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日哥你是1还是0

过了小年，就是大年。

刑警队里的人少了一半儿，不光因为放假和轮岗，这阵子还是盗窃案的高发期，在家的兄弟们不是出警，就是在出警的路上。

这才刚年三十儿，根据以往的工作经验，初七以后警会更多。回父母家过年的、出去旅游的、各种原因不在家的，回来之后各种花式报警。

最常见的，是发现有人溜门撬锁、翻墙钻窗盗窃的。

有走时候忘了锁大门，被邻居家娃娃搞了破坏的。

有以为发生盗窃案，其实是老公跑回来翻过一次房产证的。

甚至，有喝多了的，把邻居家当自己家，还真就拿钥匙开了门，睡了一宿的。

总之，每年这会儿，案子就千奇百怪的。

二十九晚上，黄泽回了他爸妈家，初五的班再回来，洪亮留下，照样跟我值班。

我琢磨姜大姐这是怎么了？大过年的排个班儿，咋还把人家两口子分开了？大洪却说是特意安排的。

“怎么个事儿？你惹黄美人儿生气了？”

年三十儿下午，我俩从看守所回程路上，我终于忍不住八卦，不是，关心了一下兄弟。

“没啊，我俩好着呢！”大洪开着车，放着抖音网红小音乐，乐呵的模样还真不像是装的。

“那怎么没一起回丈母娘家？”

“他妈妈烦我。”

“啊？”我愣住了。

第一，我没想到大黄妈会不喜欢大洪。第二，我没想到大洪说得这么理所当然，一点儿抱怨的意思都没有。

“什么情况？”我问。

“人之常情。”大洪打了个转向，稳当当开上快速路。

车辆飞驰，大洪继续道：“黄泽那么优秀的人，打小就是尖子生，长大了走国防生，经历千辛万苦，选拔成狙击手，是他妈妈眼里最优秀的大宝贝，结果一上班儿——遇上我这么个煞星，全毁了。”

我大概明白他在说什么了。果然，苦笑一声，大洪继续道：“他小时候拿学校奖状，长大了拿功勋荣誉，那事儿之后，却拿了处分。这还没啥，关键是他那胳膊……”

我听到这话，伸手把音乐调小了些。

“然哥，我跟您说句实话吧。”大洪艰难道：“他那胳膊，后遗症越来越重，他最近已经换左手鼠标了。”

我竟然没有发现。“这么厉害你俩咋不吱声？！”我急得满嘴飚东北话。

洪亮继续不吱声。

我急得问他：“大黄不让说？”

大洪长长吐出口气，默认了。“然哥，您就当不知道吧。他那个性子，要是知道我告诉您，非得让我负重十公里不可。这大冬天儿的，您也不想让我这么惨吧？”

我服了，我服了这一对儿。

“这事儿怪我了。”我说：“他上次说难受，在家休息，我还以为……”

“以为我不干人事儿？”

“咳咳——”我到底点了头。都是自家兄弟，就别瞒着了，有话说开比较好。

大洪隔三差五做错事，被媳妇体罚，是真体罚，各种训练项目都上，导致他哄媳妇的经验比较丰富。

我俩都找的男媳妇，平时应该多交流，主要是我要多学习，万一哪天我惹郗阳不高兴，也好有个应急预案。

预案以后再说，眼前得先说黄泽。

“大夫怎么说的？”我说：“对了，我妹现在在木西医院呢，她跟着的老师就很厉害，看看能不能帮着挂个号。”

“不用了然哥。”洪亮笑道：“他家找的大夫还能有差吗？”

倒也是，大黄家老爸虽然不如雯姐家老爷子位高权重，但找个国内一流专家，给儿子看看病，还是很容易的。

想到这儿我突然有点儿后悔，为什么要十八岁闹独立？好想回家做爹妈身边的米虫，也整个豪车啥的，再给郗阳买一堆名牌包，省得他总背着那个破兜子。

忽然，我意识到一件事——当初郗阳被刘向南媳妇打，在广阳医院住了几天，住的是单间，环境也非常好。

护士跟我说，普通病房没位置，而且他有商业保险，医疗费用全覆盖。

我当时以为是这小子命好，如今想来，他可有个开欧陆的舅舅，他家里条件完全不差。

那么问题来了——我只有一辆破捷达啊！我家只是“老破小”啊！我凭什么让他跟我在一起？凭我对他一片真心吗？？？

回局，交班儿，我踹起小捷达，直奔我爸妈家，准备上演败家儿子伸手要钱的戏码。

然而，我爸妈不在家，家里只有我毒舌的老妹儿裴欣。

我进屋的时候，丫崽儿正抱腿窝在沙发里，一边微笑一边滑手机，那微笑的模样还有点儿……慈祥是怎么回事？不等我说话，她又把手机倒转过来，然后就笑得更灿烂了。

“哥你回来了。”裴欣忽然说。她头都没抬，仿佛是靠嗅觉认出我。

“行。”我说：“你应聘警犬去吧，江明月挂职之后一直有空缺。”

