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一宗如何考核?我们怎么去报名?”
“别分心啊,”梅霜眼眸亮着星光,手中的动作亦未停止,拿剑直逼她的胸口,“我的剑意,你可瞧好了!”
叶棠梨本就心不在焉,加上梅霜气势如虹,连连败退。
她前世是练过些拳脚功夫的,化身藤妖,力量有所增,还可以驱动息识之力使用灵技,自以为已融会贯通了,没想到真遇上高手,也得败服。
“我输了,你能回答我了吗?”
“爬个山而已,没什么难的,得第一才难呢。继续练吧,棠梨你不是志在必得吗?当心被我抢了去。”
叶棠梨看向彼方被润泽地气掩映的山峰,难以猜测前路是什么样的,但可以笃定的是,她确实是这藤蔓,无论多么困难,永远向前。
***
三月初八,昆仑玉虚。
这是合一宗的地盘,山顶为昆仑,其下是玉虚。
合一宗又分为天门和地门两派,天门由妖管辖,地门归修行习术之人管,历来和睦。
她二人是妖,息识之力被压制,只得一步一个脚印爬上去。
叶棠梨在山脚下抬头仰望着这座高山,明明来得已经够早了,这里却早已人流如潮。
“棠梨,说好了啊,我只会在终点等你,比比谁先登顶如何?”
“知道啦,你不用管我。”
梅霜兴致勃勃的走了,一会儿就没了影。
叶棠梨打算采取保存体力的战术,只要坚持,两日内爬上山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
况且重要的在后面,报名成功就行。
山道崎岖,叶棠梨调整着呼吸,把握着最省力的节奏。她闭上眼,不为休息,而是尝试感知这玉虚山的“呼吸”——那些流转的五行息识光点。
不对劲。
在看似蓬勃的息识源流中,几处不协调的“空洞”微不可察,要不是她敏锐,实在难以发现。滋养万物的青绿与厚重承载的土黄息识光点,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噬过,变得稀薄而紊乱。
叶棠梨继续向前,留意四处的古怪。
随着人流上山,饶是对那些闲谈再置之不理,也总有几句钻进耳朵里。
“哎呀,这小老鼠竟然敢咬本大爷?活腻了吧!”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要不是这山被下了禁制,我用不了妖力,早把你劈成两半。”
“你还是老实点吧,没得到指示,你敢杀生?”
“对啊,这的鼠兽也是五行生息稳定的一环,你可不能破坏生息链啊。”
薄薄晨雾为这密林又增添了一份神秘,玉虚是各类难以化形识兽的庇护之地,连人人喊打的老鼠,也不例外。
已是正午,叶棠梨爬行节奏较为缓慢,落了前面的不少,但还算悠然自得。
落坐在一处树荫下歇脚,身后的溪流哗啦啦的流着,叶棠梨淌在冰凉的水中,捧起清水打算洗个脸,手还没沾到水,远处就传来呦呦哀鸣。
循着声音走进了,隐约只见一团金毛压在石头缝下,接着,有四只脚钻了出来,不断在空中比划着什么。
叶棠梨把旁边的杂草撩开,与这只“猫”四目相对,它大大的圆眼流露出一丝害怕,几分渴求,还有淡淡的哀伤。
叶棠梨只看到了无辜。
为了这只虚弱识兽能脱困,他费了好大气力,终于把这巨石挪开。
她小心把识兽抱起,它也投来感激的目光,依偎在她怀里,轻轻嗅闻她的气息。
叶棠梨眼中流转悲悯,这小兽,竟像个孩子一般。
小兽微抬起头,贴着叶棠梨的额头,细软的毛发蹭着她的脸。
叶棠梨被挠得痒了,抬起了头,就看见小兽的额头有一个青色的印记亮了一瞬。
似乎是一个缠枝纹。
识兽气息奄奄,“我叫钦钦,钦佩的钦。”
***
夜已深了,天空万点星光,尤其以坐落在五个不同方向的星斗最为明亮。
五神为拯救这个世界,陨落后化作这几颗耀眼的星斗,当真值得?
