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沙发上,我和郗阳面对面坐着。
我侧身,他盘腿,雪嘉回到他的小垫子上,美美地睡着了。
沉默半晌儿,我长长吐出口气。我得平静平静,不然我很想打他屁股,狠狠打一顿,打到他一礼拜都没办法下床那种。
我终于还是问了:“这事儿都几天了,你才跟我说跟你有关,你觉得这对吗?”
郗阳低着头,像个犯错被老师训的小学生,不停捏着自己的手指。“对不起师兄……我之前……不能完全信任你。”
我冷“哼”道:“你是完全没信任我吧?”
郗阳没作声,依旧低着头,这情状分明是默认。不信任还跟我一起住,我是什么,超市收银台的凑单商品,可有可无?
但换个角度想,就是他现在完全信任我了,这就足够了。
虽然这种对比不恰当,但刑侦工作经验告诉我,被询问人的信赖态度是侦讯工作的良好开端。
首先,我需要了解被询问人,也就是郗阳,与本案(目前仅限于“白骨案”)的关系。
“那些黑衣人,你早就认识?”我问郗阳,同时担忧他与那帮人的关系。
郗阳点头,又摇摇头,说:“我只认识一个。”
“工藤新一?”
“恩。”
“他叫什么?”我急切问道。
郗阳又不说话了。我很着急,那小子最后说的话简直丧心病狂,郗阳是在隐瞒什么,又为什么要替他隐瞒?
“师兄……”郗阳咬了咬嘴唇,像是十分为难,眼眸闪烁几次。
我强压下情绪,道:“公安查案的时候,公民有配合的义务,我这样说够通俗吧?你也不可能不知道吧?你了解情况,却不肯提供,不管是什么原因,你有没有想过这会影响侦查?”
“不会的。”郗阳有些急了。“对不起师兄,有些事我还没调查清楚,就这样说出来我怕会误导侦查方向,而且那天的事只是针对我,真的不会影响侦查,真的。”
郗阳几乎赌咒发誓,我忽然反应过来:“等等,黑衣人说的那些……是你的私事?”
郗阳点头,我顿时升起一丝懊悔之情。
“对不起。”我忙道歉。我只是他的室友,说破大天顶多只是朋友,我却在这儿逼问他的私人问题。
“没事的师兄。”郗阳道:“不是想瞒着你,等到了适当时机,我一定都告诉你。”
明明是我没有边界感,他还要哄我,我的心变得软软的,脑子一热差点儿说出“你心里有我就好”这种不要脸的话。好歹,我忍住了,关键是比起肢体动作,语言有时候更难。
就像我会给郗阳暖手,会抱他走过雪地,会冲动地在他脑门儿上“啵唧”一口,但是要让我说点儿什么,我又说不出了……这到底是怎样的情愫?我自己不知道,就要从对方那里找答案。要么,我刑警当出了职业病,要么,我干脆就是个渣男。
许是不想气氛太冷,郗阳换了话题,问我:“师兄,咱们第一次见面,你知道是在哪儿吗?”
还能在哪儿?“自习室。”我说:“你装鬼吓我,但我没哭。”非常骄傲。
郗阳“噗嗤”乐了,我也忍不住笑起来。我说过,我喜欢他笑,也喜欢逗他笑,从过去到现在都是,就算后来在一起,偶尔有磕碰拌嘴,我也挺不过三分钟就要去哄他,不理他的话受惩罚的是我自己。
粉红色爬上耳根,郗阳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师兄,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自习室,是在你们龙城局的会议室里。”
“会议室?”我怎么没印象?
郗阳点头道:“就是那个案情分析会议室,三楼那个。”
我知道三楼会议室,那屋比较——豪华,一般上头来人儿,局座都在哪儿召集会议,当然,有大案子的时候,也常常用那屋。
但我还是没懂,问他:“哪个案子?”
郗阳道:“换魂案。就是张雯姐破的那个,拐卖儿童的案子。”
我记得那次,当时来了好几位专家,部里的、警大的、法大的……按理说,我见过的人,基本都能记得,但那天发生了一件特别尴尬的事儿,把我的心思都给占去了。
等一下,郗阳当时在会?也就是说,他见证了我尴尬的过程!还有比这更尴尬的吗?
