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输粮食的部队在陆长川的指挥下途经开州附近,临近午后天空乌云密布,黑漆漆的一天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来气,四处杂草丛生,狂风肆意地刮飞地上的尘埃。
陆长川站在树下看着远处的副将名叫范方,是二皇子派来跟随到此接应,见他正也漫不经心地察看四周。
心里思忖道:“此地确实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地。”
“范副将来开州也有些日子,应该对此地地形了如指掌吧。”陆长川自然而然地走过去,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范方慌不择乱地看向别处,客气谄媚道:“殿下说笑了,此地离开州还远着呢,将士们连走了两日,也是该休息休息。”
“范副将这是说本宫不近人情呢,还是说本宫铁石心肠呢?”
陆长川驻足在原地,双手背于身后,狭长的眸子淡淡地盯着他,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
“微臣不敢妄加揣度殿下的意思,殿□□恤民情,亲自派送粮食,可见殿下宅心仁厚,乐善好施。”范方紧忙改口称赞,好话说尽
“范副将言重了,本宫只是恪尽职守,比起体恤百姓,哪比得上二皇兄,二皇兄深明远略,父皇更是慧眼识珠,开州一事交付于二皇兄自然放心,范副将以后怕是前途无量啊。”
“七殿下就别捧杀微臣了,能拜入二殿下麾下,是小臣之幸。”
陆长川见他乐不思蜀,转身眉毛不屑的一挑,走进营帐之中,阮良自觉地也跟了进来。
“雅云县的粮草已经备齐全了吧。”陆长川双眼微阖,拿着平安符放在鼻尖轻嗅,闻到一阵若有似无的薰衣草香
“都已准备妥当,都按照殿下的吩咐在我们走之后,偷梁换柱,再让方卫带一支可靠队伍运输粮草,不日便到开州城外汇合。”阮良估摸着时间,据实以告
陆长川点了点头,等他走近又道“一会儿你假意带着粮草先行离开,到时他们定要前来追赶,我会让范方随你一起,届时就地解决。”
“借此伪造人证,让二皇子身陷囹圄。”阮良跟着他的话,恍然大悟道
“无需伪造认证,还有人坐不住呢,自会有人来投诚。”陆长川耐着性子说完,闭上眼睛感受周遭的黑暗
阮良听得云里雾里的,但也照着他的意思去做了。
不多时只听营帐外士兵大声呼喊:“不好!有刺客!”
阮良的声音在一片嘈杂之中显得格外铿锵有力,“守护粮食为先,切莫恋战!”
说罢,只听外头打成一片,陆长川这才慢慢悠悠地站起身,毫不费力地拔出一旁的长剑,指腹顺着剑身抚摸到剑尖,锋利无比似泛着寒光。
“也该让你尝尝血的滋味了。”
营帐外火光一片,范方见他走了出来,紧张地跑到他身前,假意顺带着杀了离自己最近的敌人,呼喊道:“殿下,有刺客!”
“看来他们早有准备,你们带着粮草先走一步,我随后就到。”陆长川皱着眉抬起剑,不容置疑道
“可是微臣不能将殿下的生命置之度外啊!”范方摇头有力地拒绝道
“这些人看似都功夫不错,但底盘不稳,多半是这附近的强盗,开州百姓还等着粮食呢。”
“那微臣就先行离开了,等到了开州臣会立马派兵支援。”
“好。”
说罢两人分头行动,陆长川许久都未亲临战场,在京中当个闲散王爷,着实无趣,今日定要开怀些。
只听“嗖”的一声,一只淬了毒的箭迅速朝阮良飞了过来,幸亏反应及时,侧身躲避。
“范副将这是何意?”阮良护在粮草前,装作不可思议地叱问道
范方见他只带了三两侍卫,肆无忌惮地向前走了几步,理直气壮道:“当然是办公行事了,只可惜七殿下怕是无人收尸了。”
“是吗?”阮良抬手一挥,四周的草丛探出士兵来,“恐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范方睁大眼睛,刚想往身后退去,可身后又站了一堆不知是谁派使的黑衣人。
“果然如殿下所说,这粮草还真是人人都想惦记,那便送给你们好了。”阮良客气话还未说完,那黑衣人便先一步抢夺起来
范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丢下一众士兵,趁兵荒马乱之时跑向草丛之中。
“想跑?都说情同手足,那第一箭便射在你四肢吧。”阮良从马背旁拿起几支箭准确无误地朝他射去,接着又射了一箭到命脉“让你知道何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士兵见范方倒地不起,自乱阵脚起来,不顾一切地厮杀起来,此时黑衣人俨然靠近了粮草。
“送死都这么着急,何必呢?阎王爷又不给银子。”阮良挥手一放,周边的士兵悄无声息地退了好几米开外,藏匿在石头后
见他们都打得差不多了,阮良坐在马背上学着他家殿下的模样,优哉悠哉地朝火折子吹了口气,桀然一笑道:“烟花来咯。”
黑衣人还没反应过来,“嘭”的一声粮草的运车火光乍现,只听声声惨叫,烟雾缭绕之间阮良骑着马重回旧路,而士兵则留下来检查有无活口。
“就你们这点三脚猫功夫,本宫都还没使出半成力气就都倒地不起,也不知那军营的饭都吃到哪里去了。”
陆长川拿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斑斑,只听不远处的炸药应声而响,啧了一声腹诽道:“等你来救黄花菜都凉了。”
“殿下!我来啦!”
阮良说罢朝天上发射了一支鸣镝,嬉皮笑脸道:“已经让方卫加快脚程了。”
“在本宫面前才放,生怕本宫不知你恪守成规。”
“这不是领导面前留好印象吗,王妃和我说的。”
“‘她说的?”陆长川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盘问道“何时说的?本宫怎么不知?她几时和你关系如此好?”
