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可能,更不会,师父没有理由杀害自己徒弟。嵇慈在听百文语毕,第一想法便是如此,只不过百文没必要撒谎。
且就论此事为真,那当前最需搞懂得为,为何陈意念要杀害百文?嵇慈心泛苦楚,手攥紧成拳,想询问百文,可见百文痛苦万分的模样,也不像是知道缘由的。
所以,这件事大概是师父一时兴起?但这就杀死了嵇慈原本心中陈意念的形象。这叫嵇慈怎么接受?
但,无论如何,他与师父相处甚久,比起百文的一面之词,自己才是更了解师父的人,自己应该相信师父。
“那你打算怎么办,复仇吗?”嵇慈静望着百文,内心又开始挣扎万分!一边是儿时追着自己屁股后面,信赖,仰慕自己的玩伴,一边又是与自己相处十二年载,赋予自己第二次生命的师父。
无论站谁,都是对另一方的不公平。
百文听见“复仇”二字,嘴轻念了几遍,他忽就脸色愈发暗沉,苍白,步步紧逼嵇慈,直至将嵇慈逼到岩壁,这才恶道:“复仇?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我能碰到他一根手指吗?这般实力去复仇,是自寻死路吗?”
嵇慈:“那你准备如何?”
百文:“总有一天,我会将他碎尸万段,将他首籍灌以污秽,再供世人观赏。怎么样?这个想法是不是很妙?”
嵇慈:“……你疯了,你就不怕我告诉师父吗?”
“我疯了?”百文一滞,整个人冷了个彻底,但语气依旧淡漠,他眯眼贴上了嵇慈的脸,“你不会告诉他,除非你想看我死第二遍?”
坐着看戏的南无喜听不下去,站起身便拾起颗尖石,砸向嵇慈。
她抛得稳且准,力度还大,不偏不倚砸到嵇慈腰间。
嵇慈被砸得刺痛,“嘶…”的声轻哼出口,视线还未从百文脸上移出,就听南无喜阴阳怪气起来。
“你有什么资格说百师兄疯?哼,敢情蛇鼠一窝,皆是蛇蝎心肠!好歹你的命还是我们刚救的,现如此就要翻脸了吗?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被陈老带那么久,原只是个鼠辈?天天要死不死?”
这还是嵇慈第一次听南无喜说话,小姑娘凶恶,话语间针锋相对,无一分稚气。与她那个子极其不符,却让嵇慈幻视到了李礼大儿,小苗。
“罢了,既然与你说不通,那救当我从未救了你吧,你可以走了。”百文些许是静下来了,转身走回方才坐着的地。
“无论如何,大哥,我不希望我两反目成仇,倒失去之前情分了。”百文坐在地上,抚着露华,不知想些什么,他没看嵇慈,只是静静呆着。
他身旁的南无喜却不相同,见嵇慈没有想走的意思,又拾起颗尖石对着嵇慈,摆出要继续砸的架势,道:“百师兄都赶你走了,你怎么还不走?好意思舔个脸继续呆着?”
既然百文,南无喜都这么说了,那确实该离开了。嵇慈没吭声,还是向几人道谢,承诺以后有事可以找他帮忙,只要他能,就必定帮。后转身离开了。
但他才走没几步,便发现身后脚步多了一道,嵇慈止步回望,林向永便显了身。他眼炯炯亮着,哆嗦下配剑,不自在道:“我和你一起,找机会离开这。方才你离去时,我问了百文,何时才能离开,他说他有事,需呆一段时间。但我有任务傍身,这才准备跟着你。”
“好,不过我们应该很快就能出去了。”嵇慈说完,又拐入那窄路里去。
林向永迈开腿,也就跟上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如方才般,只不过这次两人却调换了身份。
嵇慈道:“林兄,能问你怎么来的这吗?”
林向永道:“自是谷老传的,他早已与贵妃娘娘达了约,额外加我进来保护两小主。”
嵇慈道:“那你是没找到江遮月,江瑜白两人吗?怎与百文,南无喜呆一起了?”
林向永道:“我一来就被传到百文身边了,本来说是跟踪令牌的,结果一问百文就听他说,公主见她令牌有划痕,百文没有,公主就和他换了。恰巧谷老追踪的正是公主的。”
林向永说着忽就扶额不语,嵇慈在前方看不见他,但没听见声,便询问一番,“然后呢?”
“然后因降妖,百文,南无喜与主子们走散了,我正是散了的时候来的。”
这下嵇慈的疑问都得到了回答,他也不再多问,点头表示自己听到,这才把重心放在了出去一事。
对于此事,他倒不会太担心。毕竟师叔,师兄妹们自会找来。
事实也果真如此,嵇慈刚出窄道,便与焦急的鹿杏晗,上官仪,叶子淇撞了个拂面。
下秒,人还未缓神,身子就被鹿杏晗撞着后退几步,她手紧抱着嵇慈腰,比起问候,鼻腔的呜咽声最先钻了出声。
嵇慈心一暖,左手回抱,右手揉着脑袋,道:“还活着呢,没事!”
