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8
楼晏橖终于彻底不理会徐一曼了。
晚上他独自一个人去清吧喝了些酒,觉得自己实在是可笑之极,酒杯里摇晃着橘黄色的酒照在楼晏橖的瞳孔上,他嘴角一勾觉得徐一曼就是个渣女。
“我对她,真是没话说了。”楼晏橖又喝了一口,觉得有点微醺。
徐一曼在寝室可是坐立难安,楼晏橖给她说了一句,他去酒吧喝点酒,最近有点儿累,就不理会她了。
她真的是焦急万分,真是想立马就冲出去,去酒吧找他。
“怎么还不回我…”已经十一点了,宿舍马上就要关门了,徐一曼给他打语音电话,他也不接。
她心下已经知道,肯定是有不好的事情烦到他了。
这两天,楼晏橖的反映已经可以说明一切了,徐一曼紧紧攥着手机,等着楼晏橖的回信。
-。“回来了嘛。”这条消息已经是10分钟前了。
徐一曼去洗漱,洗漱回来发现楼晏橖回她了。
-。“我不适合你。”
徐一曼一惊,她又有一点自顾自笑,不适合?
那这么多天的情情爱爱,这么多天他们俩一起干过的事情,这么多天的欢声笑语。
都是她自己的一腔热血,她的一厢情愿?
-。“为什么啊。”徐一曼立马回了他。
楼晏橖接着酒气微醺,回她。
-。“我对你没感觉,我们就是朋友。”
没感觉,好朋友。
原来真的是,徐一曼会错了意。
徐一曼看着面前的茶杯愣是发了呆。
-。“好吧。”
徐一曼不知道回他什么,只能回他这个。
成明璇在床上瞧着二郎腿看着手机屏,楼晏橖发了张朋友圈照片,又配了一个英文。
“Distance.”
距离?成明璇知道自己的事情成了气候,但是后来她又一想,徐一曼和楼晏橖有那么多的回忆,成明璇就气不打一处来,她想着如何才能让楼晏橖更讨厌徐一曼呢。
楼晏呈病重沦落到需要徐一曼天天陪他到商户盯着了,徐一曼和楼晏呈早晨把楼誉安送达学校,便让小松开车去商户。
一路上徐一曼和楼晏呈紧紧攥着手,她藏在心底的不舍都凝聚到这短暂的岁月里一下子爆发了,她变得更粘人了,变得小心眼,变得爱和楼晏呈吵架
楼晏呈知道,徐一曼舍不得他走。
“这几日,就把药停了吧,你看看你自己眼下乌青一片。”徐一曼关住楼晏呈办公室的门,给他倒了杯水。
楼晏呈有点体力不支,也许是那药的原因。
他嘴唇发白,目光无神地看着徐一曼,现在她已经可以熟练地批改送上来的商单文件,楼晏呈伸手轻轻笼着徐一曼耳边的碎发,言:“我听老师说誉安很是聪明呢。”
徐一曼停下钢笔,看向他,托着腮道:“誉安是很聪明的,也许是以前的养母不重视他吧。”他伸手比了个嘘的手势,言:“誉安就是你的亲生儿子,没有什么养母。”徐一曼低下头,道:“我知道了。”
他是怕有人别有用心对楼誉安下手,从而危及到徐一曼的身上,但是她有个儿子在身边也好傍傍身,不免受到几大商户的排挤。
几大商户已经在私下窃窃说道,楼晏呈时日不多了,前些日子还看见他咯血了,白帕子上都是血迹。
“但是听说,楼晏呈已经把商户的所有权转给了徐一曼。”
“转给徐一曼又怎样,她一个妇人虽说之前是上海徐氏的二小姐,但是也是一个只顾着玩乐的,实际上她对商户一点概念都没有。”
茶面微微泛起了波澜,徐一曼来茶水间给楼晏呈端盏茶来,她有点没站稳,扶着台子倒是腿脚有些麻木了。
“徐小姐。”楼晏呈的秘书看见徐一曼倚靠着台子,便过来询问两句,徐一曼转头看向他,言:“无事,你帮我把这盏茶端给楼晏呈吧。”秘书点了点头,从徐一曼手里接过茶盏。
徐一曼有些跌跌撞撞的,她看着长廊空荡荡的,像是走不到尽头一样,安安静静的,刚才那几大商户也已经不见了。
徐一曼穿的黑色漆皮高跟鞋在木质地板上发出了很大的声音,她只看着前方。
楼晏呈听秘书说徐一曼身体不舒服,便马上出来看。
他和徐一曼目光相对。
“怎么了嘛。”楼晏呈搂过徐一曼,她看着他言:“你是不是咯血了。”
楼晏呈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现下只能用药物让自己的身体不好受,让别人都知道自己重病不治了,这样到时候徐一曼办丧的时候就不会惹人注意了。
徐一曼见楼晏呈不说话,一把搂住他,声泪俱下。
“你就和我说实情嘛,你到底怎么了。”楼晏呈握住徐一曼的手,反而笑了起来,伸手捻过她面上垂下的泪珠,道:“我回家和你说。”
徐一曼怔怔看着他。
似乎楼晏呈瞒了很多事,没有告诉她。
“你认为我怎么了。”楼晏呈回到家,把门反锁上。
徐一曼让小松和阿南抱着楼誉安去书房学习去,自己独和楼晏呈站在一起。“你不是装病嘛,可是装病怎么可能会咯血呢。”楼晏呈走过来抚着徐一曼的肩膀,道:“既然作戏嘛,就要作戏做的认认真真,人有时候在看到鲜血的时候,就会误以为自己猜测的事情是实情。”
徐一曼摇头,道:“你的意思是,你咯血是假?”