那天我路上有事耽搁了,着急往会场跑,穿过门厅刚要上楼,就被一大妈拦住了。我认得她,前阵子连环入室盗窃案的一个受害人,那小贼一时慌乱,抱走了她家老头的骨灰盒……
“裴队长啊,裴队长!”大妈见到我立即笑开了花。“这是我们家老母鸡下的蛋,不多,就一篮子,您可别瞧不上啊。”
大妈穿着朴素,言语也朴实,我也只能拿出接待群众时候的调调,一脸的严肃认真:“大妈您别客气,抓小偷是我们的工作,这鸡蛋不能收。”
大妈不肯,坚持让我拿着,我要走,她就扯我的袖子,给我都整无奈了。
一来二去,开会时间到了,我简直要急死,最后取了个折中方案,从篮子里拿了一个,说就算领了心意,便连电梯都顾不上等,拼命往会场跑。
大妈被门卫大爷拦着不能上楼,竟然在走廊里教育起大爷如何“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我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到会议室的时候门已经关了,只得硬着头皮慢慢推开,悄悄溜进会场。
郗阳当时是怎么看我的,我不得而知,总之柳政委是没给我什么好脸色,我们冯队看了我一眼,微微点点头,我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些。
我找了个位置坐下,郝帅回头小声问:“然哥,我刚看你在我前头走着,为啥迟到了?”
“为了个蛋。”我苦着脸道小声回答。
“啥?”
“老伴儿骨灰盒让人抱走那个大妈,在楼下,非要给我一篮子土鸡蛋。”
“你咋说的?”
“我说:大娘,鸡蛋不能收,你要不把姑娘嫁给我得了。”
“借你个胆儿你也不敢这么说!”郝帅笑,身边的实习生也跟着小声笑。柳政委突然咳嗽一声,所有人立即噤声。
“裴然。”柳政委突然点我的名字,我就像课堂上溜号被提问的小朋友,心都提起来了。“我听说,你对这个案子,有些看法。”
“啊?”啥案子?说到哪儿了?我这儿正开着小差,完全不知道说到哪儿了,我能有啥想法?
可此刻,会议室里三十几双眼睛齐齐盯着我,那滋味儿实在不好受,我琢磨着,点都点了,站起来吧,结果一起身,坏了,把蛋忘了!
“啪嗒——”一声,鸡蛋掉在地上,旁边郝帅带的实习警员没憋住,“噗嗤”笑出声。周围的人也看到鸡蛋,顿时哄笑一团,有人小声说:“裴队,下蛋了?”
柳政委指节猛地扣了扣桌子,会场里众人立即噤声,他厉声问道:“裴然,你搞什么?”
“我——”我死的心都有了,没头没脑的答了一句:“政委,我蛋掉了……”
这一次,柳政委也憋不住了,满屋子的欢乐气氛,足足持续了一分钟。
得知这才是郗阳对我的第一印象后,我特别后悔,就是那种在喜欢的人面前洋相百出的那种后悔。一想到我在郗阳眼里的最初印象是个沙雕,我就恨自己没有时光机器。
郗阳不知我所想,自说自话:“那天,大家都在关注解救孩子本身,只有师兄质疑嫌疑人主动交代吸毒的事儿。”
“所以你信任我,是因为我傻?”我发自肺腑地问。
郗阳有片刻怔愣:“师兄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思路跑偏呗,给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是的!”郗阳慌忙解释。
我打断他:“你别说是因为我会下蛋啊!”
郗阳:“……”
“行吧,你说吧。”我做好了心理准备。
郗阳一本正经,严肃认真道:“那是因为,只有师兄一个人发现了真相!”
“因为‘真相只有一个吗’?”
“师兄……”小百合都无奈了。
“唉好好好。”我哄着他,敷衍的语气再明显不过。
刚遇见了一个工藤新一,这儿就要开始演柯南了。我怎么就发现“真相”了?说是“疑点”都很牵强。
似乎看出了我的态度,小百合急了:“师兄不信我?”
“信信信。”信就有鬼了。我叹息:“吹捧是没有用的,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不是吹捧!”
