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发信息了吗?”林止笑道。
“可以……当然可以。”
呼吸几乎是一滞,嵇慈结结巴巴回道。他脑袋早已放空,思绪混乱。
心口裹着难言的钝痛,一寸寸啃噬肌理,酸涩漫上来缠紧喉间,似含枚柑橘,甜意浅尝即散,余下的苦却沉在心底,咽不净、道不出。
嵇慈不再去思考,是否真的有重生之术。
这已经在林止口中道出“温宥”二字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原来,他们第一次见面,是他早有预谋的靠近。
他微抖着将灵识打开,掏出信灵纸便认认真真给解简道歉。
他写呀写,看了又看,想在邀他见面中,表达知晓他情感后的心声。
可涂涂改改,总觉得别扭。
这个别扭是在知晓一个男子,会爱上另个男子的不可置信,不习惯。
良久,他将写好的字再次擦除,只是写下了两行字。
对不起。
我想见你一面。
忐忑不安中,嵇慈将信息发了出去。
他做好着不被回复的准备,却依旧焦急的想得到回复。
“怎么样?解简去哪了?”林止见嵇慈收回信灵纸,奇道。
“还没回。”嵇慈道。
“对了,你叫什么。为什么解简会当上你师弟?去了除邪院?”
嵇慈摇了摇头,“我叫嵇温宥,名慈。他为什么会去除邪院,我也不知。”
应该是为了他?按林止这么说,应该就是为了他。
“嵇温宥……?”林止眸向上抬,嘴慢念了遍,手在空气中比划着。
忽得他摇了摇头,瞳孔睁得老大,不可置信的叫着,“嵇、温、宥?!你就是你个温宥?!”
“不对?解简说的都是真的?他、他、他的爱人竟然是个男子?!”
林止挥挥手,又奇道:“不对,不对。绝对不可能。只是名字撞了而已,老大怎么可能是个断袖呢。”
林止自我安慰,已经找了个理由,将断袖这个污名点抹去。
他可不能接受自己的“神”被如此玷污。
嵇慈没有反驳,顺着林止点头,道:“应该吧。”
见解简还未回应,总不能浪费时间,于是林止便拉着嵇慈,去到了宣少珉那。
边忙活诊治,边开心等待着嵇慈报来好消息。
嵇慈则与百文,宣少珉处理世界的问题。
见百文,宣少珉看天意看的认真,嵇慈便也想参与进去。
结果两人将嵇慈推了出去,道:“休息去吧,这儿轮不到你。”
嵇慈:“?”
他虽疑惑,但还是去休息了。
反正他又没心思干活。
嵇慈走出屋子,随便在门口找了个地,躺下了。
地是个冰冷坚硬的大石头,躺下的时候便顿感寒意阵阵传来,任凭他做如何动作,都躲不了一点。
他又将头侧向院子,便嗅到黄泥土味,入鼻醇厚发沉,腥气稍浓,裹着腐叶的软润,贴手不呛。
难闻,睡不着。
横竖睡不着,眼是睁了又闭,闭了又睁,最后干脆给了自己一拳,这才晕了过去。
次日早,他是被一个小女孩拍醒的。
迷迷糊糊中,眼还未睁一半,他便见一粉雕玉琢,声绵绵无力的女孩骑在他脖颈上,一下一下扯着他脸。
女孩一巴掌拍向嵇慈,虽轻,却不偏不倚打在眼珠上。
“啊!”嵇慈吃痛地捂住眼睛,脑子一下便清醒过来。
他哆嗦着起身,将小女孩放置一边,却见女孩边上满满当当,都是人。亦或者说是整个屋内的人,都出来了。
受到众人的目光,他本想教育番女孩的心思转瞬消去。
这是怎么了?嵇慈心忖,快速打量了番周遭。
人群皆脸色惨白如纸,瞳孔紧缩,眼白外翻,满是惊恐。
浑身控制不住发颤,脚步虚浮踉跄,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
有人瘫坐在地,后背发凉冒冷汗,眼神涣散失焦,满心后怕,不敢回头看那间屋子。
只有几个不谙世事的孩童,自顾自的玩耍,玩着玩着便骑在了嵇慈头上。
绝对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嵇慈心里一咯噔,挤开人群,大步迈了进去。
当里面场景入眼的那刻,事实正如他所想。
只见里边横七竖八躺着许多人,这些人不成人形,萎缩成一团模糊的肉块。
血红人肉**裸露着,骨骼成了这团肉块的支架,人皮狰狞着为人肉最上端裹了层遮羞步。
而在三者最中间,便是他们最为惧怕的,闭口不谈的嫩芽。
只不过这不是嫩芽,而真真正正成了枝繁叶茂的树。
叶子也不再是叶子,而是人散落的器脏……
“你去哪了?怎么都找不着你?”百文蹲在肉团间,再听见脚步进屋时,回了头。
“这不重要,”嵇慈跟上前头,细细观察着这一团团树,“这到底怎么了?”