楼晏呈摇头,言:“是真的。”
“那你和我——”徐一曼停顿在这里,她突然想到了那天楼晏呈喝的药,她转了话锋,说:“是不是那个药。”楼晏呈不敢看着她,只能看着地板,点了点头,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徐一曼二话没说,一下子扑了过来,和楼晏呈紧紧抱在了一起。
他感觉到,徐一曼的泪珠浸湿了他衬衫背部的一角。
天刚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楼晏呈拉开窗帘,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匣子递给徐一曼,道:“这是楼家的三家银行,现下都已经是你的名下了,还有一部分的资金,我让张秘书拿去香港投资了,上海的两处住宅也都是你的名字,若是这块住的不安生,便一家子去郊区避一避也是好的。”
徐一曼眼泪已经止不住的流,楼晏呈看见她这个样子也是不忍心,伸手又把徐一曼搂在了怀里,言:“不要哭了,我最不忍心的就是看见你哭。”
楼晏呈把徐一曼推进洗手间,让她洗漱,自己去看了看楼誉安,给他掖了掖被子角。
徐一曼正在洗脸的时候,她停下楼下关门的声音,她急急忙忙的跑下楼,只看见了阿南和明璇。
徐一曼光着脚,脸上的水珠还没有擦干,她呆呆地看着门。
这是倒数第二次见面。
她在家数着匣子里的凭据,虽是心猿意马,徐一曼想着楼晏呈这么久不回来,又是去干什么了,但是装的还算自然。
她想拿咖啡杯的时候,抬眼看了下楼誉安,他坐在沙发上读着《三国演义》
“誉安,你看的懂嘛。”徐一曼伸手拍掉楼誉安手里的书,楼誉安看了眼徐一曼缓缓捡起来书,拍了拍尘土,继续看。
倒显得徐一曼像是个孩子了。
真是高下立见谁的心思沉了。
“母亲,咖啡凉了,让明璇姑姑给您换杯新的吧。”才短短几日上学堂,楼誉安说的话是越发的流畅,老师也经常夸赞他天资不凡,只是启蒙稍晚了些。
不过,徐一曼不介意。
她小时候也是个混世大魔王,小时候就和楼晏呈认识了,小时候她就经常坐在楼晏呈身边看着他读书。
如今竟是要看着他的儿子读书,想想也真是讽刺,真是个轮回。
已经到了十一点了,楼晏呈还没回来。
徐一曼也看不进去凭据了,招呼阿南意思准备午饭吧。
谁料,一群人倒是闯了进楼家来。
徐一曼一眼便看见楼晏呈被人架了进来,一瞬间她刚刚起身又坐了下去,准确的说是瘫了下去,她怔怔看着一群人把楼晏呈放到了沙发上,却是手臂被注了铅一样,抬不起来。
楼誉安上前扑在楼晏呈身上,楼晏呈现在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他缓缓摸了摸楼誉安的头发,道:“吾妻一曼吾儿誉安,日后还…望各位好生照顾她们二人。”
人群中已经有人抽泣了,徐一曼还是瞪大了眼睛怔看他。
平煜文匆匆赶了过来,楼晏呈早已和他对好口风,今日便是楼晏呈的最后一天。
平煜文当着众人的面给楼晏呈诊脉后,便叹气边摇头,道:“楼少奶奶节哀,楼先生现下已经是…”他没说出回光返照这四个字,已经是不让刺激着徐一曼了。
徐一曼被阿南架起来,跌跌撞撞扑倒在楼晏呈膝下,她拽着楼晏呈,言:“你若是死了,我便随着你去。”楼晏呈苍白无力的,道:“誉安还得…”他摸着徐一曼的头,缓缓从兜里拿出一个金钥匙来。
所有人都知道这把钥匙是什么,这是在上海三大银行的所属权,同样也是楼家祖传的信物。
楼晏呈把钥匙缓缓放到徐一曼的手中,身子缓缓下滑了些,眼睛微合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徐一曼看着手里的钥匙,终于忍不住哭了出声。
