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阮徵一夜没睡,坐在沙发上对着自己不多的行李发呆。

村里并没有太高的建筑,所以天色的变化可以一览无遗。打开二楼的窗户,看着遥远的水面,太阳在地平线不远的地方挣扎,看着阳光一点点照亮天,照亮水,最后照亮村子,阮徵觉得自己像要扬帆的人,只知道目的地却不知道过程。

脱离熟悉环境的恐惧久违地出现在他身上,但是他没有刻意回味,此刻任它流淌是最好的方式。他穿上自己的白色衬衫和卡其色长裤,戴上一副班黑框的平光镜,手表也换作黑色,拉上行李消去情绪打开了门。

一般情况下,他打开门,门前就是自己家的院,设计师没有挡住朝前的方向,所以能看见河流,会动的生物也就鸟雀。

可是今天,今天他看到了苏菱,她穿着黑色的长裤,裹着一件白色的冲锋衣靠在自己家的门框上。

“阮徵,之前分开都没有好好告别,也没有送过你,这次送你离开。”苏菱勾勾唇角,说得极其坦荡。

阮徵看到了她发青的黑眼圈,她昨天大概没睡好,是因为自己吗?不大可能,那她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呢?

衡量一下自己的能力,阮徵没有把问题说出口,他只是说:“可惜现在时间特殊,不然可以一起去吃馄饨。”

“是怪可惜的。”苏菱和他并肩而行,看看身侧的他忽然感慨早应该注意到的事情,“阮徵,你居然比我高了这么多,时间过得真快。”

“以后我估计就没这么高了。”阮徵想到了很多年以后,衰老的自己会慢慢驼背。

苏菱却会错了意,她问阮徵:“你穿增高垫了?”

阮徵看她揶揄的神情,他没有反驳只是笑,分别之际,哪怕她骂自己几句,自己也是会珍惜的。

苏菱看不懂他的眼神,继续感慨他脾气真好,这么打趣也不生气。

其实今早有一层薄雾,但阳光出来便淡了,化作月季花上的晨露。两个人又走出一段,看到附近人家种了很多棵石榴树,石榴花从软壳里钻出来,曲折的花边像裙边隐现在绿叶丛中。

除了花和树,还有主人开辟的小菜地,菜叶长得旺盛却鲜嫩,几只蜗牛爬在上面啃食着。附近电线杆上停留的鸟也在觅食,透亮的眼珠轻轻一转,翅膀一扑腾就冲到了菜地里,叼起蜗牛飞走了,一切仿佛在秩序之中。

苏菱忽然对自己说的“好好的告别”产生怀疑,因为自己根本没有准备好,只是想和阮徵再一起走一段路。她捧着一件似乎无法完成的事情,心里没有丝毫的底气,但又希望可以完成,那样多年以后,像高太公一般年纪的阮徵回到这里大概会记得,他有过这样一个朋友。

“很少有人会送我,谢谢你。”

他们快要一起走到路的尽头,阮徵向苏菱伸出手表示感谢。

苏菱还没有伸手,来接阮徵的车就到了,车里的人戴着口罩,他对阮徵说:“诶唷,帅哥恭喜啊,这次不用隔离了,通知刚刚发出。走吧,我今天客人还挺多。”

阮徵朝司机点点头,手还在悬停在半空之中没有被苏菱握一下,他准备收回手却猛然被抱住。她的身上带着一股温柔的气味,平时是淡淡的,似有若无的,今天却将阮徵整个包围。

“再见,一路顺风。”她说。

-

阮徵坐在后座,很守规矩地系了安全带。

司机说:“帅哥,这是你女朋友啊,你早说,我不催你!”

阮徵闷闷地回答:“不是。”随即闭上眼睛做出休息的姿态,司机知趣,没再打扰他。

苏菱大概真的遇到什么事情了,阮徵眉头紧皱,拥抱的那一下他能感觉出来。只是自己留下又太过冒昧,以她的性格不仅不会告诉自己还会厌恶他。

苏菱是界限分明的人,自己在她心里大概远没到可以为她擦眼泪的地步。阮徵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挪到了界限之外,虽然只是一点点,他给苏菱发了一条微信。

“如果有事情需要我帮忙的话不要客气,我们是朋友。”

苏菱接到短信没有回复,她自己也为刚才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仿佛身后有万千浪潮推着自己,而他是潮水之中的石柱,水中抱柱是本能。

自己肯定不是尾生,只是一瞬间,那么一瞬间懦弱涌现。苏菱又想了一下,最后决定归咎于没有休息好,胡乱的激素导致她心情过于混乱。

困倦如升起的太阳一样,暖融融的光像干燥柔软的棉花围绕,苏菱恨不得直接躺下睡去,只是她也不敢马上睡觉,因为庞姨还等着回复,闻莲也马上要喊她吃早饭。

看来熬夜,永远是错误的,苏菱拍拍自己的脸迈着大步走了回去。回去的时候她偶尔会听到马路上转动的轮胎声,她对这种声音恍惚,因为自己或许也要离去了,一切聚散真是无常。

闻莲和苏菱一块吃早饭的时候注意到她的疲惫,她拍拍苏菱,给她泡了一杯枸杞菊花茶。

今天她家的气氛其实有那么些低沉,因为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投资终止的事情。闻妈妈的店铺虽然已经大致建好,但是没有建设完毕的古镇又有谁会来呢?守着这样的一个店铺和待在家里没有区别。

