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但那次不愉快的滑板体验后的第二天,泉树真并没有见到克里斯蒂。

她在家里给自己腿上擦伤的伤口换药,盯着结出的痂块,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放弃学滑板。

还是参加一些不会流血的活动吧。

直到晚上,她也没听见克里斯蒂出门的声音,在楼道里也没遇见过她。

心里隐隐有些失落。或许是因为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除了大小约书亚外,克里斯蒂算是她唯一一个朋友。

还不一定……

下次见到面,和她坦白吧……

泉树真翻了个身,老约书亚的夫人、杰西卡女士把这间屋子布置得很温馨。

半面墙壁被涂成明亮的樱草黄色,窗前摆着几盆植物,老约书亚说是风信子,但没到它们开花的季节,看着就像几盆普通的小草。

窗前还有一层白色的薄纱布窗帘,被钻进窗户缝隙的晚风吹起,露出外面星星点点的灯火。

泉树真撑起身子关了灯,望着窗外城市或红或白的光点,突然鼻头一酸,泪水打湿了枕头。

咬紧下唇,任凭眼泪无声下淌,直到身体感到疲惫,沉沉睡去。

-

第二天早上,泉树真醒来,早早去老约书亚家的便利店觅食。

她打算随便买点三明治或饭团类的东西吃,不过老约书亚邀请她留下喝咖啡聊天。

旅游体验的就是个风土人情。洛杉矶的城市风貌其实她已经逛得差不多,他的邀请便算体验人情了。

老约书亚从仓库里搬出两张折叠椅子,摆到店外橱窗边,咖啡壶就放在橱窗的小平台上,不需要多余的桌子。

街道上少有行人经过,微风夹着咸湿的海腥味,吹拂宽大的棕榈树叶,让它们的影子起舞。

泉树真抱着自己的小保温杯,老约书亚给她倒上半杯,然后再给他自己的玻璃咖啡杯斟满。

“谢谢。”

热气升腾,泉树真小心翼翼吹了好久,才慢慢抿上一口。

这是老约书亚自己研磨的巴西咖啡豆,浓香醇厚,只加了一点点白砂糖。一碰到舌尖,她的眉头就蹙得死紧。

“哈哈哈,你太可爱了,泉小姐,”老约书亚站起来,去货架上拿了一罐饮料,“要不要加点牛乳?”

泉树真没喝过这么浓的美式,赶忙接过来。

老约书亚是个典型的美国人,身材高壮,褐色卷发,胖胖的脖子和肚腩。他哎哟一声重新坐下,折叠椅嘎吱嘎吱响。

“今天不用送小约书亚去上学吗?”泉树真问。

“让他自己开车去了。”

老约书亚端起咖啡杯,玻璃杯在他又大又厚的手掌里像个玩具。然后他呼噜呼噜的吹了吹,一口气就喝了半杯。

“我们年轻那时候就这样,高中了还父母开车送去上学,会被同学笑话。”

“是呢,校园暴力很可怕。”泉树真点头赞同,“但是总觉得他们自己开车不安全……”

他或许是和儿子吵架吵累了,只感叹:“随他们去吧!”

“你呢?泉小姐,来美国感觉如何?身体还好吗?”

“托您的福!约书亚先生,我一切都很好。”

老约书亚是唯一一个愿意把房子短租给她的房东。

“还没见到过杰西卡夫人,请您代我向她问好。”

杰西卡在洛杉矶市政厅工作,工作繁忙,泉树真自己也时常出去闲逛,所以还没遇见过她。

“不用这么客气!”约书亚把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我从前做警察的时候见过太多,但你和他们不一样……哎,不说了。”

“您以前是警察?为什么……”

他看起来并没有到退休的年纪,只是吃得太好了点,中年发福。

“之前在一起帮.派火并里受了伤,”他上半身微微前倾,手伸到后背指了一下,“比较严重,杰西卡受不了,就干脆辞职了。”

“啊……确实很危险,现在的日子也不错吧?”

“对了,”说到这里,泉树真想起克里斯蒂说的话,“您知道一个叫马库斯的人吗?他是小约书亚的朋友。”

他摇头:“不认识。谁知道他去哪儿认识的。”

泉树真也不知道该怎么提醒才好,斟酌着:“他似乎……是瘸帮成员?”

约书亚眉毛一跳,但也没更多反应。

“我会注意着的。不过别担心,这种大帮派成员上万,他顶多就是个小喽啰。”

看他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泉树真还想多说两句,但一辆低调的黑色suv停在他们面前。

副驾驶车门打开,先入眼是纤细而优雅的脚踝,略微凸起的青色静脉与肌理线条刻画出力量与韧劲。脚链上的碎钻与红宝石在阳光下晶莹剔透。

身着暗红色长裙的女人摇曳生姿,墨镜下,看不清她的神情。

“克里斯蒂!”泉树真全然忘了自己还想说什么,挥手向她打招呼,“早安!”

不过克里斯蒂为什么这时候回来?

克里斯蒂走近便利店的遮阳棚,推起墨镜卡在额头前,刘海扬起,整个人明艳又英气。

“早上好。”

她瞥了眼泉树真手里抱着的小熊保温杯。为什么她自带杯子来喝咖啡?