“殿下别如此警觉嘛,只是偶然王妃提了一句,臣就记下了,私下臣可没有在王妃面前说您坏话,不信回头您亲自询问便是。”
阮良见他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双手举过头顶,言辞恳切,半分不敢多说。
“最好如此,不然小心你的月钱…”
“殿下英明神武,阮良绝不会在王妃那里多说一个字。”
开州自立春之后就再无雨水,而今已经夏至,前后已过四月有余,陆长川初到此地,百姓都饿成了皮包骨头。
沿街乞讨的人多的数不过来,陆长川气得恨不得将陆长允抓来亲自来看看,立马将那些拿着银子不做事的官员逮捕起来,命人迅速将粮食发放,并成立施粥铺。
开州的河道施工进度缓慢,于是外派加人手,陆长川着手命人每日快马运输水源,这才解决了燃眉之急。
“你们拿着银子是准备安享晚年,还是提前拿去地府打点?”陆长川坐在高台,厉声道
台下官员皆一言不发,直到刀逼脖子才结结巴巴地解释:“殿下并非是我们拿钱不办事,回回上报,可银子我们从未得到过多少,一开始还能应付温饱,到您来之前连喝口水的难得。”
“那你们就这样干等着,不知从别的县府调度,河道工程可是你们一手监察,本宫的士兵抓捕的时候,有人还在饮酒作欢,这难道也是没有办法?”
陆长川举目扫过众人,眼中的情绪尽是凄楚,沉声怫然道:“民为国之根本的道理你们都不懂吗?只为一己之私不顾百姓死活,居心何在?良心何在?”
“来人!全部给本宫关押大牢,回京待审!”
“殿下饶命啊,是微臣办事不力,愿将功补过,如今开州工程尚缺人手,微臣愿贬去官职,修葺河道,深挖水井。”
其中一位官职不大的典史站了出来,鞠躬行礼,语气不大但字字坚定。
陆长川早就注意到他了,看他衣冠简素,底细干净,没想到真应了自己的猜想,眼底多了几分欣慰:“你一个小小的治安身单力薄,不必多此一举,不过你倒是提醒本宫了。”
“殿下,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与其让臣在大牢虚度光阴,何不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典史赶忙继续请求道
“看你手上的口子,要是再挖下去这双手还要不要了,一个人是身单力薄,一群人就不是了。”
陆长川凝望着台下连正眼看自己都不敢的人,又接着道:“这段时间工人做几个时辰,他们便比工人多做一个时辰,若是不做鞭刑伺候,你为监工。”
说罢陆长川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典史,吩咐要让阮良带着人前往河道处。
自从陆长川来到开州,百姓都到救助,大街上都热闹了许多,也不再为温饱而忧愁,孩子们手里拿着风车跑得高兴。
欢声笑语间,寒木与春华看画本看得正入迷,听到小厮的呼喊,放下手中的画本,打开盒子一看,原是七殿下从开州寄来的家书。
“这都过去好好几日了,终于盼到殿下的书信了,王妃这几日忙得不可开交,说不定看了写封信,心情能愉悦些。”
寒木小心翼翼地关上盒子,看了眼正窗内专心致志地写东西的乔海月,示意春华安静些。
两人踮起脚尖悄悄朝屋内走去,乔海月瞥了她俩一眼,看了眼桌边的盒子,眼神探询却见她俩只字不语。
以为又是两人为自己画的新画像,提笔不停道:“过会儿在看,你们先退下吧。”
春华还想开口却被寒木阻止了,两人只好离开屋内,等她忙完再自行拆开来看。
又过了一个时辰,香盒里的檀香早已被点完,乔海月揉了揉酸胀的手腕,眺望远处只看到一片黑,神思有些游离,等回过神来才想起那盒子。
盒子里并没看见画轴,只有一封书信静静地躺在那里,乔海月拿起时,心脏不自觉跳得有些快,她抿了抿唇才拆开来。
迎面就看见书封上写着:“吾家卿卿亲启”
“叫得这么亲切……”乔海月蓦然脸上一热,如同含羞的荷花般秀气,深吸一口气再缓缓打开信封
吾念卿卿,见字如面
现今已来开州已有月余,初到此地时,粮食供应不足,百姓尚不能果腹,在日渐改善后,日子也过得充足。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开州景色虽好,但我心依旧,只愿相思莫相负。
久未音信不知你是否安好,身体安康?漫漫长夜,唯有相思以伴,但愿你心似我心,待我将一切安置妥帖,定会早日归家,现下事事顺意,不必惦念。
汝夫长川
五月廿六夏至
乔海月将信规规矩矩地折好,有股不知名的情愫蔓延从心口蔓延到全身,如同一颗嫩芽破土而出,连夜晚的风都带着丝丝甜腻。
唇角的笑怎么也止不住,折好的信件反复打开来看,短短的几行字像是怎么也看不完。
乔海月磨好墨却不知从何下笔,若是明日将信件送出,怕与陆长川回来的时辰有所冲突,心绪一时又变得些许杂乱。
“还是等他回来再秉烛长谈吧……”乔海月几番犹豫,还是决定等他回来再诉衷肠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乔海月靠在床头,望着天边零星的光亮,心中不免也有疑问:“他真如信中所写那般情意缠绵吗…可会不会有些短暂,他真的了解我的一切吗?”
问题如潮水反复席卷而来,乔海月又开始动摇心中的想法,她并不苛求别人能爱上真正的自己,只希望以后的日子就如现在这般就好。
但偶尔她心中也有过憧憬爱的模样,她从未体验过,也从未见证过,但那又会是怎样的一番美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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