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环境在这一刻仿佛凝固,昏暗的大厅中,古老的家具和壁画在微弱的光线下投下长长的阴影。墙上油画中人物的眼神似乎更加深邃,仿佛在默默观察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大厅内的一切都沉浸在一种压抑的静谧之中,只有童怀和厉台的呼吸声,以及偶尔传来因年代久远而发出的轻微吱嘎声的木头。
当厉台说他身上香时,童怀感到一丝惊讶。厉台这种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和言语,让他难以理解,不知所措。童怀悄无声息地微微吸了一口气,试图捕捉那股所谓的香味。但他身上除了手上伤口淡淡的血腥味,根本没有其他味道。
“你闻到了什么香味?我怎么没闻到?”童怀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
童怀察觉到一丝危险气息,他退了一步,试图远离厉台。猛然,厉台俯下身,做出了一个让童怀瞠目结舌的动作。
厉台轻轻地舔舐着童怀受伤的手上的血液,这个动作让童怀的身体瞬间紧绷,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侵犯和不适。
湿润的舌头触碰到伤口的瞬间,他能感到一种奇异的冰凉感,以及血液流失的痛觉。
“你脑子有病吧。”
童怀嫌恶的表情爬上他好看的面容,带着满身因为恶心产生的麻痹,他想要抽出手,奈何厉台像是上了瘾,手腕被他紧紧捏住,白净的手腕上染上了鲜红的五指印,难以抽离。
童怀抬脚就毫不脚软地踹过去:“给我放开,脑子有问题就让苍年给你治治!”
他的脚力不小,踹在人身上听着声音衣裳下皮肉指定铁青。厉台没有躲闪的站着受踹,纹丝不动,极其认真的咬着他手腕伤口处吸吮。反而还有力气腾出一只手压制住还要动手的童怀,搂着人动弹不得。
“厉台!给我放开,我看你真是,恶鬼回魂讨人揍,信不信我踹死你。”童怀疾声厉色的呵斥和恫吓。
艳红溜上脸颊和耳尖,被人这般死死的压制,换做谁也不可能心平气和说话,更遑论是不喜接触人的童怀,吃不了一点亏的他恼羞成怒,也咬上靠近嘴边的肩膀。
感受到手上力气减弱,他乘势一脚将人踢到三米开外,看着手腕上殷红的痕迹,愤怒到红透的双眼死死瞪着躺在地上的人。
随着血液的舔舐,厉台的眼上红色褪去,那原本空洞而危险的眼神逐渐恢复了清明,取而代之的是原本的黑色瞳孔。
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而平静,仿佛刚刚的狂暴和不安从未存在过。厉台抬起头,拇指重重抹着嘴角一丝红,深深地看了童怀一眼,那眼神中似乎包含了许多未说出口的话。
随后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无所谓道:“还挺甜。”
童怀握紧了拳头,阴鸷充斥他的眉眼,想要揍上去又拉回理智,他明明有毫不费力的方式。
想着即刻催动厉台手上三瓣梅符咒,厉台突然躺在地上,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抽搐,三瓣梅的符咒在他手腕上闪烁着酒红色光芒,如同活物一般,沿着他的血管蔓延,带来了剧烈的痛苦。
厉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原本深邃平静的眼神此刻充满了痛苦和恐惧。
“阿怀,我错了,我错了。”
厉台水灵灵的眼睛含着湿润看向童怀求饶,声音颤抖着,身体在地上翻滚,试图摆脱那股来自符咒的折磨。
白色长发散落在地上如雪花,双手紧紧抓住床单,指节因用力过猛而发白,嘴唇也被咬得渗出了血丝。
童怀站在边上,看着厉台痛苦的模样,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
“阿怀,我好疼,我只是想活下来而已,不是故意的。” 厉台突然没了从容,眼角挂泪,声音越来越弱,身体抽搐得更加剧烈,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他的体内爬行,啃食着他的血肉。
童怀立马停下操纵的能量,揪住厉台衣领磨牙凿齿地问:“你什么意思?”
