去死，去死……”

向罂心道：季妤应该是陷入了幻觉中，将我当做仇敌了。

“神明”的目的是证明季妤失去庇佑后，定会异变成怪物，所以季妤不能被杀。

“神明”迟迟没让季妤异变是因为做不到。

——在“怪物清除局”的人体实验中，异变的必要条件是注入怪物的血液。

“神明”知道我也在这栋别墅中，想引导季妤杀了我，以此证明季妤开始异变了？

季妤被关押后，“神明”便能真真正正地令季妤异变。

善于利用媒体的“神明”大可将季妤的异变直播。

或许媒体早已开始直播了？

他到了窗前，由于黑雾什么都看不见，不过隐约能听见声响，外头有人，而且是很多很多人。

“看，是‘怪物清除局’的处刑官，他还没死，但他身上扎着绷带，他受伤了！是季夫人干的！他能活到什么时候？敬请期待，我们将持续为观众朋友现场直播。”

“季夫人是否已完全异变？她的儿子据可靠消息异变成了枯树怪，她会步儿子的后尘么？”

“季夫人对‘神明’大不敬，才会失去‘神明’的庇佑，我们定要信仰‘神明’，以免异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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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季妤·其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