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来了。

等了好久的事情终于来了。

她怎么会忘记,季父季母这样的人,怎么会放过一个这样的机会

季予意心提到嗓子眼。

可如果这时候改名,所有认识的人……不,全校同学都要知道她们这桩关系,她的这桩家事。是不是所有人都要喊她假货?

就好像过街老鼠一样。

季予意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是否应该在此时冲出去,发表自己的意见。

可还有她发表意见的余地吗?

如果改回去,她的亲生父母叫什么?

她从来没和他们见过面,也不知道亲生父母姓甚名谁,更无从想象他们的面容。

这里,已经不是她的家了。

即便季母承诺过她“在他们心里是一样的”。

“胡闹,”季父手中的筷子拍在桌子上:“再有两周我们就要将你介绍给社交圈了,何欢?这算什么名字。”

“不爱叫可以不叫。”何欢眉毛一挑,极冷的坐在那里,张开浑身的尖刺:“我爸妈就姓何。”

这说的是她的养父母。

何欢家庭观念极重,亲生父母也好,养父母也罢,她都不容许任何人侵犯。

即使是对方也不行。

楼下清越的声音传来,这还是季予意第一次听温文尔雅的何欢这么说话,原来她也可以这样冷硬,说出的话像匕首一般向人扎去。

“妈不是也姓何吗?就当我是跟她姓的好了。”

“胡闹,这也能随便糊弄的。”季父又在拍桌子。

“有什么不行,反正你们拿一个孩子当另一个孩子不也糊弄了十几年了。”

何欢这句话好像当头棒喝,一棒下来,打得屋里屋外都一片寂静。

好敢说!

季予意在门后悄悄为何欢捏了一把拳头,她竟然敢这么和爸妈讲话!

季予意站在二楼偷偷往下看,吴姨收干净碗碟,早就不知道躲到哪去了,剩饭桌上季父气的胸脯一鼓一鼓的。

季母照常不说话。

其实在这个家里,季母话很少,但带来的压迫感却是季父的成百数千倍。因为她一旦开口,就是一锤定音的时候了。

楼下又是一阵兵荒马乱,但她想,季父应该是不敢像打她那样打何欢的,果然,她听见季母说:“算了。”

转而,季母又问:“那我们怎么介绍你呢?”

“随你们高兴。”

好一个随你们高兴。

踏在楼梯上的脚步声响起,季予意没多想,就躲进二楼门厅背后的屏风里,踮起脚屏息。

“为什么不把小意送走?”

她听见了季父的声音。

季母道:“你是不是傻?咱们养她,花了多少钱?眼看就要成人了,好比那麦子,养了这么久,就快熟了,最后让人家收割去?”

季父看起来强势,实际上却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遇到事马上问老婆:“那怎么办?”

……

等他们关上了书房门,季予意才偷偷从屏风后面钻出来,没想到正碰见何欢上楼。

何欢脸上余怒未消,还带着点横眉竖目的冷硬,她**地看了季予意一眼,一句话没说,走了。

转脸又走回来,凶巴巴地看她。

季予意用口型问她:干嘛?

何欢对上她的眼睛,毫不避让,一伸手,把她按在自己怀里了,然后在她耳边很轻的说:“没让她们影响我们的约定。”

何欢身上琥珀玫瑰的香味席卷了她,季予意眼睛瞪大了。

“你永远是季予意。”

被强硬摁住的脑袋突然被放开,那只手还在脑后拍了拍,带着安抚的意味:“我们会是很好的姐妹,对吗?”

季予意想说,对。但是交到她手上的户口本告诉她,不对。

这个礼拜,虽然季予意还姓季,是季家名义上的女儿,可实际上已经被迁回原籍,和季家从本质上来讲,没有任何关系。

季母将户口本交到季予意手中的时候,季予意终于有一股实感,她终于不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了,她终于从心理上,被逐出家门了。

很快就到周日,天气晴朗,正适出游。

前一天晚上,季家父母带何欢出去买衣服,这是他们社交活动前的例行公事了。

不像其他拥有固定活动的家庭,季家父母更像是一对投机者,他们的周末安排往往是看生意伙伴的娱乐活动而定。

所以季予意经常会有很多穿过一两次就扔进衣柜角落的、全新的衣服。

例如网球服、瑜伽服、看画展的文艺麻布裙,不管神似不似,季家父母首先让她们做到形似。

以往这种时候,季予意都会摆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等着季家父母三催四请地叫她下楼,顺带再承诺她一点别的好处,比如冰激凌、又或者一本外文书。

——她也的确是不情不愿。

买衣服这事,挑选自己喜欢的时候是幸福,逛几个小时都不带累的。但是当这变成一种任务、一种需要,而你的身材和长相又不可能适应每一种风格的时候,这种活动就变成了一种折磨。

但有时候,这折磨也甘美。

因为那是季予意为数不多的、和季家父母长时间相处的时候。

只是这一次,他们没有带季予意一起。

听见门锁咔哒一声,三人同步出了门,季予意心里有一丝落寞。

不是没想过他们不会带自己,但是却没想过他们连问都没问她一句。

反正也不是亲生的嘛。

人家有什么义务问你嘞。

不就是衣服嘛,长大以后可以自己买。

她又不是没有零花钱,爸妈也没有停她的卡,她现在也可以买啊!