“啥意思？”裴欣放下手机。“这狗咋还有名有姓？听着还有点儿耳熟。”

我说：“我同事，上咱家来过，长得像妖孽那个。”

“啊！”裴欣叫道：“我记得他！”并评价道：“他女装肯定好看！”

我：“……你们这些女孩子，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裴欣振振有词：“爱美人之心人皆有之。”

我懒得跟她辩论。“爸妈呢？”

“上大爷家拉架去了。”

我立即意识到：“堂哥回来了？”

“可不是！”裴欣笑道：“估计这会儿已经打成一团了哈哈哈！”

“你还笑？小时候堂哥对你那么好，你有没有良心？”

“有啊有啊。有我也管不了咱大爷啊！”裴欣一边说一边往嘴里塞薯片。“关键是咱哥死心眼儿，我都说了白费，他非带小嫂子回来，还想要跟大爷和解，他这不傻吗？”

嫂子？我心里一“咯噔”。“哥不是喜欢男的吗？妥协了，娶妻生子了？”

“生什么生？我说是嫂子，又没说堂嫂是女的。”裴欣一脸的理直气壮。

我：“……”

她赢了，她亲嫂也不是女的。

我堂哥出柜多年，我以为大爷早就妥协了，没想到依旧无法接受，我心里莫名有些堵得慌。

“你说咱哥怪谁？还不是怪他自己当年瞎？要不是那个人渣，至于闹到跟大爷断绝关系？”裴欣抓了一把薯片，塞进嘴里，一顿猛嚼，恶狠狠道：“人渣一回头变了二十四孝男，回老家娶媳妇，现在二胎都生了。再看堂哥这些年，声名狼藉。”

喝了口可乐顺顺气儿，裴欣叹道：“可苦了咱们这小嫂子，说是比堂哥小十多岁呢，估计这会儿都吓哭了。唉，管不了，管不了啊——”

裴欣摇头晃脑，又塞一大口薯片嚼啊嚼，接着滑手机了。

我洗完手，抢过她的薯片袋子，抓了两片丢在嘴里。裴欣很大方地说：“吃一片还两包。”

我无语：“这还是我给你买的呢。”

裴欣大摇其头：“昨天吃完了，这是我早上买的。”

我：“……一箱都吃了？你当大夫还吃那么多垃圾食品？”

裴欣振振有词：“咋，我有病方便治。”

我：“……”我懒得管她，掏出手机又下了一单。“都是你的，少吃点儿。”

裴欣笑嘻嘻：“我哥最好！”

我心中冷笑，呵，一箱子薯片儿我就最好了，跟郗阳一样好骗，往后指不定让人三言两语就哄进家了呢！

猛然意识到，我好像人渣啊？

“你看啥呢乐这样？”我瞄一眼她的手机屏幕。

裴欣目不转睛。“《富人区金丝雀遇见糙汉水电工会发生什么》，六水太太今年的新作！”

这啥破书名这么长？六水太太，一听就很水。我凑过去问：“凶杀案吗？”

裴欣：“……啥玩意儿凶杀啊？”

“我脑补的不对吗？金丝雀瞧不起水电工，水电工临时起意，行凶杀人。”

“前边儿都对了，也算行凶了，但是没杀人。”

我不理解：“啥叫算行凶了？这么不严谨呢？”

裴欣放下手机，严肃道：“就是开始反抗了，后来愿意了，再后来这样那样，最最后百年好合了。”

“强.暴吗？”我说：“事后同意不影响既遂认定，你说这个案例——”

“停！”裴欣打断我：“我说这个不是案例，是太太做的饭！一码归一码，这是一个双向救赎的美好世界，不与现实等同。”

啥是做饭？这触及了我未知的新鲜领域，难道是年轻人的喜好？那郗阳会不会也喜欢这个？我想深入了解，可裴欣却不愿给我当老师。

“说了你也不懂，你就是一钢铁直男。”

我伸手给她一脑瓜崩：“怎么说你哥呢？”谁是直男？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人。

裴欣被我打得一愣。于是，趁她愣神儿的功夫，我一把抄起薯片袋子，蹿回卧室，麻利地锁了门。客厅里响起我亲妹的哀嚎声，我乐呵呵听着。

往床上一躺，塞了两口薯片儿，欺负老妹儿的快乐没延续几秒，我就又烦闷起来——这薯片咋不香呢？

看了看袋子，确定没过期，也是我平时常买的口味，可是为什么，不如在家跟郗阳吃的好吃。难道是郗阳比较好吃？

话说郗阳在干嘛啊？回海城就没了动静，也不说给我拜个年。

不对啊，还没到初一呢，难道是我度日如年？

“小渣男！”我翻了个身，气鼓鼓。“薯片儿也不香了，都怪你！”

