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衡蹲下细细看了起来,和那红玉簪子材质一样,难怪会引这么多游魂过来,这才会有在里面会有灵压不对的感觉,那么这庙和那些不完整的游魂有直接关系?
但至少确定是这玩意把游魂引来的。
见清明也凑了过来,谢衡便问道“那就是你的仇家?”
“怎么了?”清明反问。
“没什么,感觉不像真人,像……傀儡,只是比傀儡更像人……说不清楚。”谢衡起身。
“叔叔博闻,这些冷僻术法您都知晓。”谢衡压着企图上扬的嘴角没接他的话。
“不管是什么,你自己当心,早些回家去。”谢衡抬脚就走,没再看清明。
身后的清明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出来的时候,两只纸人已经将游魂悉数抓住,正绕着小鬼转圈。
“翠花,狗剩,别玩了,送清少爷出城,少爷你……”谢衡说着转头看了眼。
只见清明左臂上的黑袍被撕裂,漏出里面白色的衣衫,现下已经被血洇红。
清明步伐有些虚,面容憔悴,嘴角还有一块淤青,见谢衡看过来,还侧过身企图遮一下。
“我没事,小伤。”清明强颜欢笑,额上的汗珠以及抽动的嘴角都已经替清明说了他此时有多疼。
“别藏了,手给我看看。万一死在我的地界,还得送你投胎,白费了劲把你拉出黄泉。”谢衡皱起眉,家里那六公主都知道打不过就跑,这小子看着挺聪明,难道还不明白。
“……没……”事。
没等话说完,清明就直直倒下,被谢衡一把揪住后领这才没有摔个狗吃屎。
“清少爷?清明?……怎么晕倒了!”谢衡将人扶好,又觉得占手,便把人扛了起来“可别嫌硌的慌,本人体虚,身无二两肉,没把你扔在野地里喂狼就不错了。”
走了两步又接着说:“你说你,年纪不大到底是干了什么能让人下这种死手,莫不是真祸害了谁家黄花大闺女?”
是太久没跟人好好说话了?怎么话这么多?谢衡自己都纳闷。
——谢衡屋内——
谢衡给轮回司捎了个信,如今有了回复。
姓清的,只是族谱上他这个年纪的也没有叫清明的,这小子别是私生子!
万一真是私生子,清明说的那些仇家就很可能是本家的追杀的,现在他还受了伤,之前还被赶进黄泉,那那那,这小子就危险了呀!
清明一睁眼便看到谢衡一脸担心还带着些许同情的表情。
“怎么?”清明问。
“没什么,养好了你再回……”
谢衡突然愣住,这种话是他谢衡能说出来的?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朝一日被彩虹屁崩昏了头。
“若叔叔不嫌。”清明开心的快开出朵花来。
见他回答的利索,谢衡后悔了。清明好像眼睛闪着光,闪的谢衡心里一软。
若是五殿看到了不定要怎么骂他。
三日之后,傍晚时分。
谢衡的小院处于何宅的最边缘,平时只有何遇为了逃功课钻过来闹上一闹,其他时候基本上都很清净。
说到这个何宅就不得不讲一下何家的发家史。
何宅原名“凭梦园”,只晓得那园子立了百年有余,传说是个凶恶至极的凶宅,什么夜半鬼嚎,群鬼乱舞都是常规操作,毕竟是谢衡这个鬼差住的地方。
传闻说直到何家初代家主来了这里,用一套降鬼驱怪的功法收尽作乱百鬼,还护一方平安。
其实说白了就是何家与谢衡达成了协议,何家替谢衡办他不便出手的事,谢衡帮何家处理棘手的鬼。
平日里何家也不太与谢衡这个阴神来往过甚。
直到这一代的何家家主一连生了五个女儿,五个女儿各个出挑,要是止步于此何老爷算的上是人生成功大半,只是不知道他何家是造了什么孽,到了老六的时候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但是何夫人却遇上难产,儿子还没抱上,就一命归西给谢衡冲了业绩。
可祸事连成串,老六体虚险些熬不过满月,是谢衡帮了忙,外头的人只知道何老六好像认了个大人物当干爹。
而现下,何遇何老六这干爹正站在谢衡院里嫌弃他将好好一个凭梦园败成了这副德行。
“呦,这不是辛大人嘛。”谢衡闻声出来接驾“您这刚升了官就来我这里摆官威?”
“何遇呢?”辛舒哼了一句。
院中这人一身黑袍,眉目英朗,却板着张臭脸,似乎刚被人刨了祖坟一般。
“三句不离你那宝贝儿子,估摸着在前院玩吧,还真是个贴心的干——爹——,”说着谢衡指了指屋内“您不进来坐坐?”