在场的人无不掩面落泪,可谁知其中谁人真心谁人假意。
“卖报了卖报了,上海富商楼晏呈于昨日重病不治身亡。”
“卖报了卖报了,上海富商楼晏呈于昨日重病不治身亡。”
平煜文买了张报纸,便赶回了楼家。
楼家上下黑白封着,众人黑白西服前来吊唁,又奉1935年,国民党中央民众训练部拟定的《倡导民间善良习俗习俗实施办法》中的提倡丧葬行礼,以鞠躬为限,废除跪拜礼节。
徐一曼拉着楼誉安的小手面无表情站在楼晏呈的灵位前,众人吊唁后纷纷安慰徐一曼要珍重身子,照顾好楼誉安,徐一曼皆一一谢过。
可她早就知道,这群虎狼之徒早就在背后侃侃而道,寡妇携子,日后怎么在上海活下去。
还是被他们任意蹂躏,楼晏呈的遗产怕不是他们都知道该如何瓜分了。
徐一曼待他们走后,便让小松紧闭了大门,自己熄了火盆,吹灭了白烛,和楼誉安与平煜文三人上了楼。
楼晏呈正好好坐在床上看着书呢,他穿着黑色长褂,倒不像是之前的风流才子了。
楼晏呈见平煜文上来,边道:“今晚就走。”
平煜文点头,从药箱里给楼晏呈拿了一副养身子的药方,徐一曼赶紧给小松拿过去让他煎药。
徐一曼搂着楼誉安看着楼晏呈,道:“你们二人一同去,我还稍稍放心,那煜文你的药铺子…”平煜文给徐一曼摆了几个手势,徐一曼皱着眉头看着他,楼晏呈接话,道:“他说不用担心,他托付给了远房亲戚,就说自己又去西洋留学了。”
徐一曼点了点头。
傍晚,徐一曼穿着月色旗袍站在楼晏呈身边,她亲手把从军应征书放进楼晏呈的包裹里,楼晏呈沉吟片刻,抬眼看着眼里闪烁着泪花的徐一曼,言:“你等我。”
徐一曼眼波一滞,泪珠滚落下脸颊,她转身去拭擦眼泪,却被楼晏呈扳回了身子,他的手捻过徐一曼的面颊,浅道:“我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你落泪,一曼。”
徐一曼拿过宣纸,将它叠成小纸片塞到了楼晏呈的包裹里,言:“你如果感觉快要忘了我的时候,就看一看它…”说到最后,徐一曼哽咽了些许。
那张宣纸上写得正是“山河寥寞,故人永安”
楼晏呈和平煜文在后院见面,两人趁着夜色,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这是最后一面。
徐一曼故作坚强的关住门,她看着站在灯影下的楼誉安,嘴角微微扬起来,道:“誉安,日后只有你了。”
楼誉安小小的,一步一步的过了来,紧紧抱住了徐一曼。
那一瞬间,徐一曼的泪再也绷不住了,她哭的很是伤心。
楼誉安后来说,他自父亲走后,就再也没看见过母亲这样哭过了。
两日后,楼晏呈的棺椁下葬。
徐一曼戴着黑纱的帽子,面无表情的看着尘土一点一点埋住棺椁。
“你知道吗,徐一曼对外说你是渣男呢!”成明璇在图书馆看见正在看书的楼晏橖,便凑了过去。
楼晏橖抬眼饶有兴致的看着她,道:“你怎么知徐一曼对外说我呢。”
成明璇一时语塞,她很快就想到了,言:“你随便找个传播的人问问,我们都知道徐一曼说你不好,我!成明璇才一直挽救你的形象呢。”
楼晏橖轻轻一笑,道:“谢谢,不用了。”
起身,抱起书,便离开了图书馆的桌子。
徐一曼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楼晏橖变成了这个样子,她喝了一袋感冒冲剂准备睡觉,谁知道楼晏橖约她出来对峙一下她说过的话,徐一曼皱眉。
-。“对峙什么。”徐一曼回复他。
楼晏橖倒是不拖泥带水。
-。“你造谣我的那些话。”
徐一曼有点儿迷惑,造谣他什么了。
-。“你和我都找一个证人吧,这样不会让人误会。”都找一个证人?徐一曼嘴角一勾,自嘲了一下。
不喜欢的时候,就是要不误会?