苏菱安慰闻莲,但她忽然发现自己的话语很无力,因为彼此的境况并不相同。

为了尽早得到父母的回复,苏菱安慰完闻莲就回到家里,她找了一张纸在上面写了对古镇项目的分析以及需要注意的要点,就好像自己要准备说服父母投资,可这件事又确实超出她的能力之外。

她的笔尖微微颤抖,大脑出现了一瞬间的迷茫与抗拒,因为这件事她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回到杭城她依旧是那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可以出国留学,甚至可以和自己钦佩的老师学习。

那种舍我其谁的自我感动劲到底是哪里来的?苏菱质问自己,虽然问了几遍,但笔还是被她捏住,认真勾画她心里那些稚嫩的想法。写得眼睛发花,写到她手指发僵发酸,握住的中性笔直接落在纸上画出一条突兀的长线时候苏菱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决定不再继续这徒劳功夫,直接给父母打电话。

她用左手拨出号码,第一个拨给了妈妈,但是无人接听。第二个拨给了爸爸,依旧无人接听。

她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圈,捏着手机想呼唤闻莲一起聊一聊,可是她正为家里店铺的事情发愁。

这时候苏菱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朋友并不多,或者准确来说是能说这件事的人不多。

这里是仿佛她可以摆弄风云一般的假象和生活之外很难想象的庞大金钱流,因为她家拥有这个数字所以她也与这个数字与有荣焉,但……苏菱用导师的工资计算了一下这份金钱数,虽然导师有出版书籍会有源源不断的版税,但那一串数字还是无法支撑这样一个项目。

脱离自己的家庭身份,苏菱开始对这样长度的数字感到一丝战栗,单凭自己的本事大约也赚不到这么多。金钱在高昂到一定地步以后,它的魔力绝对让人无法割舍,所以苏菱无法肯定它对父母到底有多少的吸引力,哪怕父母热衷文化,但这样的金钱数目可比不少拍卖的名家文物,最重要的是它有较大的亏本可能。

心情霎时间纷乱到了极点,苏菱没想过自己会因为这件事陷入情绪。不一会儿苏菱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她以为是父母的电话打回来了,但看到的却是大群的消息,很多条聊天都在艾特她催促她赶紧问。

苏菱心里爆发出一股子逆反心,这事本就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如果不是自己在这里,联系上父母又得需多少途径?她觉得有点委屈。但苏菱还是保持了父母给予的教导,过于愤怒时不发言,虽然这里是恼羞成怒的怒。

不一会儿父母的电话打过来,他们两个人依然精神极好,苏菱看到他们眼泪忽然落下来。

“囡囡,怎么了?!”苏父把手机抓到面前。

“没事,爸爸。爸爸我今天打电话是想问一下你们奥,就是庞姨跟我说村里原本投资古镇的人撤资了,她想问问你们有没有兴趣投资?”

苏父苏母对视一眼,两个人久经商场一听女儿的话就把事情猜了个大概。

“囡囡,先不要急。要是有人对你说重话你不要太生气,就像如果,我是说如果,咱们家的项目都失败了,但眼前又有唯一的机会,是不是也会疯狂抓住?人情之中,不要想得太多。”

“嗯。就是觉得有点委屈,我都说了我会问的。”

“囡囡看重自己承诺这个很好,但是很多事情急不了,形势逼人的时候最要稳住。当然,这个取决于你目的是什么,不是讲人家欺负你也要忍住奥。”

“那,古镇的项目你们会投吗?”

“考虑,我们会考虑一下。囡囡,我们今天来接你回去。”苏母把镜头朝向自己,面上的表情很是淡定。

“投资的金钱额度不用想也是很大的,并且要和政府合作,前面投资人为何撤资我们也要摸清楚。囡囡,我和你爸爸大概感觉到你在想什么,但我们不是慈善家,而且钱的来源没问题,我们也从不拖税问心无愧。只是说到底人是凭时运与能力起来的,所以如果有人撒气,你要看清楚,是不是那问题的结症并不在简单的一个对象上。”

听完苏母的话苏菱点点头,其实她也明白,但是明白归明白,这属于读过圣人之道也没成圣人是正常事。

“那我挂电话以后就告诉庞姨吧。”苏菱眼泪已经抹干净,脸上重归平静。

“嗯,休息一下吧,你睡醒我和你爸爸就到家了。”苏母安慰女儿。

再次把大纲推翻,随意发挥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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