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稍微纾缓，乔司珑咬一口酸甜糖葫芦，嗓音微干说：“你能唱首《生日快乐歌》吗？”

原来今天是她生日。穆江辞和她萍水相逢，没打算开这金口，但她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期待以望，泪痕未消鼻尖像红樱桃。穆江辞心念：助人为乐是美德，送佛送到西。他右手抄裤兜里，面无表情打开嘴，“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音量控制得只让乔司珑听清。

乔司珑边哭边笑，“你唱歌挺好听的，讲话的声音也好听，长得帅像偶像剧男主角。”

真疯了，虽然最后一句是事实。穆江辞止住声，猜测着问，“你失恋，被人甩了？”

“我怎么可能被人甩！”乔司珑三下两下抹干眼泪，继续咬冰糖葫芦，“只有我甩别人，退一万步说，失恋是比手指还小的事，不值得我浪费钻石眼泪。对了，你叫什么名字？相逢即是有缘，我们加个好友吧，我叫乔司珑。”

穆江辞挺拔如白杨纹丝不动，乔司珑已把糖葫芦转到左手，右手捧好手机。见他没反应，乔司珑社牛症发作，手直接伸向他的风衣荷包，“帅哥，你应该好好利用你的脸，干礼仪多大材小用。我要是你妈，从小就培养你当童模再拍戏，你还能唱歌，当娱乐圈多边形战士。”

乔司珑没能得手，穆江辞身轻体健避开，依旧面色清冷说：“偶然相逢，不会再见。我爸妈被人拿枪指头都不会让我进娱乐圈。干礼仪大材小用，那我明天去送外卖，造福群众。”

“送外卖？”乔司珑看他的眼神带着些同情，看来是个没读什么书的草包，空有一身好皮囊。她追着说：“你跟我差不多大吧？听口音，是土著？你住哪？要是租房的话，可以去我那合住，算你便宜点。你有没有相熟的漂亮小姐姐……”

穆江辞微蹙眉，真够话痨的。经过购物中心门口，大广场密密麻麻站满观众，舞台LED大屏定格在活动主题——落日音乐会。音箱飘荡出乐曲旋律，人们手拿荧光棒翘首等待开场。乔司珑踮脚眺望，拉住穆江辞说：“今天一毛钱没赚还倒赔，在这听听音乐吧，那钱就当买演唱会门票。”

她拉他，他没打算留步。乔司珑自然熟络往他胳膊上一倒，苦哈哈说：“今天人家过生日，没人陪没人爱还没钱，听个免费音乐会都要孤零零。你看那些人，都是成双成对一家几口。”她嘴巴一扁，作势要开哭。穆江辞未来几个月都不想再听哭声，他赶紧截住，“停，站好。”

乔司珑站直身体，纵目一扫，前头堵得严严实实。她笑嘻嘻拉着他的手臂往台侧小跑，两眼望舞台，脑里还回味刚刚那一瞬。这帅小哥身上的味道清冽干净，靠近他，像置身积雪初冬，但冰下绿意滋生，附带清新酸甜的柑橘芬芳。不是香水，像香氛沐浴露之类。天空渐转成靛蓝色，主持人上台活跃气氛，人潮嘈杂声加剧，男女老少的视线均被舞台侧边的小分队吸引。乔司珑站在铁围栏前近距离欣赏，够养眼的，赚了赚了！五人一顺排队预备登台，人均身高180，穿衬衫黑裤团体演出服。中间那个猴系帅哥转脸向西装男子说：“虞哥，我要退团。”

这话一出，那边的空气缓滞，前后几个人、妆发人员齐刷刷注视说话者。被称作虞哥的男人大概是经纪人，乔司珑只能瞅见他的侧脸鹰钩鼻。虞哥明显震惊且慌张，但竭力扯笑掩饰，“书伦，都要上台了还跟你虞哥开这种玩笑。缓解他们的紧张是吧？不用紧张，就是一场练练台风的小演出，以你们的实力，征服观众手到擒来。”

“没开玩笑。”韩书伦毅然决然，“虞哥，我也不想临到台下才跟你说。是岚姐叮嘱我，她说这么做是‘报答’你当年在婚礼上逃跑，感谢你不娶之恩。”

虞剑别转脸，仰望天空人为降低飙高的血压。乔司珑看清他的脸，35岁往上走，面相正气，倒退个十几年也能当男团预备役。主持人开始报节目，“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新人男团——Echoes，他们将带来唱跳表演《Don't wait》。”

欢叫与掌声潮水般涌起来，几个小年轻面面相觑手足无措。排头的帅哥才要开口，韩书伦脱离队列，扭头向他们说：“两年前要不是信了虞哥画的大饼，我根本不会签邑星。继续留下来没前途，祝你们好运。”再朝虞剑道，“违约金岚姐会帮我出。”

