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妃道:“你这杯酒该敬咱们今天的主角——皇贵妃娘娘。若不是这一场册妃大典,王妃你又如何能与小公主殿上相遇呢?”
“是是是,娘娘说的是。”王妃忙不迭地应着。
静妃一指水榭处,道:“走,咱们去找皇贵妃去。”
王妃摇晃了一下头,只觉得不远处出现了两个皇贵妃,一个穿着浅兰色衣裳,另一个穿着宝蓝色衣裳,一时有些分辨不清,拉着静妃问道:“娘娘,到底哪一个是皇贵妃娘娘呀?”
静妃指着水榭上那个浅兰色衣裳的女子,道:“那个。”
“那个怎么像是……”王妃喃喃自语,却又实在是分不清楚,只能被静妃推着朝水榭上走去。
王妃端着两杯酒,一杯自己拿着,另一杯递给了如贞,道:“皇贵妃娘娘,妾身今日能够和公主一聚,全靠您的成全,请您务必尽饮此杯。”
如贞推却道:“王妃,我是如贞。”
“嗯?”王妃道,“您不是皇贵妃娘娘吗?”
如贞再次否认道:“王妃,我是如贞。”
王妃看向站在一旁的静妃,静妃却笑道:“既是如贞格格也喝得这杯酒。小公主自入宫以来就由如贞格格照顾,亦有抚育之恩。”
王妃也笑道:“静妃娘娘说得对,这一杯酒,格格您无论如何也要喝了。宜蓁多亏了您的照顾,今后也仍旧要劳您费心了。”
见王妃如此盛情,又句句在理,如贞再也辞拒不得,又想到济度,便举杯一饮而尽。
皇后因为连日来操办册妃大典一事,耗尽精力,且又郁结在心,午宴后只到御花园露了个脸,便一早回了坤宁宫,故而陪侍在皇帝身边寸步不离的便只有皇贵妃。
“不好了!不好了!”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到御前来。
李忠强斥道:“在御前大呼小叫成什么体统?!”
小太监跪在地上,战战兢兢。
皇帝问道:“这样惊慌,到底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小太监道:“是如贞格格,如贞格格……”
皇帝握着皇贵妃的手猛地攥紧,急道:“格格怎么呢?”
“格格她……格格她……”小太监一时结巴。
“快说呀!”皇帝一颗心蓦地收紧,手握得更紧了。皇贵妃一时吃痛,发出了低低的痛呼声,皇帝竟未察觉到。
“格格她不知怎么回事,吐了好大一口污血,像是中毒了。”
“什么?!”皇帝忽地放开皇贵妃的手,从御榻上一跃而起,指着跪在地上的小太监,道:“还不快带路!”
小太监连走带跑地领着皇帝朝水榭方向去了,皇贵妃亦紧随其后。
皇帝来到水榭时,只见如贞像一朵从枝头飘落的花,仿佛死去了一样安静地躺在地上,浅兰色的衣襟前有一大片黑红的血。绿枝抱着她嚎啕大哭,王妃像是被吓傻了一样呆坐在旁边,静妃怔愣地靠在围栏上。
原本围着如贞的众人纷纷退散到两侧,皇帝从绿枝怀里接过如贞。如贞浑身软绵绵的,像是一只面口袋,皇帝突然感到恐惧,大声喊道:“传太医!快传太医!”
人们这才仿佛回过神来,一通乱叫道:“传太医!传太医!”
皇帝抱着如贞仓惶地朝外走去,却不知道该去哪里,他感到愤怒、无助,更多的却是紧紧攥住他心脏的恐惧。
眼前是无数张被出现了重影的脸,或惊恐或冷漠或难过,皇帝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看见他们不停张合着嘴。
“万岁爷,万岁爷,咱们先把格格往太医院送吧。”皇帝终于听清了这句话,眼前的重影也瞬间消失了,李忠强那双老眼睛里包着泪花儿。
皇帝抱着如贞朝太医院方向跑去,皇贵妃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却因为脚下的花盆底鞋,一个踉跄向前扑倒了。
“皇上!”皇贵妃害怕地尖叫了一声。
皇帝恍若未闻,抱着如贞继续朝前跑去。李忠强赶紧搀扶住皇贵妃,道:“贵主子,您慢着点儿呀。”见皇贵妃眼中隐隐的无助,又似劝慰了一句,“贵主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皇上这会子着急呢。您是皇上的贴心人,要体谅皇上。”
皇贵妃这才稳住了心神,拢了拢自己的头发,正准备去追赶皇帝,却见静妃看向如贞的眼神带着某种隐秘却恶毒的怨恨。皇贵妃正惊诧间,静妃又向自己投来怜悯而轻慢的一瞥。
电光火石之间,皇贵妃隐约明白了什么,却不敢再深想下去。
皇帝抱着如贞奔跑在长街上,李忠强追在后面,喊道:“万岁爷,咱们用轿子把格格送去太医院吧。”
皇帝低头,只见如贞双目紧闭,刘海凌乱地散落在额前,道:“如贞她等不了,她等不了啊。”
皇帝一口气抱着如贞从御花园跑到了外东路,李忠强和二等侍卫们跟在后面。皇帝觉得仿佛回到了从前,他和济度带着如贞去畅音阁听大戏,李忠强他们也是跟在后面追。又仿佛是回到了盛京的时候,他和济度把如贞从雍宁阁偷出去,三个人一口气从雍宁阁跑到了西北角上的那个狗洞。
李忠强见皇帝脸色涨红,劝道:“万岁爷,让奴才们替您换会儿手吧,您抱着格格都跑了这么久了。”
转过廊桥的时候,以王太医为首的一众太医院太医赫然出现在月洞门处。
李忠强激动地招手道:“王太医!王太医!这儿!这儿!”
