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子一般大的柠檬,一切两半,挖空果肉,再与奶油、各色鲜果拌匀,重新倒入柠檬皮中。这道卡普里岛的特色甜点和蓝洞的奇妙成了盖乌斯一段时间内最想念的物事和谈资,当然,在蓝洞里的亲密是不可言说的。
梅塞纳斯留在那不勒斯也没有闲歇,盖乌斯和阿格里帕乘船返回时,他给他们展示了初步的成果。
“布林迪西来的信。安东尼名义上的两个军团,马尔斯和第四军团驻扎在那里,但都有些摇摆。安东尼和他的夫人在那里大开杀戒,处决反对他们的士兵和百夫长。这两个军团的长官传话给我们,愿意和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你送过去的信果然起了作用!”盖乌斯惊喜地说。
“小伎俩而已……”梅塞纳斯得意洋洋地用手点了点自己的脸颊,“请奖励我,未来的英白拉多。”
盖乌斯打算冲梅塞纳斯脸上挥拳,可阿格里帕的心思游走开来了——那个嗜血的女人!阿格里帕暗自握紧拳,抿紧嘴唇、皱起眉头,这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尊放置在神殿前严肃的雕像。
“每次提到安东尼和富尔维娅你都这样,到底怎么了?”盖乌斯走到他身边,问。
“我……”
“他是在担心呢!”梅塞纳斯向阿格里帕使了个眼神。
“嗯……是这样。”阿格里帕低声说。
盖乌斯摇头,他海蓝色的眼睛里显露出失望的神情。晚上,盖乌斯独自待在自己的房间,锁上门,不许任何人进入。
阿格里帕站在门前,说,让我进去,好不好?
门里并无回应,他听到一阵布料摩擦的声音,盖乌斯似乎是将被子蒙到了头上。
阿格里帕也沉默地回了房,没有恋人温暖的手臂,他只好将被子裹紧了些,闭上眼。
他第一次梦见了那个人。
十六岁,阿格里帕被征召入伍,十七岁,他作为只有一年经验的新兵进入尤利乌斯·恺撒的军团,来到西班牙与庞培的两个儿子作战。(事实上,像他这样的小兵是没有机会见到敌方指挥官的,因此后来他完全不认识塞克斯图)
“请帮我搬一下这个箱子,对,就是你,别走了。”
阿格里帕停住脚步,回头,看到的是一张他不熟悉的面孔:一个与他同龄的金发少年。少年身材纤细、弱不禁风,如果不是身上的服饰,他恐怕要以为这是军队后方的辅助人员。
阿格里帕搬起箱子,这轻巧的东西对他来说完全不在话下。他大步走进少年指给他的帐篷,惊奇地发现这位不起眼的男孩竟然独自拥有一顶帐篷——至少是副将的待遇。
他谨慎地询问了对方的名字,少年却莞尔一笑,说:“我叫盖乌斯·屋大维,你叫我盖乌斯就好。”
为了感谢阿格里帕,盖乌斯请阿格里帕一起用晚餐。少年揭开锅盖,锅里却装满了煮熟的豌豆和卷心菜。
刚刚吃过咸猪肉的阿格里帕不禁有些倒胃口,他说自己不太饿,盖乌斯也觉得不好意思,为他倒上酒,两人愉快地攀谈起来。后来的日子里,盖乌斯经常借故请阿格里帕用餐,他来盖乌斯帐篷里做客的时候也越来越多。
“我其实,还是很喜欢你的。”某次,盖乌斯忽然对他说道。
“在这里不允许发生那种关系的!”阿格里帕耳根发红,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谁……谁说要和你发生那种关系的?就算……我的舅公也不会同意的。恺撒说我需要养好身体,不能总想着这种事。如果某天不幸在这里战死沙场,我还是一个处子呢。”
“我愿意在战场上护你左右,至少不会让你‘作为处子死去’。”
阿格里帕脱口而出,又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似乎有些奇怪,连忙找补:“我不是那个意思……”可盖乌斯已经笑得前仰后合。
经历几次小型战役后,最终的决战在蒙达平原上打响,双方僵持了近八小时,连恺撒本人也离开了指挥岗位,加入战斗。此时鹰旗手负伤,即将倒下,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阿格里帕第一个冲上去,重新擎起旗杆。
看到鹰旗重新竖起,军团士气大增,奋力进攻,大破敌阵。战争以恺撒军团的胜利结束,虽然论功行赏时,阿格里帕只领到奖金,并没有功勋,但他在战场上的英勇行为让恺撒刮目相看,这位指挥官也终于注意到了这个籍籍无名的年轻人。
不知是否是盖乌斯的举荐,几次小型谈话后,恺撒同意做阿格里帕的保护人,并让他陪伴在侄孙身边。于是,盖乌斯的帐篷里多了一张行军床。
盖乌斯负责和将军一起监督土地分配、处理当地事务,繁杂的政事总能在这位年仅十七岁的少年手下奇迹般变得条理清晰。直到休息下来,他才显露出浅浅的病容,那时盖乌斯仍然患着胃病,且又开始发烧。
夜半,盖乌斯无意识的呢喃让阿格里帕的心脏猛地揪紧。金发少年嘴唇苍白,额头滚烫,阿格里帕不知道该怎么做,急忙去遣人叫了医生。
