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是何人?

天书阁在皇宫的东北角,都是些古旧的书,久没有人看守,李昭鱼从宫殿偏门溜进来,手里攥着钥匙,打开书阁正门时日光透着烟尘,李昭鱼眯着眼挥挥手,轻咳了两声。

沿阶而上,木梯嘎吱嘎吱作响,李昭鱼穿梭在重重的书架前,小心翼翼地翻找着,她手指沿着那书卷仔细看着,忽地听见了一些声音。

是脚步声!

李昭鱼皱眉心道她平日里来了那么多回也没有人来过这里,怎么会有人。她把书放回到原位,而后闪着身子极快速地躲在了最里面的一个书架旁。

“嘎吱嘎吱”

李昭鱼探头,看见一双云纹黑靴,而后透过层层藏书掩映的缝隙中看见了一张脸,她神情立刻如同见了鬼一样,登时身子缩回去,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要死,这人怎么会来这里?!

贺浑看上去十分悠闲,一点也不像是偷偷过来的,比她这个正经公主看上去还光明正大。

李昭鱼暗道倒霉,她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只盼着这人赶紧走。

贺浑耳朵一动,眼神扫视而过,他伸出手随手翻着书架上的书,半晌没有动静,李昭鱼忍不住微微探头,只看见他也在找什么,李昭鱼暗暗叹气,脚都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日影斑驳,鸟叫了两声,李昭鱼额上一层薄汗,一阵下楼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了,她长舒一口气,在窗边盯着一个人影出了角门才走了出来,她抻着腰,锤了锤腿,来回走了几圈,嘟囔道:“真是个瘟神啊。”

“在说我?”

“!!!”

李昭鱼像是浑身的血液都凝住了,僵硬地转身,看着那个倚在柱子后面的人,吓得连连后退,忙用袖子半遮住了自己的脸,又想起这样实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她手足无措,咳了一声,装得镇定问:“你是何人?”

贺浑眼神冰冷,看人时丝毫也不像看着一个活物,李昭鱼虽然撑着公主的气势,可实际上已经满手的汗了。

他缓缓开口,“你又是何人?”

李昭鱼道:“我是公主,这里是天书阁,不容人擅闯,你速速离开。”

她说这话时自己以为自己是很有威势的,可实际上娇娇弱弱的,一点也没有吓到别人。

贺浑看着她,挑眉,“是臣鲁莽了,一时走错了路。”

一点也看不出来他鲁莽,那眼神分明在说自己就是故意走进来的,这里虽然是藏书,但是都是些图册古籍,谈不上机密,他这个样子一点也不紧张,倒还真像是因为好奇才走进来看看的。

李昭鱼抿唇,“那···那你快走吧,本公主···不会告诉旁人。”

贺浑道:“那还要多谢公主殿下了。”

李昭鱼在他嘴里听见这个谢字,只觉得后背一阵寒风,勉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实际上已经十分僵硬了,开口道:“不···不客气。”

贺浑转身离开,李昭鱼长舒一口气,拍着脑袋,一遍遍想自己刚才的举止,实在是······全都是破绽。

李昭鱼忽地想起来什么,握上自己的玉蝉,“在否,在否?”

“何事?”

事情太多,她一时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李昭鱼挠挠头,怕它觉得自己在质疑它,斟酌着开口道:“我按照你说的做了,可是皇后并没有改变心意呀,如果用贾家都不能让她把我换出去,这还有什么办法吗?”

那玉蝉暂时没有开口,李昭鱼话痨似的接着道:“她说了不让我出嫁就肯定是有法子让贺浑悔婚,我该怎么办。”

“而且那贺浑看上去实在吓人,我······我总觉得他的眼神把我看透了似的,他会不会发现了?”

李昭鱼絮叨了半晌,而后听见了一句话,如坠冰窟。

“他或许早就知道了。”

李昭鱼瞪大了双眼,“什么?”

“你为什么不早说?那这样的话···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她费这一番力气究竟是要干什么。

那玉蝉不答,李昭鱼有些怒气,“你到底是···是谁?为什么似乎很了解他?”

玉蝉只是轻声道:“我不会害你,信我。”

李昭鱼垂首,沉默不语,她知道这‘人’说的是实话,这是她母妃被软禁在宫前留给她的唯一一件东西,并叮嘱她要好好保管,更何况从小到大她每次遇到不好的事情总能‘未卜先知’,她后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是这个玉蝉的功劳,自己总是能在危机关头脑子里出现一副画面,让她可以‘预见’危险。

李昭鱼有些发蔫,“好吧,我信你。那我们眼下该怎么办?”

“等。”

李昭鱼拖着身子慢慢回去了,一踏进迎辉宫宫门的时候便刚要便看见殿门口文竹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她这才注意到那另一边随侍的几个人,文竹小声道:“太子殿下来了。”

李昭鱼抿唇,里面有落棋的声音,随着一声轻语,“知道我来了还不进来?”

李昭鱼迈进殿门时就换上了笑颜,“殿下来了。”

李原侧目看她,“只有你我二人在这里还要叫我殿下?”