“疫病加速生长,已经到了不可控的地步。”林止从厨房出来,手中拿着一块饼,漫不经心的啃着,“我就说他们马上死完了,而我们,马上可以回伏邪司了。”
宣少珉被一团树遮住,她探出脑袋,不满道:“林止,你不应该这么说。”
林止没辩驳,又没看他,只是点头道:“是是是,你可是大善人,说的都对。”
剑拔弩张。
屋里气氛在林止出口的刹那,一下掉入冰点。
这两人……嵇慈看了看,是不和吗?总觉得怪怪的。
见没人接话,嵇慈便打圆场,将话题转移。
“进里世界的方法,你们找到了吗?”
“找到了,”百文点头,他蹲下身,轻摸着骨骼,“今晚便去吧。”
“今晚?”
宣少珉道:“嗯,来不及了。这疫病愈发严重了。我们得抓急。”
“去哪?”林止听到“里世界”三字时,眼皮微不可乎抽动,他咽下口中饼,再次发问道:“你们三真是匹夫。也不怕死里头了,愚蠢至极。”
“蠢又何妨?道不同不相为谋,”百文怼道,语未毕便被宣少珉打断。
宣少珉环视三人,道:“将肉与植分离,肉摆到街上,植砍为柴火浸入桂花水中。现在便干了,勿太惊扰百姓们。”
她这话一出,林止无非议,倒老老实实干了起来。
但两人却不知,这,是为何?
宣少珉道,这疫病不单单是飞虫传染那么简单。
有些被感染的百姓,并无任何症状,看起来一切从良。
可这是比飞虫还要恐怖的存在。
他们会在某天萎缩成团,骨骼自动分离,向底部钻去,皮肤则向团的上弧移动,像植株向土里汲取养分的茎状,于各处留下斑斑点点。
良久,一植株便爆体而出,极速生长。并在数小时内释放病毒,凡是闻到者,无一不被感染。
但幸运的是,他们发现,如果在植株未释放病毒前,将它砍下,便可预防这一害处。
于是他们砍下,放置一边,却又发现,这木头会吸引第一种类型的疫病,即飞虫。
飞虫会在木头上安身,待嗅到人味便离开。
那为什么不扔掉呢?
他们想过,可做不到。
植株一被砍下,离开释放信息素,味道虽然淡,却范围极广。
飞虫速度极快,即刻便可飞来。
所以,为了掩盖气味,宣少珉采用近月份的桂花泡水,来浸没木头。
这才成了他们第一次见的,满院桂花香柴火。
宣少珉承认,她还有异心,即留下来用来烧水做饭。
至于肉,用来填饱那些飞虫的肚子,这样才不会频繁来抓人。
百文,嵇慈听后,方才大彻大悟。
只不过为何林止那儿并不相同呢?
林止解释道:“死了就扔远点,反正他找的是地道里,即使没来的及扔掉,只有堵住唯一洞口,气味哪还能传出去?飞虫也是同样道理。”
嵇慈,百文点头,老老实实去干活了。
几人忙活完,一小时都未到。便只剩下嵇慈抱木头去泡水了。
待嵇慈也忙完,门外的百姓才终于进了屋。
不过有几个好奇的孩童,站在外边看嵇慈将柴火垒高,与一墙的柴火融为一体。
他们唏嘘,嘲笑,皆被嵇慈听到耳里。
听得嵇慈感概万千。
“大娘大哥又便成木头啦?”
“嗯嗯,看起来好丑哦,哈哈哈哈。”
“那我们会变吗?”
“应该吧?如果我也会变的话,那我希望是粉木头。”
“为什么呀?”
“好看,好看,嗯……反正就是喜欢,这个丑死啦。”
“那我也要粉的。”
两孩童对视一眼,略略略笑的灿烂。
她们并不知道为什么大人会变成一颗木头,她们只知道这样有趣。
她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要聚在一起。她们只知道聚在一起可以和同伴玩耍。
她们不知道她们可能会死,依旧天真可爱。仿佛与这里的悲苦脱离。
可她们脱离不了。
她们是被诅咒的,是政治,战争的受害者。
她们,却不止她们,世世代代,诅咒生生不息。
无时无刻都在爆发,直到她们在沉默中死去。
嵇慈心百感交集,却道不出。于是他叹了口气,只得祈求能在里世界,顺顺利利找到源头妖,找到解决方法。
时间在臆想中悄无声息地消逝,一眨眼,便到了晚上。
感谢所有看到这的宝宝,谢谢你们让我知道,其实还是有人看的[摸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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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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