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纪无言才开口。

“你下去吧。我知道了。”

“是。”丫鬟不再多呆不再多说。退了下去。

偌大的庭院，只剩他一人。

南国啊...南国。他从一开始对南国便并无敌意，而且始终融不进去北国人的习俗或是口味。如今似乎是被点醒一般，想起北御王待他的种种，他才真正开始怀疑。

纪无言垂下眼帘。他好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为北国夺了这天下，真的是他命中注定该走的路吗。

他呆呆站在原地。忽地感到一阵风从身后吹来，他猛地回头，却见是方才出去的丫鬟，紧绷的眉眼倒是松了些。

“何事？”

她道：“李公公来了。已经在门口了。”

纪无言抿了抿唇，点点头。丫鬟没有多说，便退下了。

李公公此时找来，莫不是那些个文臣又开始作妖了？

他没再想什么，转身去了会客厅。

纪无言的宅院并不小，该有的装饰也一样没少，但大多都是宫里面送的。

“纪将军。”李公公行礼道。

纪无言瞥了一眼李公公的装束，见并无异常，便回了个礼。

李公公又道：“纪将军，陛下有请，还请您随我进宫一趟。”

纪无言微微颔首，余光瞥见落叶纷纷，眼神晦暗，仿佛酝酿着什么。

李公公迟迟没有转身带路的样子。纪无言疑惑道，“李公公还有何事？”

“纪将军当真不好奇陛下这么着急召你过去所谓何事么？”

纪无言看着他，没有说话，唇边洋溢着浅浅的微笑。

李公公哆嗦了一下，不敢与他对视。心里开始后悔把问句问出了口。这秋季本就寒冷，再加上与纪无言面对面，冻死他算了。

“李公公来了？”

这时一个声音的出现拯救了尴尬的局面。

只是这声音听着怎么...

李公公抬头望去。

是陈忠来了。

李公公眼里出现了一丝希望。

“哎哟这不是陈将军嘛？”

陈忠跨进房内，笑道，“别别，我早不是将军了。”

曾经，陈忠也是个驰骋沙场的大将军，后来在一场与南国的战争中，丢了左眼，步子走得快便会头晕，就再不上沙场了。

这已经是几十年前、姜元璋当皇帝之前的事情了。

不过他倒是很乐意做纪无言的老师，教他习武。

见李公公微微低下了头，陈忠缓缓走到纪无言身边。

他已经算是个年过五旬的老人了，后背却依旧挺拔，那只没有被黑布蒙上的眼睛炯炯有神，透出丰富的人生阅历。精明背后，似乎还隐藏这一种老谋深算的沉稳。陈忠与纪无言一样，眸中尽是凉意。即使是常开玩笑，嘴角微扬，也让人毛骨悚然。

李公公忽又觉着这哪是个救世主呀，这分明又是个阎罗王。

这时纪无言道：“陈叔，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都以叔侄相称了！李公公不禁又低了低头。大阎罗小阎罗今日倒是都被他一人撞见了。

陈忠道：“没什么要紧事，陛下不是要见你么？快随李公公去吧，别耽误了时辰。是吧，李公公？”

陈忠忽又将矛头转向李公公。

后者一哆嗦，连忙道：“纪将军快随老奴走吧。”

将军何苦为难一个小太监啊！

纪无言似乎勾了勾唇角，向陈忠行了个道别礼，便虽李公公进了宫。

皇宫离纪家小院并不很远，但李公公却像走了四五天般难熬。刺骨的寒风吹得他的牙咯咯响。

但纪无言仿佛是用完晚膳后出来散步，那样悠闲自在，步子轻松的很。

李公公没再多嘴。只是，在心中默默叹息。

如今这时去宫里见皇上。恐怕不是什么喜事儿。

皇宫的路弯弯绕绕，如迷宫一般，让外人猜测，也捉摸不透。

若没人带路，第一次进来还真会迷路呢。

不一会儿，便到了御书房。

“纪将军，请吧。”李公公一脸假笑。

纪无言抬眸望去，御书房里的星星点点照亮了他昏暗的瞳孔。杂乱无章的烛火让他心里生出一丝异样。

这是他的终点吗。他问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