鹿杏晗重重点头,泪水似不要钱般,尽淌嵇慈衣上了,见那薄背一抽一抽的,嵇慈又只好将揉脑袋的手轻拍着背,哄道:“别哭啦,哭花鼻子就不好看了。”
听到这,鹿杏晗才抬起头,捶下嵇慈胸口抽了身,难过道:“本来就不好看!而且比起好不好看,我明明更在乎你死了没有!”
“嗯嗯,说的是。”嵇慈边说,边对见鹿杏晗完事,才过来的师叔,叶子淇问好。上官仪依旧被人驮在脖颈上,只不过这三人皆憔悴许多。
“过了三小时才来找你,真对不住你啊,”上官仪拍下嵇慈脑袋,目光却落在他身后一声不吭的林向永。
“没事——”嵇慈还未回应完,便被上官仪打断,“他是……那骑马最快的那个?”上官仪指向林向永。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上官仪只需几秒就认出了眼前人。
林向永没想到会扯到自己,但既然说到了,便行礼道:“长辈,正是在下,在下为御前侍卫林向永,是奉皇上旨意,特派保护贵妃娘娘的。”
“保护贵妃,保护到这来了?”上官仪小眼瞪着,不过很快又消了,他自己为谷老想了个合适的理由,嘟囔道:“也对,谷老这个贪财鬼,能做这事很正常。”
上官仪说着,手拍拍叶子淇,道:“把福宝还他。”
叶子淇才点头,手向后腰摸索着,不一会就摸到福宝,交给还嵇慈。趁这个机会,上官仪继续说道:“我们在你跌落后,先解决了那堆妖,再准备下来救你,却发现宝器一接触这深渊近些,便不受控制失了效,且不止宝器,符箓也是。福宝便是如此。依我所见,这底下必定藏着里世界的大妖!”
画卷轴的妖本就是谷老及各峰降得强妖,皆来自里世界。
只不过会是什么妖可以屏蔽各宝器,符箓的使用呢……?嵇慈一下便被激了好奇心。于是他将自己的好奇讲了出口。
没想到,回答还等到,倒是等到上官仪敲了脑袋。
“还好奇上了,居安都还思危呢!咱们这处境多危险啊,还怎么一点都不在乎呢?陈意念到底是怎么教你们的,没让你们上吴畏峰的识世课吗?”
所谓识世课,即认清世界的运行法则,分里与外两课。
里便是妖的等级,里世界的构造,云云,外课也大差不差,只不过更多于辨清各国,及其法律。
对于这课,嵇慈与鹿杏晗还真未上过。两人面面相觑,皆心虚。不是他们不想上,而是当时被师父带过游历了。
但每年五月都有一节,这总不能说都错过了吧?嘿嘿,还真每年都错过了!师父三人好像有那魔力一样,一逢此时,皆被师父带走了。于是两人这是越想越心嘘,颇有种小偷小摸,不良之感。
良久,嵇慈答道:“从未上过。”
这话一出,上官仪扶额,叶子淇则是一脸恍然大悟,满脸写着“还可以这样的吗?”
识世课是真得枯燥又乏味,偏偏占比时间还长,一节课足足有一时辰。嵇慈听过其他弟子吐槽过,如今见叶子淇这表情,不由觉得躲了更好,反倒占了便宜。
“算了,待上去再和你解释,当务之急先离开。”上官仪无奈道。刚说完,叶子淇就在上官仪的控制下带起了路。他们三人是从很远的处天梯下来的,如今要原路返回,倒让叶子淇微觉得疲惫。
几人各怀心思,在暗里不断地走着。可走着走着,嵇慈内心又挣扎了起来。
如果真的很危险,那是不是该提醒南无喜,百文两人是否要一同离开?毕竟人家救了自己,哪怕走不了,提醒下也是好的,于是乎,嵇慈放缓脚步,与林向永同了行。
嵇慈轻点林向永肩,沉声道:“需不需要提醒下百文,南无喜?叫他们也加紧离开这。”
“不需要,他们应该是带有目的来的这,人家自有安排。”
“行。”
“嗯。”
待两人愉快结束对话,上官仪已带着几人走了大约十分钟的路。良久,终于是见到了处亮光之地,正是天梯。
只不过与人工不同,那是处被大自然精雕细琢的精品,它没有人工凿刻的规整纹路,取而代之的是水流千万年冲刷出的圆润弧度,和风化留下的粗犷肌理。
每一块岩石都保留着原始的形态,却又被巧妙地拼接成梯,浑然天成,找不到一丝刻意的痕迹。
又或许是否极泰来,物极必反。几人刚见天梯,喜悦感油然而生。却又在细细打量天梯最上端后,成了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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