阿格里帕伏在盖乌斯床边,试图用一条湿毛巾替他降温,可似乎距离少年的脸太近了,他的心怦怦直跳。
似乎是医生的脚步声从帐外传来,阿格里帕松了一口气,不巧,拨开帐帘的竟是将军本人。恺撒用他那双鹰一般的眼睛严肃地看着阿格里帕,不发一言,就让阿格里帕胆战心惊地退出了帐篷。
第二天,恺撒再次召见他,说道:“维普萨尼乌斯,你应该知道我要和你说些什么。”
阿格里帕的手心开始流汗。
“你和盖乌斯相处得很融洽,孩子,这很好,他也需要一个朋友。我将盖乌斯看作亲儿子一般,所以,你永远也不准和他跨过友情的界线。”
你永远不准和他跨过那条界线……
阿格里帕似乎和盖乌斯开始了长久的冷战——盖乌斯不和他主动说话,甚至不和他同喝一碗汤了,这让梅塞纳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可多次试图调解都失败了。
直到十二月初,安东尼率领两个军团与第五“云雀”军团会合、前往罗马的消息传来,盖乌斯这才主动找到他,表示他们的机会来了。
“我收到了西塞罗的来信,安东尼想要立法反对德奇姆斯·布鲁图斯获得山南高卢总督的职位。如今雷必达坐镇西方,南部海盗盘踞,安东尼果然对这块肥肉打起了注意,他想要用武力逼迫元老院妥协,这是极不明智的行为。从个人层面上来看,他怨恨德奇姆斯在我养父遗言中保有一席之地,而他甚至连个名字也没有。”盖乌斯说。
“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切中肯綮了,盖乌斯!简直就是一位真正的政治家,当然,我觉得你本来就是……你怎么看,马库斯?”梅塞纳斯用手肘撞了下阿格里帕的腰。
“我觉得很对。”阿格里帕想了半天,才开口。
盖乌斯锋利的眼神渐渐柔和,他向阿格里帕走近,说:“所谓爱的愈深,怨恨也愈深,最爱的人也最容易受到伤害……马库斯,对不起,我误解了你,梅塞纳斯都和我说过了。”
“什么?梅塞纳斯和你说了?”
“梅塞纳斯说,你梦到我的养父禁止我们成为恋人。其实他允许你留在我身边,证明他选中了你,肯定你的人品和能力,就像一位父亲为儿子选择品行端庄的妻子……至于我们的关系,我想,已经逝去的人也不会再管这些小事了。”
“哦……是这件事啊。”阿格里帕想要一拳捶向某位大嘴巴的冲动忽然消失了。
“想当年恺撒将军冒着天大的风险,也要拒绝和和第一任夫人离婚,这种勇气值得敬佩。再说,恺撒将军又不会真的来砍你的脑袋,你怕什么?”梅塞纳斯对阿格里帕嬉笑着说。
阿格里帕敞开怀抱,重新和盖乌斯找回了梦寐以求的温暖。
于是,他们带领三千名战士返回罗马。不料坏消息接踵而至:元老院中支持盖乌斯的人寥寥无几;尽管盖乌斯对人民发表了演说,公众依旧摇摆不定;后来,他们好不容易募集的队伍开始流散,最终只剩下了一千人。
风雨飘摇,幸甚拥有彼此。盖乌斯的坚持等到了前来投诚的马尔斯军团和第四军团。安东尼面对庞大精干的军队,最终离开了罗马,前往高卢围攻德奇姆斯,正如盖乌斯所料。
次年1月1日,希尔提乌斯和潘萨就任执政官。在西塞罗的帮助下,盖乌斯新官上任,以裁判官的身份与元老院的军队共同前去援助远在穆蒂纳的德奇姆斯。阿格里帕则负责指挥盖乌斯手下的一个军团,他第一次披上指挥官的战袍——鲜红色的斗篷。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他想,一边望着与他并肩同骑的盖乌斯。盖乌斯眉头紧蹙,不知在想些什么。
“如果我输了,安东尼会毫不留情地宣布我是国家公敌,然后处死我;如果我赢了,我会放过他,但会有更多人死。”盖乌斯轻声说。
阿格里帕摇头:“我不想让你死。”
“那你想选择让更多人牺牲?”
“如果你不想,我就不想。”
盖乌斯浅浅一笑:“那么,我必须变得更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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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当年岳父大人给帕留下了不小的阴影[狗头]虽然应该也警告过原来的小屋,但现在已经不记得了!(恺撒:[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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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梦境与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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