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起（4）

陈语鸣在横滨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逛了几圈后，在一个荒废的公园前停下了脚步，然后果断地走了进去，挑了个空旷的地方坐下。

“小陈，横滨也没什么好玩的地方啊。”汪曾祺有点嫌弃地说道，“这还不如我去大江南北挖挖土豆画画图好玩，听着你们勾心斗角的我头都大了几圈。”

“没办法，汪哥，重活一次，总得牺牲点什么东西。”陈语鸣打了个响指，“我们得在这里等一会人。”

“啊，要等人啊。”汪曾祺想了想，又乐呵呵地问着，“小陈，你最喜欢的作家是谁？”

“最喜欢的作家？老实说，我好像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我觉得大家都很好，所以就没有比较的必要。”陈语鸣露出一个笑来，手指慢慢摩挲着衬衫的衣摆。

“俄国的托尔斯泰、契诃夫、高尔基，法国的雨果、罗曼·罗兰、莫泊桑，英国的莎士比亚、狄更斯，还有沈从文、鲁迅、顾城他们……哎呀，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根本数不过来。”

他如数家珍一般慢慢盘点着自己了解的作家们，笑容明媚灿烂，让人一看就能想起四月的天空或是半上午时的太阳，亮的耀眼。

汪曾祺静静地听着，作为同在文坛留名的存在，听到这些人的名字都是如雷贯耳，几乎每一位都引领了一个时代，于是他又有些郁闷了：

“我怎么感觉这么多人中，就我最弱啊？”

“怎么可能！”陈语鸣立刻反驳道，“作家们根本就不分什么高下，只有喜不喜欢的问题，汪哥绝对是我很喜欢的作家好吧！”

“小陈，我好感动！”汪曾祺的满足几乎从心里溢了出来，整个人都暖乎乎的。

哪一个写作的人不想听到读者如此光明正大发表的对自己的喜爱之情？

陈语鸣刚准备再说点什么，突然看到有一群穿着黑色西装、带着墨镜的人匆匆忙忙地冲进了公园里。

有人一眼就看到了这个安安静静坐在花坛边缘的面色温和的男人，直接冲了过来，枪已经上膛瞄准了他的头颅。

“汪哥，要上了。”

陈语鸣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甚至还有些闲心拍拍身上的灰尘，然后手指尖上亮起了翠绿色的辉光。

“人生如梦，我投入的却是真情。”

微风轻轻吹起，路过碧色的草坪，将那些小草压的一边倒去。

伴随着一声如同树苗破土的声音，一根荆棘从地上爬起来，刺穿了一个人的心脏。

陈语鸣将两手向前伸去，五指尽力张开，太阳的光线从指缝中流下来，在平静的脸上留下一道道金色的痕迹。

他想被召唤到异世界的作家们应该被调整了一些属性，变得更加契合世界的设定。

否则按照汪曾祺那性子，连杀猪都不敢，怎么可能干杀人的勾当？

“我不想与你们为敌。”他轻轻开口，语速缓慢，声音清亮，手没有放下，依旧保持着异能开启的状态，“或许是有什么误会吧，也许你们被人骗了？”

这一番话到让黑西装们面面相觑了，他们确实是因为得到了一个人的情报，被上司指派着过来截杀这个貌似温柔的男人，却并不知道是真是假。

“管他的，我们这么多人，还打不过一个？”有人相当没有自知之明地给自己打气，招呼了一声，一群人立刻举枪瞄准射击。

子弹雨点一般飞了过去，却只听到铛铛铛几声清脆的响声，就像是打到铁板上了一样。

一株大树树立在人们面前。

它的皮上密布着白色的斑点，树叶是椭圆形，所有的子弹在它的阻拦下通通落到了地上，而树皮只不过微微陷下去了几个小坑而已。

陈语鸣舒了口气，赶紧跟汪曾祺交流：

“汪哥，这东西挺好用，就是冷却是不是太长了点？”

汪曾祺的异能，人间草木，可以让花草树木的生长速度变为原本的几十倍，同时也可以召唤出各种各样的植物攻击，只是会根据植物的强度来判定冷却时间，需要谨慎使用。

“长是长了点。”汪曾祺也头疼了，“但是挡下一次不就够了吗？接下来不就小陈你去做嘛。”

话音刚落，涂着半身红漆的荆棘一根根地冲破了水泥地的束缚，在空中狂舞起来。

黑发黑眼的男人站在荆棘中间，如同指挥交响乐团一样，只是抬手落下，那些荆棘便像有了灵魂，搜寻着周围的敌人攻击。

仅仅十分钟不到，原本站着的十几人就已经死的死伤的伤，一个个趴在地上呻吟起来，血液染红了地面，将那石灰色的水泥全部变成了暗红的颜色。

“好弱。”汪曾祺嘲笑道。

“我也觉得。”陈语鸣点了点头，赞同汪曾祺的说法。

当然在还活着的人眼里，他就是单纯对自己击败了这么多人感到高兴。

但陈语鸣又为什么要去管他们在想什么呢？即使他知道人们所想的一切。于是他瞟了那些人一眼，径直离开了。

“小陈，你不是要去港口黑手党吗？”汪曾祺好奇地问着接下来的安排，“又不去啦？”