“那你了解这案子多少?”我问。
郗阳答不出了,果然。我摇摇头,准备起身:“天色不早,休息吧。”让伤心早些结束,迎接明日朝阳吧!
“啵!”
我愣住。
脸颊被柔软的唇瓣触碰,我不置信地转过头。郗阳憋得小脸儿通红,眼看着小百合变成了山丹百合。
“原因。”郗阳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微微带着颤:“这是,我信你的原因。”
对视良久,我才开了口,声音莫名有些哑。我问他:“咱们,还聊案子吗?”
很久之后……
其实也不算很久,就是我跟郗阳在一起之后。在某一个类似那天的傍晚,我俩在客厅喝着茶,聊到我在学校跳窗那天的事儿。
郗阳跟我说,他没想到我跳进教室看都没看,径直就往外走,眼看我就要出教室,他赶紧按了手机震动,成功骗到了我的注意力。
当然,他更没想到十分钟之后我就邀请他去开房……
但我能怎么办?我当时是真的困,而且宿管来锁门也不是我的锅,造化弄人好吗?不是我的错。我很委屈的!
明明他自己提到开房的事,结果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表情就仿佛刚被欺负过。我忍不住笑他:“你个小骗子,耍个小心眼儿差点儿把自己赔进去。你当时害怕了吗?说实话。”
郗阳摇头。“当然不怕!”
“真的?”小家伙还挺又能耐!我问:“你那么信任我不会耍流氓?就因为我也是男的?那如果我男女不忌呢,或者,我压根儿就喜欢男的,你羊入虎口,怎么办?”
郗阳抿嘴笑。他面颊微微泛红,笑容里却透着几分狡黠。“什么怎么办?反正早晚都是师兄的。”
我惊讶地挑了挑眉毛:“小老弟可以啊,你不会是一开始就看上我了吧?”
郗阳不答,面颊倏地红了。
“不是吧?”我惊讶道:“真的假的?什么时候?难道是跟你导师去我们局的时候?”
郗阳还是不肯说话,只是抿着嘴乐,琥珀色的眸子忽闪忽闪。
我轻轻捏他的脸,手指划过面庞,抬起他的下巴,在他嘴唇上来回拨弄、摩挲着。
郗阳慢慢闭上眼睛索吻,我一亲上去,他立即抱住我的脖子,身子在我身上蹭来蹭去。
雪嘉正在玩儿球,看郗阳蹭我,也跟着过来凑热闹,在我腿边蹭来蹭去,最后还翻了肚皮,伸出舌头。
郗阳坐在我身上,俯下身挠雪嘉的肚皮,我突然发现,这小公狗的□□,真是越来越饱满了!
“师兄,你看哪儿呢?”郗阳突然问我,吓了我一跳。
“啊?”
“师兄……”郗阳眯起眼睛看我。
“哎呀哎呀,你还要吃雪嘉的醋不成?”
“什么?明明不是那回事儿。”
我才不管他是哪回事,我一直奉行的原则是,有问题先抓过来亲,再不行就上,很快就能把他搞定,百试百爽。
我抱着郗阳亲了半天,一放开,他就又开始纠结我为什么盯着雪嘉的**部位。
“**部位?他一个狗子,也不穿个裤子,他隐什么私啊?”我头都大了。
郗阳不同意:“那可不行!唐老鸭还不穿裤子呢,你也不能随便脱人家衣服不是?”
我:“……你这都什么比方?”我很服气。我说:“我刚是在想,是不是该去给雪嘉做个绝育?”
“啊?!”郗阳惊叫一声,双眸写满惧意。我扶额,他那个小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要上手术台的是他……
我说:“雪嘉长大了,绝育很正常啊!你看郝帅家的狗子,也做了绝育。要不,哪天让他俩交流一下?”
雪嘉不知道我们在聊什么,还歪着头,伸着舌头看我。
郗阳还是不肯,摸着雪嘉的小脑袋,一脸怜惜:“雪嘉的快乐还没开始,就这么没了,他会很难过的……”
我:“……”
像郗阳这么体谅狗子的主人,怕是不多见……我说:“你怎么知道雪嘉要难过?”
