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景的麻药作用逐渐失效,意识恢复,费劲地想睁开眼,眼皮抬起了一条缝却又无力垂下。
但仅凭着这一瞬间的可视性,他就隐约看到病床边有个人在守着。
身体暂时还动不了,柏景很轻地皱皱眉,能感受到自己正被病床边的那个人专注注视着。
这种目光明显不是杨助,所以几乎用不着多想,就能判定是谁。
趁自己睡着就这么肆无忌惮地盯着,除了那个经常做出白痴行为的段溪行也没别人了。
盯的时间过长,他略感不适应的想要睁眼或者别过脸,可惜身体依旧很不配合地动不了。
不知过了几分钟,知觉触感才恢复,他缓慢地睁开眼,声音像是混了砂砾的粗糙沙哑感,凉凉开口:“段溪行,你看够了吗。”
段溪行正发着呆,还没意识到别人已经误会他这幅样子了,猝不及防听见柏景的声音,呆住几秒,睁大眼惊喜道:“你醒了?”
他谨记医生的交代,快速起身跑出病房,“我去喊医生。”
柏景要说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嗓子眼。
......
医生过来做了简单的检查,对段溪行说道:“病人恢复期间要忌生冷辛辣,饮食清淡一点,石膏拆了能走路之后也需要人扶着,没拆前不能随便下地。”
“好。”段溪行记下,然后询问:“那这个要多久才能好呀?”
医生拿笔在纸上记录,说:“病人身体素质比较好,石膏一个月应该就能拆了,完全恢复要两个多月,另外石膏拆完后如果情况良好,可以办理出院,回家休养。”
“手术效果很不错,所以不用担心,其余注意事项我会整理出来给你。”
段溪行听后松了一口气,“谢谢医生。”
全程插不上一个字的柏景只能在医生护士都走了之后开口,第一句话是,“这里用不上你,你能回去了。”
“杨助叫我过来的,他要回公司处理事务。”段溪行拿出手机给杨助发消息说柏景醒了的事,然后说:“等杨助让我走了我再走。”
柏景眼尾扫了他一眼,“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段溪行反应过来,按照上下级关系,确实应该听柏景的,但是出于基本的人道主义,他摇头,“你麻醉刚过,我要是走了就没人照应了。”
柏景闭了闭眼,“有事我会按呼叫铃。”
段溪行眼尖地注意到他闭眼的这个动作,“你要睡觉了吗。”
这个语气态度丝毫没有要遵循他说的话的意思,柏景头疼,却依旧不忘刻薄发言,“你看有谁麻醉刚过就睡觉的?”
好像也是,段溪行摸了摸鼻子,余光看见桌子上的水果,忽然想起来,“现在快到饭点了,你又是刚做完手术,应该饿了吧。”
他有些懊恼,怎么现在才想到,要是杨助在估计都提前安排好了,真是失职。
“我出去给你买点吃的。”他着急地说完就准备要走,刚站起来就被柏景喊住。
“我现在不饿。”
“不饿也要吃点吧。”
“不想吃。”
“没事,我先买了,你想吃的时候再吃。”段溪行想了想,医院有微波炉,到时候餐食冷了可以加热。
“说了这里用不上你。”
“可是——”
段溪行话刚出口,柏景长臂一伸摸到床头柜的手机,拨通电话说了些什么,然后把还留着通话记录界面的手机扔到床边,“杨助待会过来,这下可以了?”
段溪行死心不改,“等他来了我再走。”
柏景几乎要被气笑,索性不说话为净。
医院附近很多小饭馆,也有那种干净卫生的病人餐食,段溪行出门十几分钟之后就拎着一盒粥和清淡的早点小食回来了。
他回到病房,把粥放到桌子上,然后好奇道:“你现在只能在医院待着,工作范围也有限,那杨助要比平时更忙了吧。”
“嗯。”
柏景大概在他走的这段时间里把病床和枕头支了起来,呈现一个斜靠的姿势,此时正在手机上操作着什么。
手机还没来得及换新,因为受到撞击,后盖和屏幕都碎了,在柏景指节匀称分明的手里显得格格不入。
“你怎么自己起来了。”
段溪行注意到他的姿势,嘟囔着抱怨一句,当然也不敢就此指责,把这件事抛之脑后,随口道:“这样的话,杨助不是就没时间照顾你了吗。”
听到这话,柏景的视线暂且从手机上脱离,“骨折又不是丧失了自理能力。”
“可你现在在床上不能动呀。”段溪行还记着医生说了柏景不能自己随便下床的事。
显然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他还沉浸在柏景不让自己过来,杨助也没时间,那柏景日常怎么办的忧虑中。
真啰嗦,柏景皱了皱眉,“我不是傻子 ,行动不便我会聘请护工。”
“找护工?找护工的话......”倒是个好方法。
段溪行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眼珠子转了转,转头目光闪闪地看向柏景。
不等他开口,柏景看到那个眼神,几乎就已经猜到什么意思。
简直透着一股浓重的钱财味道。
“别想了。”他无情打断对方的美好幻想,“就算找也轮不到你。”
被识破了的段溪行只能闭上嘴,“......好吧。”
发财梦破碎,约摸过了十几分钟,等杨助来了之后,两人交接了一下,他就可以回家了。
-
第二天段溪行照常上班,一个上午几乎没看到杨助,到了中午才接到对方电话。
电话接通,杨助在那头道:“这阵子柏总住院,公司一些事务对接我要替柏总去处理,你空闲的时候能多来几趟医院吗。”
原来是这个事,看来柏景没和杨助说过不用他来。
“好,我会的。”
段溪行答应下来,其实他自己也想去医院,毕竟柏景现在这个前脚眼睛刚好,后脚就出车祸的神奇体质,他不亲自看着还真有点不放心。
万一哪天出了意外,那他的一切努力也付之东流了。
交代完之后,杨助正要挂电话,段溪行赶紧喊停,脑子里诡异地闪过一瞬那些阴险的商战手段,摇摇头之后问:“对了,柏景怎么会出车祸呢?”