他昂然阔步朝围栏入口走，好些人眼光追踪，目睹他登上一辆气派商务车。

这边情况混乱。

“虞哥，主唱跑了，我们还怎么演出？”

“就说最近这小子不对劲，原来是打算跑路，没义气！”

“怎么样，上还是不上？”

虞剑遥望车尾气，还不愿接受现实。乔司珑咬包下最后一颗糖葫芦转回脸，虞剑目光从她面庞滑过，敛目一愣。他赶紧催几人上台，“上！天塌下来也不能抛弃舞台让观众等。你们灵活补位，把场子撑起来！加油，来，give me five!”

他高举手掌，打起激情鼓气。

然而，台上的表演实在不能用“精彩”来形容，也就糊弄些阿姨叔叔。缺少主唱成员，本应技惊四座的高音部分降Key，舞蹈走位肉眼可见凌乱。核心队友突然宣布退团，对这帮缺乏临场应变能力的小孩哥影响不小。演出勉强结束，部分观众看不出门道，绝大多数看脸图个乐呵。Echoes垂头丧气，在不甚热情的掌声中走下舞台。虞剑拍拍他们肩膀，让工作人员带他们上车。穆江辞觉得自己虚耗了很多时间，虽然不虚耗也是这么过。他抬步走人，乔司珑跟上他，而虞剑跟上她。

“是小笼包吧？”

乍听这个昵称，乔司珑顿步怔忡，只有老爸会这么喊她。

虞剑三脚两步走到他们面前，端详乔司珑，再看看穆江辞。

“你，认识我？”

虞剑呵呵笑，从休闲西装内口袋取出名片夹，递卡片自我介绍，“我是邑星娱乐的老板虞剑，六年前我去你爸那拉赞助，你爸办公桌上就摆着你的相片。你这大眼睛漂亮，我过目不忘。当时我还开玩笑，把你签进邑星。你爸说‘我家小笼包不吃这份苦’，只让你开心生活。”

乔司珑的心隐隐作痛，眼眶潮湿。夜色降临，虞剑并未发觉她的异样，笑容满面问，“乔董身体还康健吧？说起来惭愧，当时头脑一热计划创业开娱乐公司，早些年我从事广告业，跟你爸打过不少交道，他还是我高中学长。公司启动资金不足，我大胆请求他入股投资。你爸对娱乐行业不感兴趣，但他慷慨解囊，私人拿出100万扶助。辛苦几年，眼看邑星要走上正轨，有机会偿还他的善举，但突遭变故。呵呵……”虞剑自嘲地笑，“这笔款一直没还上，我没好意思见你爸，他也高义薄云没催过我。我把宝压在Echoes身上，他们是我精心培养的武器，正式出道后绝对震动娱乐圈。但……”

虞剑无奈搓手，跳过这话题，“有时间我再去拜访乔董，向他说明情况。”

穆江辞留意到乔司珑的表情变化，别又哭鼻子。乔司珑抿掉泪意，目光哀戚说：“我爸，两个月前，7月25号晚12点零31分，因为脑动脉瘤破裂离世。”

伴奏合着演唱声在广场扩散飘荡，乔司珑的话音缓而沉重，虞剑和穆江辞都惊愕不知作何反应。穆江辞恍然大悟，她反反复复哭得死去活来，是因为爸爸过世。他不禁想，要是我爸猝然死了，我会伤心还是庆祝？

虞剑始料未及，沉痛出言，“我不知道这消息，要不然，肯定去送乔董一程。”

乔司珑强颜欢笑，“有心意就够了。”

三人静默了一会，乔司珑灵光一现，“我爸借了你100万，四舍五入，能不能算我借的？”

虞剑卡机数秒，说道：“从法律层面来说，你是债权的继承人，这笔借款是应该还给你。”

乔司珑心中燃起希望的火苗，虞剑一盆冰水浇下来，“但邑星背着债入不敷出，要还清这笔数，恐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乔司珑回想方才的场面，点头说：“你们的主唱都被人撬跑了，要财源广进是挺……艰辛的。”虞剑面容微窘，乔司珑又往他伤口上撒盐，“你们公司不会就这一个团吧？”

虞剑迟缓点一下头，乔司珑失望吁气。她满脑子都是100万、100万，邑星有钱赚她就有100万！穆江辞真准备走了，不知道自己留这干嘛。他一动，乔司珑紧紧扯住他，像守着会跑还会下金蛋的母鸡。

急中生智，乔司珑朝虞剑说：“他就是现成的主唱！”

虞剑愣了，穆江辞也愣了，瞎呱呱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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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漂亮草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