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从阿哥处得知,他姓项,字长戈,这字杀气腾腾,可名字却柔软得很,唤作一个“扶苏”。
项姓,在本朝颇多忌讳。太祖皇帝从姓项的手中取了江山,项羽死在楚江西岸,虞姬美人也不知是情比金坚,还是被逼殉情,总归一起抹了脖子。
可那虞姬实是被扶正的续弦,项羽原还有少年时的下堂妇袁氏一枚,对外宣称病死,其实一直在老家养着嫡出的两个儿子。项羽当年死也不肯过江东,怕也并不是为了江东父老,而是为了这个两个嫡嫡亲的亲儿子罢了。
所以他一死,老家的乡亲们也不傻,赶紧合计合计,将袁氏和两位项公子一起献出。袁氏原就只剩一把骨头的人,进了宫门还没颠了几步就一命呜呼。两位项公子的人头挂在宫门前的那一天,太祖皇帝终于觉得坐稳了腚下的龙椅,龙颜大悦,宣布赦免项氏一族,无论官职,自此全数贬为平民,有产的缴产,有爵的削爵,项村原地烧掉,各自四下流散去罢。慈爱得紧。
自此一百年来,项这个姓,基本从百家姓中消失不见。便还有,也都在贩夫苦力的阶层苟且谋生。像项扶苏这样有头有脸的姓项的,左看右看也就他一个。听阿哥说,他出身寒微,幸而逢今上汉武帝大力推行科举,他才寒窗十载无人知,一举中魁天下闻。考了当年的探花郎。
要知道探花这个名号虽在状元之下,实则比状元更为吃香。因为它是赐给学霸中的帅哥,用你们今天的话来说——校草。评上的人不仅看文章、看成绩,还看颜值。每一年的探花郎,也是被朝中大臣们盯牢的乘龙快婿人选。
可在殿试环节,还是卡在了项这个姓上。武帝听了他的姓,沉吟片刻,倒也没说什么,笑笑便叫下一个。自此再也不宣。至于官职,也不过封了个“补吏”——也就是预备官员,预备到哪一天,不知道。
反观当期的状元榜眼,则都当堂被封为“郎官”,直接留中央上任。
今上这意思,那些当朝几十年的官员老江湖们如何不知,一度包围着项扶苏的“准岳父们”顿时作鸟兽散。唯有关内侯赵侯青眼有加,将其认为弟子。
赵侯的祖父赵武是文帝的郎中令,深得文帝信任,建功封侯。传到赵侯这一代,已是第三代,是本朝资深宗室。
后赵侯中年丧妻,便带着女儿离开京城,迁居邯郸封地,项扶苏亦随其而至,且娶了赵侯的独生女。
阿哥兴致勃勃地介绍完他的来历,又加上一句:“这位项兄,文才武略且不必说,难得的是为人自有一派刚正风流,我虽朋友众多,像他这样的,倒也不得不说一句少见,少见。”
我听了阿哥的一番话,总结出的中心思想却大有不同,心里滚过的是:哦,原来是个吃软饭的,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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