杨助无奈地叹口气:“柏总昨天早上自己开车出门,可能这段时间太累了,一时疏忽就出了意外。”
“哦这样啊。”段溪行为自己的异想天开和阴谋论汗颜,“他自己开车?没有其他司机吗。”
印象中确实没看到过柏景有司机,有时候是杨助当司机代劳,除此之外就没见到过别人。
果然,杨助说:“柏总没请过司机,一直以来都是习惯自己驾车,有时候商务活动的出行也是由助理开车。”
段溪行脸上一窘,自己就是个助理,但开车技术太烂,每次和柏景一起的时候,好像都是对方当司机,听起来的确不像话。
通话结束,他想了想,大概每天下班后去一次就好了,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所以今天下午下班之后,段溪行就买了一份骨头汤带去医院,在病房门口提着饭盒敲门。
得到应允之后他把门拉开个仅供自己能钻进去的缝隙,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就先扯起一个笑。
柏景正在看书,见到来人是谁之后翻动书页的指尖一顿,语气淡淡:“你怎么又来了。”
他如实回答,“杨助让我有空闲的时候来。”
......
柏景放下书本,拿起手机。
段溪行眼尖地看到,赶紧摇头,“其实是我自己想来的。”
“你确定?”柏景瞥他一眼。
“我确定。”
段溪行看着对方又把手机放回去,这才放心,好险没让柏景告诉杨助以后别让他来了。
他提起饭盒放在病床旁的桌子上,刚想开口,耳边响起敲门声。
“进来。”柏景回答的自然,仿佛知道这个时间点会来人。
是来检查的医生吗,段溪行有些疑惑地望向柏景。
柏景本来看书没有理会,注意到他的目光之后,继而看到一旁桌子上的饭盒,抿了抿唇:“是来送——”
话还没说完,房门被打开,一个拎着餐盒的人出现在段溪行视野之中。
段溪行看着那人提着包装精致的餐盒走过来,放在了桌子上有空余的地方,“柏总,晚餐备好了,您慢用。”
说完这话之后,对方便离开了,留下室内短暂的安静。
因为病房里的这张桌子并不大,那漂亮的餐盒又是扁平的挺占位置,外面甚至包了一层看起来就很高级的烫金纸,导致段溪行那可怜的小饭盒挤在了角落,形成了寒酸的对比。
啊?
段溪行低头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尴尬起来,怪不得昨天自己买饭回来柏景说不想吃。
这完全都不是一个档次,柏景是因为吃不惯吧。
“有人送饭啊。”他摸了摸鼻子,不自然地清清嗓子道:“那你先吃饭吧。”
柏景没有看那个精美的餐盒,“现在不想吃。”
“哦。”段溪行已经在想借口回去了。
过了片刻,柏景的声音再次响起,“你饿的话,就把送来的这份晚饭吃了。”
他看时间才刚六点半,段溪行应该是一下班就过来了。
“你饿了?”
段溪行缓过来了点,觉得柏景大概是在考虑他的感受才说不想吃,怕他因此有负担,想了想之后大胆地上手去打开那个餐盒,“你吃吧,我现在不饿。”
“我带了份骨头汤,你吃完饭之后可以喝。”
伴随着餐盒最后一格被打开,一个小陶罐子出现眼前,段溪行看清之后就差没两眼一黑,竟然同样是份骨头汤。
好致命,谁能懂。
“那...我看你今天精神也挺好的,我就先回去了。”段溪行火速找了个理由,准备跑路遁走。
就在他的手刚碰上门把手的时候,身后响起一道宛如冷玉相撞的声音,“打不开。”
什么?
段溪行回头,却看见柏景不知什么时候拿到了自己那个朴素的饭盒。
“这个,怎么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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