“你说人死怎么可能复生?”厉台可怜兮兮的抹去眼角泪滴,晃晃悠悠顺着童怀爬起来,笑容难以入心,成了苦笑。
“是不可能,可是你很像他,又不像他。跟我回去,如果你真是他,我想尽办法也会让你活下来的。”童怀伸出手等着人握上来。
厉台深深的望着他,笑得勉强,轻轻地问:“如果我不是呢?”
那么相像的面容,以及各种矛盾都已经让他将信任交出一半了,如果不是怎么办?童怀也不知道。
长久的沉默消耗着两人,他们站在对立面,像是有着血海深仇,正在对峙的仇人。
“我下次再来找你。”
厉台身体开始变得模糊,像是水中的倒影被搅动一般,逐渐消散在空气中,童怀的手只抓到了一缕空气,他环顾四周,只见那些油画中的人物表情又变了,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为力,他们的嘴角似乎挂着一丝讥讽的微笑。
——
童怀轻轻揉着已经不再流血的牙印伤口,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柔软。他心不在焉地踢了踢躺在一旁,像尸体一样毫无动静的麦宵:“喂,麦宵?醒醒。”
麦宵的身体在童怀的踢动下微微动了动,但并没有立即醒来。童怀皱了皱眉,加大了力度,终于,眼皮颤动了几下,应该是疼的,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的视线最初是模糊的,但很快就聚焦在了童怀的脸上。
童怀俯视着他,脸上的表情严肃,但眼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你怎么样?”
麦宵试图坐起来,但身体虚弱,一个不稳又倒了回去。他的目光四处游移,似乎在回忆刚才发生的事情,视线落在童怀身上。
“童警官,我怎么睡在地上?”麦宵揉着有点刺痛的后脑勺,声音带着迷茫。
“你被鬼附身了,受不住阴气当然会晕倒。”童怀的声音带着一丝凉意,解释得轻描淡写。
麦宵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惊恐地四处张望,好像厉鬼的阴影还徘徊在大厅的每个角落。
“童警官,别开玩笑了,你们警察不应该是坚定的唯物主义吗?怎么还……还相信世界上有鬼的传言。”他的声音颤抖着,手紧紧抓住童怀的衣角,寻找着安慰。
“那你是唯物主义还是唯心主义?”童怀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他看着麦宵那惊魂未定的样子,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戏谑。
麦宵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顿,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恐惧中完全回过神来。
"我……我是唯心主义者。" 麦宵结结巴巴,战战兢兢道。
“那正好,你看看那排血脚印,你今天可是有福了。”童怀指着小孩留下的血脚印示意人看。
麦宵突然爆发出尖叫声,童怀没想到这人胆子这么小。在极度的恐慌中,麦宵竟然一脚踢出,正中童怀的腹部,他没料到这一招,被踢得后退了几步。
“世界没有鬼,你冷静点!”童怀疼得肉直跳,揉着肚子,安抚着麦宵。
但麦宵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的尖叫声在大厅里回荡,直到——“咚”的一声,他的头猛地撞到了画框的木雕边框,声音戛然而止。麦宵的眼睛翻白,身体一软,再次昏迷了过去。
童怀愣在原地,目光凝固在麦宵那再次陷入昏迷的脸上。他的反应似乎过于激烈了,甚至没有看清那排血脚印,就已尖叫得如此失态。难道麦宵曾经真的目睹过那些不可言说的鬼怪?
他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心中涌起一丝异样。心血来潮本想吓吓这个只会训斥小孩的狂躁男,却没料到自己的一番话竟将人吓晕,这胆子真让人费解。
总归是他的错,无奈找了一颗药丸塞到人口中,以防人真吓出个好歹。
“哥哥,哥哥。”麦杰突然出现,泪如雨下,他无助地摇晃着昏迷的麦宵,泪水仿佛不要钱般哗哗流淌。
“你哥没事,睡一觉就好了。”童怀轻轻叹了口气,俯下身,用尽量温和的声音安慰麦杰。
“老大,刚刚发生什么事?我感觉到你的能量探测仪剧烈响动。”乌庸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鼻子微微耸动,似乎在空气中嗅探着什么。
童怀看了一眼抱着麦宵的麦杰,决定不在孩子面前透露太多,而且那鲨鱼小孩的能量波动与凶手不符,或许只是个误闯的无辜者。
“没事,就是仪器坏了而已。”
乌庸神秘兮兮的拉住童怀受伤的手腕,轻声道:“不对。老大,你身上味道变了,你被人附身了,还是被人群殴了,身上阴气好重,全身都是一股闻了头疼的味道。”
童怀斜了乌庸一眼,让人闭嘴。
麦杰抬起头,眼泪汪汪地望着童怀,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哥哥他……是不是又看见那些脏东西,才被吓晕的?”