克里斯蒂进店去选了些速食,老约书亚也起身去给她结账。

她提着塑料袋出来,在泉树真身边停下。

“一起回家吗?”

“嗯!”

“约书亚先生,我先走啦!多谢您的咖啡!”

约书亚刚关上收银台抽屉,连忙追出来。

“嘿——咖啡还剩这么多呢!”

“对不起!您拉下一位邻居喝吧!”

泉树真挥挥手,一蹦一跳地跟到克里斯蒂身后。

“克里斯蒂,好久不见。”

不是前天才见过吗?

贝尔摩德听得一乐,逗她:“这么想我?”

“对啊!”

泉树真答完才感觉有哪里不对,脸刷的一下红透。

“没、没有,”她嘟囔着,“就是感觉很久都没看见你了……”

不对,好像越说越奇怪了,她赶紧转移话题。

“你昨天上夜班么?怎么这时候回来?”

拍夜场戏应该也算夜班?贝尔摩德含糊地应了声。

“对了,我决定不再继续学滑板了,约书亚那块板子,我给你吧?”

怎么突然又不练了?不过贝尔摩德没那么强的好奇心,她不想便不想了。

“不用。”

不知不觉上了四层楼,两人又各自站到房门前。

泉树真这才反应过来,这么早,她跟着她回来干什么呢??

“克里斯蒂……”

“嗯?”

明明昨晚下定了决心向她坦白,但真正看着她的眉眼,又想多偷一些相处的时光。

泉树真在心里唾弃自己,咬咬牙。

“我、我……”

“你想说什么?”

贝尔摩德转头看她,却见她泪在眼眶里打转。

“怎么突然哭了?”她心底涌上一阵烦躁,但又莫名的有些不忍。

“很重要的事吗?不想说就不说了。”

“很重要,我必须要告诉你,”泉树真擦了擦眼睛,尽力克制声音的哽咽。

“我是HIV患者。对不起,之前没有给你说……如果你不想再见到我,也没有关系……”

贝尔摩德的第一反应是,HIV对上APTX4869谁更厉害?

她回神,对上泉树真躲闪的眼睛。

这样单纯可爱的人,怎么会染上这种病毒?

“所以你不继续练滑板是怕出血么?”

泉树真垂下头:“嗯。”

“约书亚一家也知道吗?”

“嗯。所以他们很关照我。”

“没关系,我也不在意。”贝尔摩德轻声说。

眼前的人像突然被冻住了,双眼一眨不眨,盯紧了贝尔摩德。

“……真的么?”

“嗯。”

寂静的楼道里,只有两人轻缓的呼吸。克里斯蒂碧色的眼波流转,温柔又坚定。

无法控制的委屈从泉树真心底爆发,泪水漫出眼眶,直直地往下淌。

自确诊以来,她丢了工作、丢了很多朋友……甚至亲人都骂她是傻子。

虽然她承认她很傻。

她放弃了一切,决定开始漂泊。

她确定了目的地,但第一步就充满困难。在她说明情况后,连续几次被民宿房东拒绝,直到遇到老约书亚。

其实她大可以隐瞒,但她做不到。

泉树真蹲下来,抱住自己的膝盖,哭得近乎失声。

“…谢、谢你。”

心里隐藏的苦楚太多,说出来的太少,甚至骗过了自己。

她以为自己也忘却了,以为自己也不在意了。

眼泪滴落到瓷砖地板上,亮晶晶的反射楼道灯光。楼道的尽头透亮,窗外传来吵吵嚷嚷的人声。

贝尔摩德收回已经插进锁孔的钥匙,站到她面前。

“站起来,”她与她讲话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

泉树真把头从自己的臂弯里抬起来,仰视着克里斯蒂依旧镇定的眼睛。

她突然发现,好像没什么事能在她面上掀起波澜。

“我昨夜没有睡觉,现在要先回去补觉,”贝尔摩德解释道,“等我醒来,我希望能听你讲你的故事。”

如果不是想看看泉树真在做什么,别再被马库斯那样的人忽悠。贝尔摩德今天根本就没必要回这个安全屋。

谁知道她一回来,这个奇怪又热情的邻居就告诉了她这样的消息。

她好像很需要她的接纳。

但贝尔摩德确实不在意这个,而泉树真这样白纸似的人,对她又没有威胁,她不吝啬施舍一点好意。

“好,我等你。”泉树真用纸巾擦干脸上残余的泪珠,站起来。

她眼眶还红红的,现在又立马装出副无事发生的样子,贝尔摩德看得有些想笑。

她忍不住逗她:“还不进去?想就在这儿等我吗?”

“当然不是!”

泉树真慌里慌张地从裤兜里摸出钥匙,对了好几次锁孔,才艰难地打开门。

HIV就是艾.滋,主要是母婴、血液以及x传播。它存在很长的无症状期,最长可达20年。

考虑到可能有读者朋友不接受,所以这本会非常清水,但其实如果口腔内没有伤口,接吻是没有传播危险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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