喜欢的时候,就可以百依百顺,生怕别人不知道。
徐一曼和成如歆一起去的,传媒系教室漆是被刷成深绿色的,让人看起来很是压抑。
楼晏橖穿着黑色羽绒服,戴着金丝眼镜,头发还稍微烫了下,看起来整个人更不精神了。
徐一曼和成如歆坐在他们对面,徐一曼并不想看楼晏橖。
可是,楼晏橖说的话,句句扎心。
她心里像是被一根小木刺扎了一下,痒痒的又觉得哪里痛痛的,但是却是找不到被扎得这个地方。
“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对于我谈恋爱,是一件很大的负担。”楼晏橖上来就说这一句话,让徐一曼更不知道说什么,她不禁陷入了沉沉的回忆。
徐一曼陷入了回忆,可不知怎么回事,自己的意识开始恍惚,自己慢慢抽离了身体,而重新有一个意识进入了身体。
“是我给你造成谈恋爱的负担?还是你自己不够优秀啊。”这个重新的“徐一曼”她好硬气啊…徐一曼看着他们两个人打唇战。
“徐一曼,你说话客气一点。”楼晏橖在玩手机,徐一曼凑过去看手机里的内容,发现竟然是他整理的一点一点的辩论的点,他居然用辩论的方法对付自己。
那一刻,徐一曼只觉得心凉。
“凭什么我要客气,请你不要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好吗。”徐一曼一惊,看着那个“徐一曼”伶牙俐齿的样子,不禁笑了出声。
牛!就是要这么硬气。
楼晏橖冷笑一声,道:“是你用这种口气先说的好吧,而且你还对外说我是渣男,渣男这种词汇都得是在一起后分手才能叫渣男,徐一曼我和你谈过恋爱吗。”
徐一曼一愣,好像真的是,他和她谁都没有表白,谁都没有说过谁喜欢谁,怎么能算在一起呢。
原来真的是自己自作多情了,是徐一曼自己多想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楼晏橖想看看徐一曼怎么回答,“徐一曼”好像也一样愣了神,这时候徐一曼赶紧去碰了碰自己的身体,可是还是进不去。
她就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就这样愣着。
“我有什么可说的,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突然,“徐一曼”说话了,把徐一曼吓了一跳,她继续在旁边听着。
“您就说实情就可以。”楼晏橖用一种嘲讽的眼神看着她,徐一曼都有一种错觉,是不是自己看错了这个人,是不是当时就没有好好思考他到底合不合适自己。
这要是搁给徐一曼,徐一曼肯定被堵得哑口无言,她现在替“徐一曼”捏了一把汗,她有点害怕。
这个“徐一曼”好像也是一种不耐烦的样子,答道:“我想出名,可以吗。”
这个答话,徐一曼听完只想拍手叫好。
“那你说你和我没关系,你又向我向我表白,追求我这算什么。”那个“徐一曼”嘴角一滞,她嘴角微微抽动了下。
楼晏橖也真是够不要脸了,居然问这么隐晦的问题,还当着别人的面。
那个“徐一曼”冷笑一声。
“我追过你吗?我和你表白过吗?”她带着嘲笑的口气回答着面前的这个人的问题。
楼晏橖怔怔看着“徐一曼”,“徐一曼”一脸的不在乎,反而有点儿让楼晏橖难堪的样子。
久了,楼晏橖起身,准备离开。
“咱们这回来是为了解决问题的,以后就当作不认识吧。”“徐一曼”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她很惊奇,被楼晏橖这一句话拽回了思路,她抬眼瞅了他一眼,扬了扬嘴角,道: “你我本就不认识。”然后悻悻地就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之后徐一曼跟着“徐一曼”,不知不觉自己又回到了身体里,她看着成如歆。
“你刚刚…好厉害。”成如歆看着徐一曼,徐一曼先是撇了下嘴,装了下坚强,然后扑到成如歆身上,开始啜泣起来。
“抱抱,都和你说啦,不要喜欢他了,你不听…”成如歆拍着徐一曼的后背,轻轻安慰她。
徐一曼紧紧抱住她,抬眼道:“以后别和我提他了。”
“不提不提,我们喝酒去,忘了他!”徐一曼这才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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