童怀听到这话,心中一震,震惊地看着麦杰:“又?你哥能看见……那些东西?”
麦杰点点头,弱弱地说:“有时能看见有时不能。我也能感觉到这里之前有好多人,好多好多,只是很微弱,他们应该走了。而且……而且他们没有恶意的。”
“你也能看到?”童怀的表情由震惊转为凝重。
麦杰摇摇头:“我看不到他们了,只是能感觉到他们的存在。”
童怀看着两兄弟陷入沉思,听麦杰的意思,这里面的人不只有那个小孩,可能有更多,目光落在了那排血脚印上。
——
童怀将两兄弟都带了回去,麦宵昏迷,麦杰一个小孩子大晚上守着人,还是在死过人的地方,他不放心。
有烧毁痕迹的戏台,蝴蝶馆下的建筑,以及那一个小孩,一层又一层迷雾将真相掩埋。童怀揉着隐隐作痛的脑袋,步履沉重地回到灵调处时。
“老大,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苍年脸上手上全是烫伤的痕迹,伤口纵横交错,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透着鲜红,显然是新伤,恭维的笑在脸上极其不协调。
他的手臂上,一道长长的疤痕从手腕延伸至手肘,而他的脸上,一块块的擦伤和烫伤痕迹交错,几乎覆盖了原本的面貌。
看人还活着,童怀也放心下来:“看来你买的烘烤箱并没有让你实验成功。”
苍年眼睛亮亮的,道:“我已经习惯了。”
童怀看着苍年那满身的伤痕,却依旧保持着淡定的神色,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敬意,真是执着。但随即他摇了摇头,拒绝了苍年的好意:“不用了,你还是先给自己疗伤吧。”
他显得有些气馁,本想借此机会提出涨工资的诉求,却没想到童怀会拒绝。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似乎早已预见到了这样的结果。
苍年摆摆手:“我不要紧的,这些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虽说没事,但他的手却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弯折,里面的骨头似乎已经碎裂,无法支撑起手掌,看起来就让人牙齿疼地打颤,一点也不像没事的样子。
“你的手怎么回事,烘烤都能把手折了?”童怀凝视着那软绵绵,与硅胶制成的手臂没有两样。
苍年甩了甩没有什么感觉的手,不在意地感慨道:“这个?刚刚带回来的两兄弟身上都有伤,我顺便给他们治了,这是那个小孩子的伤,没想到那么小一个小孩子右手居然伤得那么重,骨头全是碎的,而且这伤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童怀:“他可能遭受了虐待。等他哥哥醒来,你们去审问一下他的情况。同时,联系一下儿童保护组织,让社工来把小杰带走。在事情查清楚之前,不能让麦宵带走麦杰。”
“我会联系他们的。”苍年回答。像是又想到什么,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回忆和无奈,再问,“老大,你这么不需要我给你看看吗?你好像只有刚来灵调处,第一次任务受伤时让我治疗过你,之后就再也没有,你都不会疼的吗?”
童怀摇头否定,看着苍年那几乎体无完肤的身体,忍不住问:“弄得全身是伤,你不疼吗?”