叶棠梨望向天空,似在问询。
脖颈处又挠人起来,“山上好冷啊,给我找个地方睡觉。”
“你这么快就好了?”
“我要吃好吃的,你给我找找。”
叶棠梨调侃,“我救了你,你就要赖上我了?”
“没办法,现在你是我的主人了,总不能饿死你的契约兽吧。”
“什么时候结的约?我没说我同意呢。”
钦钦不屑,傲娇道,“要不是我被那些臭老鼠暗算受伤,我才不想和你结约呢,谁要借你的息识恢复。”
不过钦钦心底明白,如果当时对方有一丝的不愿它靠近,他们就不可能结约成功。
突然,这只“猫”从叶棠梨身上跳下来,就往草丛里探去。
“有吃的喽。”
残月悠悠的有几分亮色,草丛掩映一庐,看这样子,应该是有人居住。
但见长身玉立,恰似仙人的男子,打量着面前示好的吞金兽。
悄然走进了,那冠玉的脸愈加明晰,尤其是有一双迷人的桃花眼,让人难以挪开视线。
不得不承认的是,夜色与月色间,此地也有另一番绝色。
男子轻柔的为这只猫捋顺毛发,询问道,“姑娘是它的主人吗?”
听不出喜怒,叶棠梨却见这“猫”一副主人要饿死它的模样,开始谄媚旁人了。
刚刚不是傲气得很吗?这就要找下家了?
心中虽有些不忿,但面上不显半分,这是叶棠梨的拿手好戏。
叶棠梨佯装忧虑,又恭恭敬敬作了一个揖,“今日我碰巧与它相遇结缘,还请仙长赐教,我实在不知这只识兽要吃什么。”
男子谦虚道,“不必多礼,你且看着。”
又从袖袋里寻到几枚金子,朝空中抛去。
钦钦灵活跃起,在半空中就接住了美味,颇为满意这一次次的投喂。
“今日才练了几枚,怕不够你吃了。”
男子又不紧不慢的说,“它是识兽吞金,吞金银珠宝,毛发就会金亮,若吃寻常食物,就是普通家猫模样。”
钦钦愈是大了胆子起来,来回蹭起男子的手。
叶棠梨忍不住腹诽,真没骨气。
钦钦喵呜几声,男子面露难色,“它,在说什么?”
叶棠梨有几分窃喜,只有她才能听懂这只猫的话吗?
“它说想在这儿歇一晚。”
“料峭春寒,夜里还是冷的,”顿了顿,“二位请随意。”
叶棠梨斜睨钦钦,眼神比这夜色更凉。
只有我能听懂你的话,认了吧。
一兽一妖僵持间,男子倒不知去向了。
见他人不在,叶棠梨大着胆子随着钦钦避寒去。
“他是谁?你们很熟吗?”
钦钦目露崇拜,憧憬不已,“他是苍梧鱼,合一宗的人,我听说他会炼金术,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又叹了口气,带了些哭腔,“本来我想认的主人是他的,谁知道……被你截胡了。”
“哦。”
苍梧鱼也不一定愿意养只肥猫吧。
叶棠梨躺在这摇椅上,不久就睡着了。
梦里有一股熟悉的焦味,让她呼吸急促起来。
叶棠梨迫切想睁开眼,眼皮却被倦惫压着,怎么也抬不起,一圈热汗浸湿了满背,她面色苍白如纸,不尽狼狈。
她这些日子淡忘了不少前世的记忆,包括那张脸,却在这场梦里重现。
钦钦用头撞了撞叶棠梨,“你醒醒啊。”
叶棠梨猛吸一口气,终于惊醒。
“东屋好像着火了,我们快去灭火啊。”
叶棠梨瞳孔不觉放大,双腿麻木锢在原地,整个人都瘫了下来。
她奋力爬起身,往外跑去,或许是心中过于惊惧,不出十步便栽倒在地。
却见一抹白在叶棠梨跟前驻足,轻柔搀扶起她,扑面而来的,是只有在林间才能感受到的清香,溪流的甘冽,草木的芬芳。
只见来人原本白玉的脸,沾染一块草木灰的黑,变得有一丝烟火气了。
苍梧鱼惭愧笑道,“本想为二位准备两碗素面,没想到没把握好火候。”
叶棠梨心中诧异,这人怎么和外表有点不一样?