季予意几乎要赞扬起自己来了,小季公主真是太大度了!完全不跟别人一般见识呢!她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乐观过!

她翻出书架上最高的那本《尤利西斯》,心平气和地开始读。

每次打开书,都有一种奇异的平静,但这次却恰恰相反,没翻两页她就猛然合上,大口喘气,她一边抹眼角,一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很快打湿了书页。

恰巧吴姨上来给她端下午茶,才敲门就被她吓了一跳。

“我不吃!”她死死抵住门,冲门外喊道。等吴姨再三确认了她没事,叹着气走了之后,她才从门边哭着滑坐到地上。

她想起书上那句话,捂着脸,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简直要到了肝肠寸断的地步。

她甚至没有勇气去看第二眼。

那句话是:“得不到就得不到,说什么不想要。”①

落夜,他们终于回来了,其实这时候季予意对于时间的流逝已经没什么感觉,要不是房间的窗子从明到暗,她都感受不到现在竟然已经天黑了。

季予意的眼皮缓慢地眨了一下。

她已经维持这个姿势一整天了,双手抱膝坐在地上,面朝电视,里面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她最爱的电影《午夜巴黎》。

伍迪艾伦话痨式的风格让她觉得安心。

大概是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此刻只是想房间里有点声音吧,不然也太死寂了。

“笃笃”两声,是有人敲门。

“我可以进来吗?”

回应门外的声音是没有声音。

门外的人又敲了一遍,季予意依然不想站起来开门,也不想说话。她感觉到力气正在一点一点流失,离她而去。而她却眼睁睁看着,什么也不想做。

直到门锁被“咔哒”一声拧开,光线才照了进来。

何欢大概是以为屋内没人,猛地看见蜷成一坨的季予意,吓了一跳:“你在家呀,我敲了几次都没有反应,还以为房间里没有人呢!”

“做什么?”季予意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干哑。

“怎么不开灯?”

季予意嘶哑道:“不想开。”

“嗓子怎么了?”何欢敏锐地发现今天的季予意格外不一样,走近用手探她的头:“感冒了?发烧吗?”

季予意连挥手拍开她的力气都没了,任由她靠近:“没有。”

“别碰我。”

何欢悻悻收回了手,往后退了一步。她这么一退,季予意才发现她手中还拎着一个硕大的购物袋。

季予意脖子轻微动了动,发出一声骨头弹动的微响。

那估计就是爸妈给她买的衣服了。

何欢开了灯,说:“妈说网球改高尔夫了。”

其实打网球还是高尔夫都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和她也没什么关系了。

季予意盯着房里的电视看,没转头,只奉送一个“哦”字。

何欢很久以后才琢磨出来,季予意口里的这个哦字,实际上就是滚的意思。但此刻的她并不知道,于是她走近季予意的书桌,将这个奇大无比的购物袋放在季予意桌上,献宝一样笑道:

“看,给你带了帽子回来。”

季予意知道,何欢是没有恶意的,况且出去买东西还想着她,这哪叫恶意呢,这分明是好意。

但季予意实在提不起精神来应付她,季予意又“哦”了一声。

何欢:“你不戴上看看吗?”

季予意:“放那就好了,谢谢。”

何欢:“妈说你衣服够多了,要买的话顶多添顶帽子或者球鞋什么的,我看你鞋好像挺新的,妈就给你选了这顶宽檐帽。”

假的。

季母从头到尾根本没提过季予意。

实际上这顶帽子是买给她的,季母一共给她买了三顶,是她分了一顶出来给她。

好烦。

季予意双眼无神,她能不能赶快出去。

她根本不缺帽子。

但何欢第一次进季予意的房间,充满了好奇。

和自己的房间不同,季予意的房间很是温馨文艺,随处摆着各种书籍、影碟,光书柜就占了一面墙,塞得满满当当的,墙上贴着《小妇人》和《乱世佳人》的巨幅电影海报——这还只是何欢认得的。

剩下不认得的小的电影海报更是贴了满满一墙。

“哇!”何欢惊叹:“你的房间……好特别啊!”

何欢开始拿起露在外面的一些书随手翻看,“这些书你都读过了吗?好厉害啊!”

想看你也可以。季予意冷眼旁观,心道,不用尬夸。

何欢注意到被巨型包装袋盖住一半的纸,上面登着《绿芽》杂志的征文广告,她抽出来看:“其实你这么爱看书,有没有想过也自己写点什么呢?”

关你什么事,季予意眼珠动了动,让你动我东西了吗。

何欢终于也被电视里伍迪艾伦式的话痨所吸引,她终于坐到季予意的身边,松鼠一样好奇地问:“这是什么电影啊!好看吗?”

没想到季予意猛地站起来,狠狠推了她一把:

“可不可以不要再演好姐妹的戏码,谁要跟你当姐妹啊!”

何欢:这可是我妹!

ps,罪过,看哪吒看的忘记更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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