苍年微微摇头,平静地说:“你知道我不会疼的。”
“就一点小伤,我没事。”童怀回答,“你知道齐雨在哪吗?不知道让他看的监控有没有结果了。”
苍年见童怀坚持,不再强求:“他应该在他的秘密基地捣腾那堆瓶瓶盖盖。”
——
童怀走进齐雨的秘密基地,只见他正专注地将一个个瓶盖小心翼翼地装进一个精致的相框里。齐雨对电子设备的熟悉程度令人称奇,可他并不喜欢捣拾这些。他与乌庸这个网瘾老头的爱好迥异,但两人却是最懂得对方,相处最好的。
他最钟爱的是收集瓶盖,并将它们编号整理在这个秘密的角落。只是,没有人明白他收集这些瓶盖的到底是为了什么,他自己也从未讲过。
“齐雨,监控看得怎么样了?”童怀走进去,直接问道。
齐雨连头也没抬,依旧全神贯注于手中的瓶盖:“监控?那东西早就坏了,根本用不上。而且还是物理性损坏,就算是我也没办法修复。病毒入侵都比这好办。”
童怀本来就没对监控抱太大希望,但还是有点失望:“那你在帮我查查,蝴蝶馆里面那个剧院来历以及闭馆原因?”
齐雨将整理好的的相框挂上墙,欣赏几秒,转身继续问:“剧院里那栋民国建筑也要查吗?”
“乌庸告诉你的?”
“他刚回来就迫不及待和我讲了。我顺手查好,还给你概括好了。”齐雨将掩盖在众多颜色瓶盖下的一张薄薄A4纸扯出来。
“这个剧院是民国时期的建筑,我查到关于那个年代有关于剧院的一张旧报纸。当时有一个章氏贵族,家族里二少爷很喜欢唱戏,就建了一个戏台在家里。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剧院就突然被烧了。我还找到一部分关于他们家族的书,上面听是这章氏家族中大少爷放的火,两人一起死在了大火中。”
“戏台应该就是蝴蝶馆中有焚烧痕迹的那个,而里面的房屋也应该是章氏家族的住所。建馆的时候因为不能破坏古建筑,设计人也觉得这是个卖点,就将房子改成了舞台剧实景。只是十多年前,舞台剧表演时一连死了好几个演员,客人少了就关门了。”
齐雨贱兮兮的凑近童怀,闻了闻,不解地说:“也没有味道呀!乌庸一回来就和我说,老大你身上有股子阴气很重的味道,我怎么没有闻到。他是狗鼻子,怎么阴气什么味道他都能闻出来。”
“他是神棍,对这些当然更敏感。”童怀自己审视了一下,也没什么不对劲,难道是厉台味道留在了他身上?
“这些资料只能说明那里阴气中是因为有人死在了那里,而且还是人类。并不能说明到底与鬼族有什么关系?我在那里看到了一个小孩子,周围能量波动属于火能量,并不属于尸体上发现的水能量。那孩子穿的也是现代服饰,并不是民国时期服饰,如果是那个时期的,我还能说服自己说那是章氏两兄弟其中一个小时候的模样。”
童怀犯了难,真的是什么进展也没有。
“那个小孩长什么样吗?你画给我看看,说不定根据长相我在网上能查出来。”齐雨洋洋得意道。
真不是齐雨自傲,他可能真能查出来。他的技术童怀是相信的,他对那个小孩样貌也记得清清楚楚,可是他想得出来和画出来完全是两个概念。
童怀面露难色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阿怀哥哥,我可以根据你的描述画出来。”
麦杰赫然站在门口,还有摊手表示不知道什么情况的乌庸。
“小杰,你怎么来了?你哥哥呢?”童怀面对小孩子语气也温柔了许多,没了冰冷的眼神和刻薄的态度。
“阿怀哥哥,我真的能画出来,我画画很厉害的。而且苍年爷爷把我手治好,一下就不疼了,我可以把人脸画出来。”麦杰小心翼翼的拉着童怀手袖,轻轻摇晃着。
童怀想到刚刚苍年塌拉的手,以及碎成渣的骨头,再看看才高到自己胸口下方的孩子。
“那哥哥我描述,小杰你画。”
麦杰听到童怀同意,抿着嘴唇淡淡的笑。
才不过半刻钟,画作已经完成。童怀看着画上与自己记忆中的人脸,相似度绝对可以达到99%。
只是令他没想的是,刚画完人像,还没来得及夸一句,麦杰两眼一翻,蓦然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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