“去，当然要去，但是要稍微等一下下，这港/黑那边，或许要派人过来……”陈语鸣一边走一边解释着。

等他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突然感到氛围不对，立刻用藤蔓撑住身体向后跳了好几米，下一秒，一只黑色的恶兽直接砸在了地面上，激起一地灰尘。

“好暴躁的家伙！”陈语鸣像是抱怨一样地说着，语气里甚至还有点委屈，“明明我又没干什么事，干嘛搞突然袭击啊！”

烟雾散去，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少年正站在那里，他狠狠地咳了几声，又没有犹豫地攻击了过来。

“这不是那个芥川龙之介吗？这么厉害的吗？”汪曾祺啧啧称奇道。

“厉害不厉害我不知道，倒是觉得挺像个铁头娃，喵了个鸡的我话都没说完就……”陈语鸣骂了两句，对方的异能又到眼前，而人间草木灵巧地左拦右挡，竟是也没落什么下风。

说来也怪，这人间草木按道理来说应该是汪曾祺的异能，也应该是汪曾祺掌握的最为熟练才对，偏偏是陈语鸣这小子心里开窍，能把这异能玩的出花儿，还不比汪曾祺差多少。

“你找死！”芥川龙之介在又一次被那些莫名其妙的植物挡下之后彻底爆发，罗生门最大限度地释放出来，黑漆漆的怪物笼罩了整片区域，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陈语鸣感知着对方的气息，尽力躲避着在极度不利的情况下对方发动的攻击，但即使这样还是受了伤，手臂上被锋利的利齿刮出血痕，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小陈，你受伤了？”

汪曾祺的声音冷了下来，很明显能感觉到他现在有点不高兴了。

他还是挺喜欢陈语鸣这孩子的，或许是因为同为文学生的惺惺相惜，又或许是因为他对曾经的自己的仰慕之情。

而且他还没忘记，陈语鸣今年刚满二十岁。

“啊，没多大关系。”陈语鸣抽空回了一句，在芥川龙之介“战斗时还敢走神”的喊声里避让不及，险些摔了一跤。

“把身体给我一下。”汪曾祺干脆利落地把陈语鸣赶了出去，让他直接回到茶馆治疗，重新拿到了身体的所有权。

“真是的，我可是比你大多了啊。如果什么事都要让小孩子来解决的话，那要大人是来干什么的？”

他在原地站定，黑色的眼中猛然闪过一道浅绿色的光芒，手中绽放出大片大片的辉光。

芥川龙之介瞬间感受到对方的气势变了，他立刻转手做出防御姿态。

如果说刚才的汪曾祺是初出茅庐的灰狼，那么现在则是身经百战的妖狐。

即使他本身的压迫感并不强，但能那么爽快不屑地斥责一些文雅人的家伙，又怎么可能没有两把刷子？

“逝去的从容逝去，重来的依旧重来，在沧桑的枝叶间，择取一朵明媚，簪进岁月肌里，许它疼痛又甜蜜。”

他用悠长温润的嗓音轻轻念起这句话来，手指快速在空中变换了几个动作，一阵大风便随着他的手势强力地扫了过来。

大地震动着裂开了口子，深得仿佛能够看见地心的颜色。

但就在那几乎接近岩浆层的地方，一粒种子破土而出，疯狂地被催化至几十米高，在横滨的上空极为显眼。

那植物像有思考能力一样，硕大的头颅对准了下方的地面，张开了血盆大口，甚至发出了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怒吼。

随着这一声吼叫，又有数只更加奇怪的植物拔地而起，有的露出了植物不应该拥有的獠牙，有的拍打着两片带着齿的叶，还有的从口袋状的头部吐下一条条涎水。

堪称群魔乱舞的掉san现场。

汪曾祺坐在其中一株植物的叶子上，手上的草叶环不停地转动着，他撑着头思考着什么，最后还是说道：

“别以为就横滨的异能者会放大招，即使是我们这种小组织，也是有异能解放这种存在的。”

猪笼草、捕蝇草还有食人花，这些原本可能没有那么恐怖的东西在经过我同意放大处理之后显得格外诡异。

足足六七棵没有眼睛，只有巨大的嘴的怪物状植物齐齐弯下了身子，凑到了芥川龙之介的前面，鲜血顺着他们裂开的巨口，一滴，一滴，砸到地上。

此时此刻，黄昏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