皇帝和王太医在廊桥上汇合,就地将如贞放在凭栏上,李忠强转头对小太监道:“快把万岁爷的披风拿来给格格垫上。”
小太监迟疑着不肯把披风给李忠强,道:“谙达,这可是龙袍,怎么能够垫在石头上。”
李忠强一把从小太监手里夺过披风,赶紧铺陈在凭栏上,这才转头骂道:“你个不长眼睛的东西,格格是什么人,你瞧不起清楚。”
皇帝小心翼翼地把如贞放倒在凭栏上,如贞嘴角有污血溢出,皇帝用手去擦,擦干净了,污血又源源不断地溢出来。
皇帝惊惶道:“王太医,这血怎么擦不干净呀?”
李忠强心疼道:“万岁爷,咱们让王太医给格格瞧吧。”李忠强像哄小孩子一样,把皇帝从如贞跟前拉开,转头对王太医使了个眼色,王太医这才挤到如贞跟前,为她诊治。
王太医验看之后,脸色一白,战战兢兢道:“启禀皇上,格格这是中了三寸红。”
皇帝问道:“三寸红是什么?”
王太医道:“这是出自塞北的一种奇毒。”
皇帝的眼神渐渐变得尖锐起来,仿佛针尖一般。王太医冷汗直冒,却不敢动弹,继续道:“这三寸红,只要一杯便可取一成年人的性命。想来格格是服食得不多,所以才……”
皇帝道:“格格没事?”
“不不不!”王太医慌忙道,“这三寸红要是服食得多,当场就会毙命。臣的意思是格格她……臣会尽全力救治格格。”
“到底是谁,一再地要害如贞?!”皇帝几乎是咬着牙在说话,道:“李忠强,传旨。”
“奴才在!”
“彻查此事,一切与这件事有关的人都要查。这一次,朕一定要查到底,绝不宽宥!”
“嗻!”李忠强回答到,眼中闪过一丝犹疑,小心翼翼地问道:“若是这件事与……”
皇帝冷笑道:“即便是与坤宁宫有干系,也要一查到底!”
“奴才领命。”
皇帝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即便皇后与这件事相干也要查,何况是其他人。王太医冷汗迷了眼睛也顾不得,只恨自己长了一对耳朵听见了这样的话。
第二日,宫里就谣言四起,都说如贞是做了皇贵妃的替死鬼,才喝下了那杯催命的毒酒。到底是谁要毒杀皇帝的宠妃成了紫禁城里最大的谜案。
长春宫里,福晋董佳氏幸灾乐祸道:“当初本宫撂了她的牌子,原是不想让她陷入这虎狼之地,她可好,削尖了脑袋也要进来。这杯毒酒让如贞那个倒霉鬼替她喝了,下一杯恐怕就没人替她喝了吧。”
宫女一边替福晋董佳氏捏肩膀,一边问道:“主子,您觉得到底是谁想要皇贵妃的命?”
福晋董佳氏哂笑道:“除了坤宁宫那位,还能有谁?”
“可皇贵妃地位再尊贵,再得宠,也越不过皇后去呀。”
福晋董佳氏道:“静妃从前不也是皇后吗?如今呢?跟冷宫里的人没两样。皇贵妃一入宫便宠冠后宫,如今地位仅在皇后一人之下,且势头又这样盛,皇后能不着急吗?我看她呀,也是病急乱投医,在这样盛大的场合动手,不是摆明了削皇上的面子么,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景仁宫里,格格佟氏一边喝着热茶,一边摇头道:“不可能是皇后,皇后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宫女不解道:“主子,您从前不还说皇后心机深沉、手段又高吗,难道她竟是个心善的?”
“我不是说她心善,心善的人在这后宫里待不长久,起码守不住皇后的位子。我是说皇后聪明,所以做不出这样的蠢事来。”
宫女道:“可当时在场的宫人们都说,如贞格格是喝了单郡王妃敬的那杯酒才坏了事的。这宫里谁不知道单郡王妃和皇后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听说没出阁前,两人好到盖一张被子呢。”
佟氏反问道:“当时边儿上不是还站着个静妃吗?”
“您是说这件事是静妃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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