李昭鱼不敢说话,她幼时来到皇后宫中的时候是把李原叫作太子哥哥的,他们其实年岁一样,只差了一天的生辰,李原让她叫自己哥哥,可是后来有次被皇后听见了,那是李昭鱼第一次看见皇后的怒气写在脸上,她不仅打了李昭鱼,连着太子也打了。

是的,就算是太子,皇后的亲生儿子,在她膝下的日子也并不好过,李昭鱼并不怀疑皇后恨自己,可是有时候她怀疑,连太子,也不得皇后的喜欢,可是当初太子降生时,司天监曾作法望气,直言当时还不是皇后的贾献容腹中子命贵不可言,后果诞下一子,顺理成章被封为皇后,按理说,皇后应该很宠爱自己这个儿子的,可是李昭鱼却觉得,李原的日子和她一样,如履薄冰。

李昭鱼见他有些不高兴似的,只好重新叫他太子哥哥,李原微抬下巴,李昭鱼也乖巧坐下,李原给她倒了杯茶,她忙接过来。

“躲哪去了?”

李昭鱼差点呛到,老实答话,“去了天书阁。”

李原看着她,问道:“到底怎么想的,要嫁去凉州?”

李昭鱼手指在桌下绞着衣服,小声道:“若是一直按母后的心意活下去,我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话是真话,可是李昭鱼只说了一半,其他的缄口不言,看上去十分真心实意。

“可是凉州苦寒,前途未知,你到了那里难道就能安身立命吗?那贺家狂妄至极,他们根本···”

根本就没有把皇族和世家放在眼里。

李昭鱼道:“总能寻一条路的,贾家专权,京都没人可以与之抗衡,若是继续如此,危矣。”

李原眸中精光闪现,看着她道:“你要记住,你身上是李氏皇族的血,你是公主。”

李昭鱼那尚带着几分稚嫩的清丽面容忽地正色,看着他点头,“我知。”

李原点头,握着她的手,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几番没有开口,外面的太监出声咳了一下,李原站起来走了出去,李昭鱼行礼相送。

一连几日,皇宫都风平浪静,静得让李昭鱼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婚期将至,可是皇后却根本没有动静,贺浑那边在太常寺暂住更是一点都没有消息,她仰躺着看书,揉着眉心,昏昏欲睡。

明霞宫内,贾献容笑盈盈地举杯,“久不见叶护进宫,本宫只好派人去请了。”

‘贺浑’喝了杯中酒,声音粗粝,“皇后娘娘抬爱,臣失礼了。”

贾献容笑着,眼神略过那‘贺浑’身旁带着银色面罩的近卫,心头略过一丝异样,然而也只是片刻,她忽地开口试探道:“贺节度使在凉州可好?早些年还见过,这些年不大入京了。”

‘贺浑’答道:“有劳娘娘挂念,家父一些都好。”

皇后抚着鬓发,“也是,听说令尊又给贺大公子添了个弟弟呢,想来应该是身子康健的。”

‘贺浑’不语,皇后又接着道:“不过最得你父亲欢心的,还属你二弟,是正统的鲜卑血脉。”

“不像你,贺大公子的母亲是汉人,到底是处处被防备,听说当初收服武川六镇的时候你父亲甚至不肯分兵支援,险些让你全军覆没,大公子后来不仅屠城还杀了降卒才全身而退。”

‘贺浑’有些变色,眼神略略瞟过身旁站着的人,仍旧不语,只是咬牙道:“皇后娘娘是什么意思?”

贾献容勾唇笑得妖冶,“你这样的人怕是要短命,本宫怎可能让女儿嫁给你呢?”

‘贺浑’拍案而起,“你!”

“哐当!”

摔杯的声音与破门而入的声音一同响起,座下两人看着被团团围住,贺浑戴着面具微微眯眼,只是一瞬间,杨玄掀案夺刀,皇后已经被掩护到了后面,走时还不忘恶狠狠地下命令,“杀!”

腰带中的软剑抽出闪着寒光,贺浑和杨玄背靠着,菱窗上染了一片血迹。

殿门破开,贺浑满面的血,杨玄被拖着,一身的伤,撑着自己放了响箭。

层层的禁军扑上来,贺浑手里的刀架在贾献容的脖颈上,低声道:“实在是没想到你肯为这个四公主冒这样的险。”

贾献容嗤笑,“本宫想要什么人的命还需要理由吗?她就算是一条本宫养大的狗,你这样的门第也配不上!”

贺浑森然开口,“你放心,我死不了,不仅死不了,来日一定会回来血洗京都!”

“不要!”

李昭鱼猛地睁眼起身,书掉在地上,玉蝉似乎闪着温润的光芒,李昭鱼剧烈的呼吸,梦里最后的画面久久挥之不去,满城的死人,整个皇宫都被血洗,那个男人的眼神,让她似乎见到了活着的恶鬼。

这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文竹!文竹!”

文竹推门跑进来,“在呢公主,文竹在呢?怎么了?”

李昭鱼拽着她的手臂,“去打探一下贺浑这几日进宫了没?”

文竹道:“贺叶护今日进宫啊,听说是皇后娘娘传召。”

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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