然后我开始数落他的不是，明明有舅舅还说无处可去，到我家也不伪装一下田螺姑娘，每天搞得我家鸡飞狗跳，结果一走就没动静了。

等一下，狗也是他要捡的，结果一直都是我在喂狗遛狗捡狗屎，冬天天儿太冷了，等开春儿我一定让郗阳去遛狗。

不行啊，春寒料峭他感冒怎么办？夏天，太热了，秋——深寒气重，冬天太冷。

一想到他看着我，那满心满眼都是我的模样，我就什么都舍不得了。再说吧。

我坐起身，回到客厅，把薯片还给裴欣，递过手机。“薯片儿给你，把你看那个给我也整一个。”

“整啥？”裴欣直接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哥，你知不知道我看的是啥？”

“开始不知道，后来从你的表情里知道了。”还能是啥？不就是她平时总往我账号里存的那种，长篇小作文。

裴欣伸长脖子，往院子里瞧了半天，确认我爸妈没回来之后，突然靠到我跟前，压低声音道：“哥，我可是你亲妹，你是不是有事儿跟我说？”

她倒是敏锐。

我低头，看她那张分明跟我相似，但组合在一起却莫名欠揍的脸，想起了我跟反扒组一起抓的小偷。

小偷也是这么靠过来，压低声音，一脸谄媚地说：“您看我这态度这么好，能不能给个宽大处理？”说着还要往我手里塞钱。

我低头看我妹，她连钱都没给我，纯靠眼神儿忽悠。

“哥——哥——”裴欣开始晃我的胳膊：“你告诉我，我就给你发。”

她这招对我爸好使，对我白费。我冷笑：“要么给我整一个，要么我把你手机交给老妈，你选一个。”

裴欣小脸儿瞬时煞白，快速后退进沙发角落，哆哆嗦嗦道：“你，你你你，你好狠的心！”

我不为所动，看着她乖乖给我操作手机。

“好了。”裴欣用她那张跟我相似的脸，露出一个跟我相似的冷笑：“行了，回你屋撸去吧！”

这死丫头！我抬手又是一个脑瓜崩，顺便把薯片袋子捞了回来，在裴欣的哀嚎中溜达回了卧室。

从我当警察之后，整天忙忙叨叨，多少年没好好看一本书。今儿头一回平心静气看本儿书，是俩男的搞对象。

不过开篇真有点儿悬疑的意思，我一边往下翻，一边把金丝雀带入了郗阳的脸。至于我，必然是糙汉水电工了。

这么一想，还真有点儿脸红心跳的意思了。

我这儿正春心萌动呢，来消息了——裴欣给我发了张图片，接着又来了一条文字：“配合图片食用，效果更佳。”

我回复：“这俩人谁啊？”

裴欣回复：“一线顶流CP，他俩现在特火。”

我又看了看那张图，这哪有我和郗阳好看？明明我们才更配这篇文。

关掉图片，我回到阅读界面，继续看这俩男的搞对象。金丝雀穿个白睡袍，我想起郗阳的白大褂，愈发心猿意马。

本来只随便翻翻，出乎意料的是我竟然追平了，而且还挺期待后续的剧情！

我躺在床上，给裴欣发信息：“作者周几更新？”

裴欣秒回：“你绝对有事儿！”

我：“……”

这丫头要不毕业来干刑侦吧，就她这锲而不舍的精神，拿去做笔录，问不问得出不一定，但一定能把嫌疑人烦死。

“嗡嗡”，又来一条。“哥，你是1还是0？”

是你爹！我暴怒！不对，不行，我爹会打死我。

“嗡嗡”，又来一条。“我哥超勇的，肯定是1！”

“那是，你哥我——”等会儿！我停止打字。太阴险了，裴欣真是太阴险了！幸亏我俩发的是信息，不然我就让她给我绕进去了！

“嗡嗡”，又来了！“壮受其实也很香！男人嘛，不要太纤细了。”

呵，果然是两头堵我呢。不过我看出来了——裴欣看出来我喜欢男的了。

奇怪，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男的了？我第一次这么认真的考虑这个问题。

我身边儿这么多男的，安静的黄泽、爽快的洪亮、活泼的孙宇、骚气的郝帅，还有那各个警种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单身狗兄弟们，我一个都不喜欢。

唯独郗阳，我对他的感觉，就是不太一样。

郗阳有什么特别？——衣服特别脏，我又想起他那身血呼啦的白大褂。

而且，他还特别笨，做个指检都能让人射一脸。

那会是什么样的画面？

眼前出现郗阳迷离的双眼，茫然不知所措，嘴唇微微撅起，面颊上沾着……

我猛地坐起来，抓过床头柜的水呼噜噜喝下去，扶着柜子大口大口的喘气。

手机突然响起来，来电显示吓了我一跳——“小百合”。

果然不能背后说人，我四下看了看，确认郗阳无法监控我的脑电波，才接起电话。

我本来想冷冷说一句“什么事？”却突然发现不对劲。郗阳的声音很小，几乎细不可闻。

“你说什么？”我急切道。

听筒里传出郗阳微弱的声音：“师兄——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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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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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十八日 壮受其实也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