“我不进狗窝。”辛舒甩给谢衡个瓶子。
辛舒明白谢衡意思,阴阳殊途,他原不该与凡人如此亲近。
“三天前你送回的魂灵应你的要求仔细检查,你怀疑的没错,是被人用了离魂术,将魂体切出,但是看得出此人下手谨慎,极为克制。”辛舒说着掏出份卷轴来。
“这是你要的神界的神位表,只是上面记录不全,都是些可有可无的神位记录。”
“有比没有强。”谢衡快走两步接过。
“你要这个做甚?”辛舒我问。
“你听说过蛮神吗?”谢衡看起卷轴来。
没得辛舒回答,清明却自屋内款步而出,站到谢衡身旁道:“蛮神殿内供奉的神像与旧时典籍之中上古时期的一位大神明相似,蛇神人面,通身赤色。”
“烛九阴。”辛舒沉声接道,眉眼之中带着些惊愕。
谢衡心中一动,这位大神明他有些印象。
清明扫了眼辛舒,接着就环抱起手臂望着谢衡一缕翘起来的碎发,“传说他在上古混战之中陨落,关于其的记载更是少之又少。”说着转而看向谢衡的面上。
“你的意思是……他们供了尊已亡之神!?”谢衡对上清明的眼,继而又扫了一眼清明的伤臂。
到底是年轻,好的倒快。
“那位大神明无人知其源于何处,生于何时,只知道天地初成之时便已在,暝为晦,视为明,衔烛以照九幽,神力更是深不可测,但是人类尚可于混战之中活下,更何况是烛九阴……”
辛舒话说到一半便停下,清明便接着说道:“这事一直是神界秘辛,三界之内鲜少有人谈论,甚至于关于烛九阴的记载都被销毁殆尽。”
“欲盖弥彰。”谢衡言简意赅的总结了一下,随手将卷轴抛给清明,清明也十分自然地接过。
“对了,这是清明。”谢衡指了指清明。
清明恭恭敬敬地打了个招呼,辛舒却没有回答,皱眉定定的盯着清明。
灵气再三探了又探,确定不是什么妖邪之后辛舒才收了法力,瞄了眼谢衡随即长叹口气,嗯了一声。
算了,谢衡这厮好色又心软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想必是看这小孩生的俊俏又受了伤就又留下来了。
切,你自己也不强到哪里去。辛舒在心底骂了谢衡一句。
当然事实也是如此。
辛舒正准备抬脚离开,突然听到。
“衡叔,衡叔,城外……城外出事了!!!”是何遇的声音。
……
城外有片村子,住着十来户人家,算不上少,指着卖山头上的果子为生。
待到谢衡等人到时,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只有三五孩童还唱着童谣,玩着捉迷藏。
“准备好了吗?一、二……”童声稚嫩。
“藏好了吗?鬼来了!!!”一六七岁模样的小童,甩着小胳膊跳了出来。
马上入夜却还是十分热闹。
“清明,你小时候也玩这个吗?”何遇拉着清明指了指正晃着屁股扒草垛的小孩。
清明由着何遇拉着,神色却突然一黯,“我幼时顽皮,家中大人鲜少让我出门。”
声音不大,刚好传进谢衡的耳朵里。
谢衡瞟了眼清明,正好看到清明带着牵强的笑望向这边。
丧尽天良,哪有这么虐待孩子的!
“看路。”辛舒闷闷的冒了一句。
“知道。”谢衡随便回了一句。
其中一家门口乌乌央央拥了好些人。
“快看,何家的来了——”围在院口的几个村户向边上靠了靠,低声说起来。
“我就说他们家这个事绝对不正常。”
“别说了,他们看过来了,快走快走。”
谢衡听了一耳朵,也许出于条件反射,他不动声色地绕开人群。
清明扫了一眼人群,停下脚步。
几人刚进了院子,何遇向着屋内喊道:“老顾,什么情况?”
没得回话,一阵风骤然扑来。
“准备好了吗?~一、二——”
“什么人!”谢衡拽住辛何二人。
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如那阵风般,转瞬即逝。
谢衡四下扫了一圈,清明在门外与谢衡对视一眼。
应该也是听到了。
突然一声更为洪亮的声音传来:“别玩了,回家吃饭,小心半夜有鬼叼孩子吃。”
二人看向谢衡,何遇面露疑惑“衡叔?怎么?”
“没事。”谢衡松手,耸了下肩。
一散发妇人突然扑了过来,辛舒眼疾手快将妇人栏下。
“道爷!救命啊,那个小贱人回来了,绝对是她——”
妇人声音沙哑双眼赤红,散落的发丝趁着面目更加可怖。
何遇从辛舒身后探出个脑袋,说:“您有话好说,我们肯定能帮就帮。”
谢衡没吭声,扫了一眼屋内,陈设粗陋。北墙有个门洞,应该是个小房间,挂了半边帘,里面没有点灯,看不清楚是什么。
“害死我的孙儿又害死我儿,一定是她!!!她想要我们全家的命!!!!”
话音未落,妇人便翻过去白眼,晕了过去。
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将妇人接住,扶到一边。
那人皮肤黝黑,身着差役服饰,一双浓眉斜飞入鬓,板着一张脸不太近人的样子。
“老太太上了年纪又骤然丧子,一时接受不了打击。”那男子转身望向三人,打量了谢辛二人一圈“这二位是?”
谢辛二人不约而同地望向何遇。
“这位是我家叔叔,”何遇又指了指辛舒,斟酌了一下用词,“这是——是我另一位叔叔。”
那人抬手,算是打过招呼:“顾书棋。”
这种怪力乱神之事不是没有发生过,何家出面的次数多了,何家和地方官府之间就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当然官府也不会任由这种事情传到上层耳朵中。
“她所说害死她家孙儿又害死她家儿子的何人?”谢衡先开口。
“是她儿媳,叫阿曼,半个月前怀孕的阿曼暴毙,根本不可能杀害宋赖子。但是这宋赖子的死状——”话说一半顾书棋突然停下,给旁边几个小的使了个眼色,待所有人出去之后才接着开口,“你们自己看吧。”
顾书棋向着屋子西北角瞥了一眼,墙角处一块白布拢着块凸起,模糊可以辨认出是个靠坐在墙角的人。
六公主伸长脖子却被辛舒按了回去,“别看,不干净。”
哗——
谢衡将盖在尸身之上的白布揭开,何遇歪着脑袋看了一眼。
“呕——”何遇跑出屋子,扶着墙根吐了起来。
那尸体面目青黑,青黑色的皮紧紧的贴在骨头上,眼眶深凹已经没了眼球,嘴巴以一个大到诡异的角度张开,露出的手缩成鸡爪状,像是瞬间被风干的老肉干,如今只能依稀辨别出是个人形。
饶是谢衡都愣了一瞬。
“魂,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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