郗阳的视线在我身上来回扫了几次,最后落在某个点上,然后抬起头,冲我眨眨眼:“师兄,你设身处地想想呗!”
我:“……”这小家伙欠收拾了!我一把拉过他,说:“是吗?那我可得好好想想!想想——到底有多快乐?”
嘴唇一碰到他的时候,郗阳的身子就软下来。
亲了一阵子,他就变得哼哼唧唧的,并且开始伸手拽我的衣服。别人家的媳妇也这么黏人吗?我常常思考这个问题。
我抓住郗阳的手,阻止他恶劣的举动,同时搂住他的腰继续亲他,顺着脖颈往下,在他喉结上不轻不重咬了一下。
郗阳身子轻轻颤了颤,小家伙又要不老实,刚抓住我的衣服,就又被我制住,接着吻。
如此往复,最后放开的时候,郗阳的嘴唇红肿,眼神飘忽不定,喃喃地叫了一声:“师兄……”
“嗯?”我拉了个长音,低头看郗阳,假装看不到他面颊的绯色。
郗阳往前凑了凑,我就往后躲了躲,郗阳低低叫我:“师兄……你进来……”
“不行啊,我在忙。”不用看,我都知道自己的表情很欠揍。我说:“你刚才不是让我设身处地的想想吗?我正在想啊。我想……嗯?”
不等我说完,郗阳突然坐起身,整个人扑到我身上,我一时没有防备,竟然被他扑倒了!
雪嘉受了惊吓,腾地一下站起身,跑回他的小垫子上。他那个位置可真不错,待一会儿就可以直观的看到一切。这到给了我灵感,我琢磨着,要不要给卧室装个镜子?
我坐起身,亲郗阳的嘴唇。他很快把舌头探进来,唇舌在两人口腔里纠缠了半天才肯分开。我笑着看他,攥住摩挲揉捏,郗阳呼吸不稳,却还在催促我:“回房间,回房再……啊——”
我恶劣地咬了他的耳朵。“不打算在雪嘉面前?给他做个现场演示教育片?”
郗阳红着脸,拼命摇头,一遍一遍催促我,到最后都带了哭腔了。我不再逗他了,抱起他回了房间,关上房门,把一脸懵的雪嘉留在了外头。
折腾了两次,结束之后我抱郗阳去浴室,下地的时候他腿抖有点儿站不稳,我就又开始后悔自己没有装浴缸。
可是我后悔也没有用,我卫生间太小了,我只能把他放在马桶上,深感对不住我的小百合。
洗着洗着,我突然发现郗阳在哭,我忙关了水,给他披上毛巾。
“怎么了小百合?肚子疼吗?”我起身问他。刚一靠近,郗阳突然一把抱住我,哭得是撕心裂肺,换气的时候整个人都在抽抽!
我吓懵了,不住道歉:“是我不好,下手太重了。我错了我错了。我带你去医院吧!”我想把郗阳抱起来,他拼命摇头,一直哭,就是不肯说话。
“要不叫我妹来?”
郗阳摇头。
“要不我问问大黄?”
郗阳接着摇头。
我要疯了,这是怎么了?
僵持了好一阵子,郗阳开始吭吭唧唧的,情绪终于缓和了一些。他抬头的时候,琥珀色的眸子俨然肿成了琥珀核桃。郗阳抬头,唇瓣微微张开,我亲了亲他,他终于不再哭了。
“怎么了?告诉我,我下次一定注意。”我蹲下问他。
然后,郗阳抹了一把眼角,伸手搂住我的脖子。然后,我听到我的小可爱、小百合、郗博士、郗法医、郗警官,用略微沙哑的声音说:“下次,还要。”
我:“……?!”
后来,我的浴室依然很小,我拆了杂物架,挪了洗手池,把洗衣机改到了厨房,终于腾出了地方,放了个不算很大但还好够用的浴缸。
对了,雪嘉并没有做绝育,还跟前楼的蝴蝶犬恋爱了。
信马由缰版——“自杀”上传版——一次审核版——二次审核版(这版,希望能过)
换了一些表达,希望大家能看到郗阳的性格吧~ 祝平安健康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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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日 他都不穿裤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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