一番折腾,叶棠梨可算是教会苍梧鱼怎么煮面了,让她原本疲倦的身体雪上加霜。
现下走大路上山应该来不及了,既知他是合一宗的人,那应该知道什么别的路可以上山。
叶棠梨试探一问,“那我教你煮面,你带我寻一条上山的近路,如何?”
苍梧鱼不假思索,“成交。”
叶棠梨到终点时已尽黄昏,山上的人倒不似来时的多了,几乎少了一半。
夕阳为天空染上一层绯色,时不时有几只云雀在空中盘旋。
叶棠梨在报名处登记好了信息,在白纸上打上了红勾。
“恭喜叶姑娘,您是最后一名。”
叶棠梨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却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那个老道。
***
叶棠梨急切追了一路,钦钦也跟了一路。
“你等等我啊。”
她转过头看向钦钦,“跟上我。”
钦钦提醒,“诶,你小心啊。”
叶棠梨与来人迎面相撞。
眼前之人宗门装扮,利落马尾高高束起,用手揉着眼睛。
骨节分明的五指也遮不住那张惹人注目的脸,但叶棠梨无暇顾及。
“敢问仙长,前方是何处?”
“草堂罢了,”男子又质问道,“姑娘,不问我有没有事吗?”
叶棠梨起身就跑,“谢了。”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见了东边的草堂。
扣了扣院门,无人响应,只消轻轻一推,门就吱呀开了。
拾阶而上,叶棠梨定睛一看,一桌一烛台立在正中,让人难以忽视。
书案上的墨迹未干,显然这人还未走远。
钦钦四处闻了闻,“好奇怪的味道,我没闻到过。”
“他应该就在这附近,我们既已到,他迟早会露面。”
叶棠梨环顾四周,不知道这老道打算什么时候出现。
耐不住有些瞌睡,叶棠梨无聊念起书案上的几句诗来,“书台有墨,不作字篇,直染云间,乌云换天。”
顷刻间,就听见屋外传来雷声轰鸣,紧接着大雨滂沱而至。
钦钦好奇跑出屋外查看,砰的一声,门就再也打不开了。
熟悉的声音转移了叶棠梨的注意,“好巧啊,这位夫人,我们又相见了。今日我夜观天象,大雨倾盆时哦。”
老道抬起眉,期许夸奖,“怎么样?准不准呐?还有,我小诗写得不错吧?”
看着白胡子老道,那双澄澈的明目已然拓在她心中。
“是你带我来这里的?”叶棠梨声音有些颤抖,急切想抓到答案。
“小老儿只是碰巧路过,带你来的,另有其人。”
叶棠梨欠身行礼,“那人是谁?求道长相告。”
“告诉你也无妨,是那本无字天书带你来的。”
那本旧书吗?
叶棠梨又问,“道长和那摊主什么关系?您,认识我妹妹白煊吗。”
老道装傻,“不认识,但我知道你。”
“此世非彼世,且行且珍惜哟”,老道又笑着拿起酒壶嘬饮一口,“你在那世本就命数将尽,你我二人有缘,我就帮你喽。”
叶棠梨自是不信,但心想这个老道必有来头,“您知道我前世之事?望道长相告。”
老道神秘开口,“天机不可泄露。”
“那您为何引我来这儿?”
“小老儿可是要帮你融汇一身本事的,既然收了钱,岂会不办事?”
语罢,那老道双目紧闭,不急不缓迈开步子,双手如鱼,在空中游动,嘴里不停念叨什么,只一瞬,一道凌厉掌风向叶棠梨冲来,避之不及,把她撞在墙上,一口暗红的血喷涌而出。
钦钦早已被拦在屋外,火急火燎撞着木门。
老道满意离开,末了留下一句话在叶棠梨脑中回荡,“小老儿可是上古神兽玄武,你要想道谢的话,就来灵泽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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